越長歌與柳尋芹走下春秋殿,四周一時寂靜。
越長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年輕姑娘還站在原地,身影恍若一個小點。
“靈素峰可真是個香餑餑。那小孩兒還沒放棄拜入你門下呢?”
“這重要麼?反正結果都是一樣。我不會收她當徒弟。”
“其實資質倒真是不錯的,瞧著人聰明,單木靈根又那麼罕見。就是這性子……哎喲,柳長老真是坐懷不亂。”
“坐懷不亂是這麼用的嗎。”
“不是又怎樣?”身旁傳來那個女人的幾聲輕笑,掩在衣袖後頭:“你還真是愛和我吵架。淨挑刺,煩死了你。”
“嫌煩?”
醫仙大人冷冷淡淡道:“那麼下次彆找我閒聊。”
嘁,脾氣真古怪,很明顯的玩笑而已。越長歌還沒來得及嫌棄柳尋芹,轉念又想到她年輕時的模樣——那時候柳柳對人的耐心更加告罄。
現在比起來,進步不小。
柳長老她年事已高,到底是溫柔了許多了。譬如這會兒L沒有掉頭就走。
越長歌隻得,一歎作罷。
兩人歸到靈素峰後,由小徒弟通報,峰上今日來了一位貴客。
藥閣前,雲舒塵的背影綽約。
聽到身後腳步聲,雲舒塵回過頭來,儼然已經等候多時。她往這邊走過兩步,又衝兩人一笑:“你們自主峰回來,花的時間竟比我回一趟鶴衣峰又過來還久些。路上碰見什麼有意思的了,耽擱了不成?”
鶴衣峰的雲長老雖是貴客,卻也是這裡的常客。她常年抱恙,身子底差到令人發指,一年四次跑不了八次風寒,打小被靈素峰的草藥吊著口氣。修為高深卻能體虛至此,不得不說是整個修道界一道奇異的景觀。
柳醫仙和此位師妹的情誼,一大半是在病榻上建立的。
所以一瞧見她,柳尋芹下意識問道:“你又怎麼了?”
越長歌本在詫異,卻驟然反應過來什麼。
她一顫,連忙衝雲舒塵遞了個眼神。
雲舒塵仿佛沒有收到她的暗示一般,任憑越長歌在對麵險些把眼睫毛都抖了個斷,才柔聲關切道:“師妹眼睛不舒服?”
柳尋芹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回去。
“……”
越長歌瞪了眼雲舒塵。
雲舒塵微不可聞地牽了一下唇,隨後,她衝柳尋芹從容笑道:“我最近還不錯,沒什麼三病兩痛的。多謝師姐關心。”
“哦。那卿舟雪怎麼了?”
“她也挺好的。”
“你一向無事不登門。”柳尋芹撫上藥閣的木門,她側眸道:“進來吧。”
雲舒塵不置可否。
愈靠近藥閣內,清淡的木質味道與草藥的苦澀混合在一起,格外提神醒腦。
兩人才剛進來,卻不料身後的越長歌不知何時溜了個乾乾淨淨。柳尋芹重新將門打開,雲舒塵卻攔住她道:“怕
是走了。”
柳尋芹朝那女人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
成天逮著機會開溜,一會兒L沒看住人就沒了。
“……嗯。”
雲舒塵敏銳地覺察到,柳師姐眉梢略蹙,心情微妙地不對勁起來。
她心念一轉,隨口換了個話題,溫聲道:“平日見師姐喜歡清淨,倒是沒想到你與她能住在一處。平時過得還好嗎。”
“挺麻煩的。”
柳尋芹盯著窗外,一拂袖點燃了八瓣幽蘭。澄明的氣息繚繞於口鼻間,將她內心莫名的不平整撫得順滑了一些。
她執著那柄煙,略微吐出一口氣:“你來到底所為何事?寒暄的話大可不必。”
“今日擂台賽落幕,明日就要開秘境了。”雲舒塵微微一笑:“倘若我未記錯,今年的主辦方是靈素峰對麼。你將秘境後半截這事兒L攤給越長歌乾了?”
“是她主動請纓,非要這個不可。”柳尋芹道:“不知道又在謀劃些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傷天害理?那倒沒有。”雲舒塵道:“我這邊已瞧過了。很精彩。相當有趣。不愧出自於她之手,還是那麼地……才華橫溢。你還是可以放心的。”
“但願。”
“不過,”麵前的女人走近了一些,聲音放輕:“明日觀賽時,師姐可要多用些心思。興許她有些巧思,想在設計裡委婉地告知於你。不然憑她往日秉性,怎麼可能主動接下這種麻煩事。你覺得呢?”
柳尋芹反複打量她幾眼:“告知什麼?”
“餘下的,我不知道。”
肩被人的手搭上,輕輕一拍,似是寬慰。
“就不方便說了,總不能胡亂揣測她。”
雲長老那雙格外傳情的眼睛彎了一下,無端顯得親切了許多。她優雅地鬆下了手,轉了個話題:“對了師姐。本座既是來了,將下個月的藥也帶走為好,剩得過幾天又得叨擾你一趟。”
“都在老地方放著。”
聽完那話後,柳尋芹蹙起的眉梢便未曾展開過。她的拇指往下壓去,細長烏黑的煙杆翹起,似乎是隨手指了下方向。
“觀你氣色,身子比以前好太多了。沒開什麼特彆的,隻是一些尋常滋補的靈草。”
“那是否可以……”雲舒塵拿藥包的手遲疑片刻。
“不可以。”
“需要我提醒你麼?你從前病得起不來身的時候可沒有這麼硬氣。”
“照時辰喝,不得延誤。不要每次有了點起色就貪涼。”
“……”
雲舒塵還沒說什麼,歸根到底也沒有說出什麼。柳尋芹三句甩出,堵住了她將要說出口的話,還給了她一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