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歸珩敲響了惟明的房門,探頭探腦地道:“殿下叫我?”
“進來坐。”惟明見他到了,撂下了手裡的書,從案前移到窗邊小榻上,親手斟上茶,“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歸珩自隴山行宮回來後,這些天一直在端王府裡遊手好閒,惟明一問他準備什麼時候上天,他就打著哈哈承諾“下次一定”,根本就沒把他那奉命追捕逃犯的差事放在心上。
不過此時看來,惟明倒要慶幸還有這位狗頭軍師在身邊了。
歸珩趨近坐下,好奇地問:“殿下想問什麼?”
惟明冷不丁道:“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吧。”
“噗——”
歸珩差點把茶杯噴到天上去,驚恐萬狀地問:“什什什什麼?我猜到啥了?我不知道啊!我是不是要被滅口了?”
惟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你都看見了,事到如今,裝傻也沒用了。”
“啊!啊——”歸珩恍然大悟,做了個殺雞抹脖子的手勢,“您說的是那件事……殿下放心,我嘴嚴得很,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誤會了。”惟明道,“找你來就是為了問你這件事,遲蓮與蒼澤帝君之間,是否有什麼誤解阻礙?還是蒼澤帝君以前曾有過彆的意中人?”
歸珩搖頭如撥浪鼓:“帝君自天庭創立就高居九天之上,他要是真有意中人,早就傳遍八方了。況且帝君也不是那種空有一張嘴,卻讓他人平白無故承擔虛名的性情。”
惟明道:“那麼說?”
歸珩說起這些來簡直是如數家珍:“白玉京裡關於帝君的傳聞逸事很多,但稍嫌曖昧的隻有兩條:一是他對青陽仙尊較為照拂,和對待彆的神仙不太一樣;二是他對遲蓮仙君縱容得過了頭,大家都懷疑遲蓮是他的私生子。”
惟明雙目茫然,喃喃道:“……不是吧。”
總不可能折騰了一大圈,最後既不是替身也不是恩公,是因為遲蓮真的把他當成了親爹,所以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歸珩覷著他猶如被一記驚雷當頭劈下的神情,“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笑完了他才虛情假意地安慰道:“帝君,不要懷疑自己,風言風語而已,不必當真,大家都知道是故意編排您的。不過也足夠說明您過去對遲蓮的愛護,實在是到了路過的螞蟻都看不下去的程度。遲蓮除非是個木頭樁子,否則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惟明道:“那麼遲蓮對蒼澤帝君呢?”
歸珩露出一臉“你在睜眼說什麼瞎話”的表情:“您要不要先去看看他那一腦袋白毛再來問我?都出生入死了還說這個,遲蓮要是對帝君沒意思我把頭砍下來送板栗虎。”
“彆搞得那麼血腥,”惟明皺眉道,“那你說他為什麼要拒絕我?”
歸珩震驚道:“什麼?”
他嗓門大得足以把全京城的公雞都喊醒:“他拒絕你了?他竟然拒絕了?誰給他的狗膽,竟然敢拒絕帝君的示愛
?”
惟明已經開始後悔今晚做出了所有決定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從螢山回到京城,如果不回京城就不會遇見遲蓮,如果不遇見遲蓮就不會遇見歸珩,就不會淪落到既傷透了心、又被傻子氣死的悲慘境地……
“殿下殿下!帝君!彆這樣,千萬不能自暴自棄……”歸珩手忙腳亂地扒拉住聽不下去準備一走了之的惟明,“怎麼能因為區區一點挫折就離家出走呢?遲蓮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惟明:“什麼苦衷?”
歸珩吭哧吭哧地苦思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拍案道:“對了!是因為蒼澤帝君曾親手立下過天條,天族不得與人族通婚。仙凡殊途,他肯定是考慮到這一點才……”
他的聲音在惟明居高臨下的注視裡越來越微弱,最後變成了兩聲虛弱的乾笑。
惟明冷冷地道:“用得到我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我是蒼澤帝君,一提到成親,又承認我是個凡人了?”
“嗬,仙凡有彆……彆就彆在凡人不及你們神仙萬分之一善變,專會玩弄彆人的心意。”
歸珩看著他黑沉沉的眼神,恍惚間還以為惟明要活吃了他,嚇得當場化作一團青光準備溜走,還沒飛到門口,就聽見惟明磨著牙,又輕又涼地道:“告訴他,我唯一能接受的理由就是他不喜歡我,隻要明說,我絕不再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