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當然還是不滿的,可皇帝的臉色已經被他們吵得難看到了一定的程度。
秋澈可以發瘋一樣來一個懟一個,畢竟背靠皇帝。
他們可不敢。
削年俸事小,觸怒龍顏事大。
最後秋澈神態自若地來,閒庭散步地去。
老大臣們怒氣衝衝地來,灰頭土臉地去。
秋澈,一戰成名。
皇帝顯然對她的戰績非常滿意,連她愧疚地表示沒查出案子的幕後黑手,也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表示無傷大雅。
甚至大發慈悲地表示,為了不讓秋澈成親時雙親隻有一個在場,將秋初冬父子從大理寺裡放了出來。
秋澈很想說:謝謝,但沒必要。
提案被采納隻是這場戰鬥打響的第一步。
她就這樣接著忙了半個月,忙得甚至沒空和李青梧私底下見一麵,問問對方最近的情況。
半個月後,由她親手新修的律法草案第一版終於出爐了。
丞相府。
“嗬……他倒是真有膽子遞上來啊。”
吳如生看著眼前已經被皇帝朱批過的奏折,冷哼一聲,語氣隱約有些咬牙切齒——
從半個月前開始,他的三審權就被剝奪了。
“不過一個毛頭小子,哪來的底氣如此公然挑釁世家與貴族?”
“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吳易起坐在下首,搖著扇子悠哉哉笑道,“我第一眼見他就知道他是個妙人,果不其然……”
吳如生眯眼,看向這個向來優秀的長孫:“你倒是對他很賞識啊?我聽說……前段時間,你還和他走得很近?”
“哪有哪有,人家都沒承認我是他朋友的,”吳易起作嬌羞狀玩笑了一句,見祖父臉色依然沉著,也就收斂了幾分笑,有些不解,“怎麼,祖父……似乎對他有意見?”
吳如生看了看眼前的折子,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麼,沒說話。
吳易起更疑惑了:“他此番削弱的是舊貴族世家權益,與我們並不相乾,不過就是應……宮中那位的要求,一同削去了您的三審權罷了。”
“旁人看不慣他就罷了,咱們是寒門清流,本該做的,就是製衡世家利益——這是您以前和我說過的話,您忘了嗎?為何如今……也對他懷有如此大的敵意?”
“傻小子,”吳如生斥了他一句,“你當真以為,這三審權隻是宮中那位的旨意嗎?”
“若這姓秋的不主動提起來,陛下又怎會突然重用他?分明就是他野心太大,陛下又恰好想借力打力,再公然培養一個心腹、與我對台罷了。”
吳易起遲疑道:“這……”
“更何況,吳家已經——”吳如生說到這,忽然詭異地沉默了下。
隨即揮袖,遮住了半邊臉,疲倦地支著額頭道,“……罷了,你先退下,溫書去吧。”
吳易起雖疑惑,卻也沒再多問,很快起身告退。
吳如生坐在
書房中,看著長孫逍遙又沒心沒肺的背影,又是氣悶又是惆悵,最後長歎了一口氣。
他那句沒說完的話是:更何況,吳家已經不比當初。
曾經的吳家兩袖清風,吳如生當然可以堂堂正正地說一句:寒門子弟,也當有傲骨不屈。
可如今,他們和世家之間的利益牽扯已經割舍不斷了。
所謂唇亡齒寒,世家是第一個被削弱的不假。
可下一個,誰說不會輪到吳家呢?
滿城人家幾家歡喜幾家愁,都不在秋澈的思考範圍內。
她剛把折子遞上去,又開始忙得腳不沾地了。
這回忙的是成親。
彆問聘禮從哪裡拿,問就是李青梧私庫資助加秋澈狂風卷大浪一樣搜刮秋府餘款。
秋家父子剛從大理寺出來,聽說了她最近的光輝事跡,又生怕被她再次整進去,都是敢怒不敢言。
連聘禮都如此扣扣搜搜需要到處去湊的“新郎官”,也隻有秋澈這一個了。
三天後,六月夏至日,宜嫁娶、祈福。
諸事皆宜,百無禁忌。
李青梧一大早就被茯苓拉了起來,迷迷糊糊地被宮女們來來去去盤弄了近半個時辰,穿上宮中最好的繡娘為她縫製的喜服,再梳頭梳妝。
到梳頭這一步,她就已經醒了大半了。
她生母已逝,皇後又身份尊貴,為她梳頭的,就成了專程請來的喜娘。
鏡子裡,她看著自己一身紅豔豔的喜服,及腰長發散落下來,喜娘則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後,手裡拿著紫檀木木梳。
一邊為她梳頭,一邊高聲唱道:“一梳梳到尾——兒孫滿堂把膝圍。”
周圍人人都是笑臉相迎,氛圍喜慶,可李青梧靜靜地看著銅鏡中唇紅齒白的少女,卻沒什麼表情地心想:
兒孫滿堂?
以她和秋澈的性彆,怕是做不到了。
“二梳梳到尾——享儘榮華與富貴。”
李青梧接著垂眼。
……榮華富貴?
她前十幾年可是享儘榮華,要多富貴有多富貴。
可無人知道她內裡其實傷痕累累,靈魂早已快被這富貴浸淫得腐朽不堪了。
這榮華富貴……不要也罷。
“三梳梳到尾——”
“夫妻舉案又齊眉,老來白頭互依偎。”
老來白頭互依偎……嗎?
李青梧眸色一動。
心跳忽然倏地快了幾分。
若是和秋澈一起……哪怕不是真夫妻,隻要想想這樣的結局,好像也已經足夠滿足了。
她遲疑著,慢慢閉上了眼,想。
那就。
不求其他,隻求一個舉案齊眉……白頭互依偎吧。
……
因為要拜祖牌,成親禮是在秋家辦的。
邀請的人不多不少,都是秋澈得罪過的。
但那又怎麼樣
?
長公主的婚禮,他們若是不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就是不給皇帝麵子。
哪怕心裡再難受,也得帶著賀禮笑眯眯地上門賀喜。
難受的是他們,收份子錢的是秋澈。
主打就是一個壓榨到底。
賜婚的旨意下來後,李青梧就得了屬於自己的公主府,成親當日,按照大夏的規律,會從宮中出來,在公主府等待秋澈去接親。
她一襲紅袍,騎在馬上,襯得整個人都芝蘭玉樹,麵若桃花。
竟比金榜題名縱馬遊街那日還要惹人思春。
過往看熱鬨的姑娘們一對上她的目光,紛紛紅了臉,癡癡望著她不肯移開視線。
下轎子時,顧忌到李青梧蓋著蓋頭,秋澈伸手扶了她一把。
對方動作一僵,隨即很快慢慢放鬆了下來。
她牽著紅綢,由秋澈領著,跨過火盆,一步步入了大堂。
秋初冬帶著僵硬的笑,和身為大夫人的柳氏一同,坐在上首看著她們。
正要拜堂之際,隻聽外間忽然有一道尖細的嗓音響起:“陛下到——”
滿堂皆驚。
剛要行禮,就見李式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高聲笑道:“諸位,不必多禮了!大喜之日,都坐下!朕隻是來看看樂和,順道瞧個熱鬨罷了。”
話雖如此,秋家夫婦還是誠惶誠恐地起身給皇帝讓了座。
各府受邀家眷聞言,又將屁股放了回去。
隻是各自對視一眼,眼中對這場婚禮的重視也多了幾分。
能做到讓皇帝親臨婚禮,哪怕確實有長公主受寵的原因,也不能排除這位秋公子,是真的要成為天子近臣了。
滿堂賓客心思各異,隻有秋澈這個當事人始終鎮定自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