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爭論(2 / 2)

女駙馬 孟今看 11024 字 11個月前

楊裘放下筷子,也不客氣,溫和道:“那我就直說了。”

秋澈表示洗耳恭聽。

“你太衝動了,”楊裘開口就是一句,“太子如今尚未失勢,你和他起衝突,無論怎樣分析,都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連吳易起聽了都要瞪眼:“不是,你這種時候了怎麼還說這話?他要是不衝動一回,他夫人名聲都要毀了——”

秋澈卻早就習慣了他這種語氣,淡定地喝了口水,拿起筷子夾菜,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就要這樣冷眼看著她們受辱?”

楊裘頓了頓:“並非如此,而是我覺得,分明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報官等官府來處理,或者先攔下他們,但不要與他們起衝突……”

吳易起嘀咕:“官府能處理皇家事?”

楊裘卻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場這麼多人,他狡辯不得。”

秋澈似笑非笑,吃了一口快要冷掉的菜,邊嚼邊說:“那種溫吞的辦法,太沒有震懾的效果了。”

“但它是最穩妥的法子。”楊裘冷靜道。

吳易起若有所思:“楊兄說的對,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秋兄你太衝動了。”

“可我不喜歡那樣處理。”

秋澈同樣冷靜反駁,“這種事情發生第一次,若不能給他們一個教訓,就還會有第一次。”

“我這個人有仇就當場報了,能讓我憋著不報的仇,除非是因為我想放長線釣大魚……直接殺了他。”秋澈眼裡冷光一閃而過。

她垂眼,沒看這兩人的表情,慢條斯理地吃著菜,道:“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行事衝動,可楊大人——有些事,不是靠你這樣溫吞委婉的法子就能解決的。”

吳易起想了想,撓撓頭:“嗯……行吧,感覺你說的也很有道理。”

“那靠你這樣衝動的法子就能解決嗎?”楊裘皺眉,“你也知道這樣的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一次,這次有你在,你能出手幫忙,那下次呢?”

秋澈筷子一頓。

“下次你夫人遇到這樣的事,你還來得及趕過去嗎?”楊裘問,“你再厭惡這種為人處世的道理,也必須承認,世道就是這樣的。”

這世道就是要女子二從四德,要男尊女卑,要皇權當道。

“世道如此,你救得了她一時,救不了她一世。”

秋澈沉默片刻,想起李青梧正式經商之前,王氏也跟她私底下說過類似的話。

她那時擔憂地勸秋澈,讓李青梧不要拋頭露麵:“你如今是男子身份,自然做什麼都無礙,可她不一樣。”

“娘知道你心有鴻鵠之誌,不攔著你……可你幫她反抗,教她反抗,卻改變不了世道,最後隻會害了她。”

秋澈當時也如同現在一樣,沉默了很久,說:

“既然如此,那我就改變這個世道。”

不久後,再次修改的律令法案便通過了。

上麵明文規定,女子也可經商,擁有自己的產業,婚後憑借自身意願是否劃入丈夫名下。

隻是如今新法頒布不久,卻足足有一千條律令,彆說貧民百姓了,連當朝儲君都沒那個耐心看完。

也因此,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律令,短時間內沒能在民間掀起什麼風浪。

當然——隻憑一條律令,自然是沒有辦法立刻改變世道的。

但秋澈的變法,才剛剛開始。

楊裘又微微皺眉,似乎覺得她根本沒聽進去自己在說什麼。

可看著她冷靜、堅定的目光,楊裘又覺得,是否確實是自己太過優柔寡斷了。

從小到大,他的父王都教導他,為人處世需要以柔克剛,凡事不能衝動,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得罪人。

他的父王也確實做到了自己教導兒子的話,即便功高蓋主被人忌憚,也安安穩穩地活到了現在,最大的孫女都快十歲了。

楊裘在讀書方麵處處和父親作對,可其他地方,卻一直都秉行得十分良好。

這也是他一入京城,就長袖善舞,博得了那麼多好名聲的緣故。

秋澈仿

佛知道他在想什麼,突兀出聲道:“你以為你為何會隻得一個探花?”

楊裘回神,一愣:“……嗯?”

秋澈笑笑,指了指吳易起,又指指自己:“你我他二人之間,我自認為你的學識最高,我次之。”

吳易起本來都安靜了,聞言又不滿道:“喂,你們倆爭論你們的,拉踩我什麼意思啊?”

另外兩人都懶得理他。

吳易起摸摸鼻子,覺得這畫麵略有些熟悉。

“想必你自己也心中清楚,”另一邊,秋澈繼續說,“那你覺得,為何不是你得的這個狀元之位呢?為何高中之後,陛下隻重用了我呢?”

楊裘明白她要說什麼了,眉眼微微一沉。

果不其然,秋澈道:“其他的原因暫且不論,最大的理由,實則是你的父親趙王——遭他忌憚。”

“你父親不肯讓你入朝為官,或許怕的就是這個場麵,若你還被重用,屆時兒子是權傾朝野的文官,他是功高蓋主的武官,那陛下必然要再次對趙王爺起疑心。”

“他會懷疑,這樣龐大的權利和名聲,真的不會生出異心嗎?”

“一個不防,就是殺身之禍。”

楊裘默然。

“他也舍不得給吳易起一個狀元之位,因為朝野上已經是吳相的一言堂了,他不信任吳易起。”

“所以他權衡良久,選擇了二個人裡,家世最不起眼的我來當這個狀元。”

吳易起撇撇嘴,趴在桌上,懶洋洋道:“什麼嘛,我祖父的鍋,還要讓我和狀元之位失之交臂。”

秋澈瞥了他一眼:“——當然,也有我確實考得好的原因。”

吳易起:“……”

靠。

這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對吧?

“如你所說,這個世道,你溫吞委婉、委曲求全一些,當然可以安然無恙地活下去。”

“可這是不夠的,總也有些人需要衝在最前麵,撕爛腐朽腐爛的規矩,才能從朝堂之上開辟出嶄新的勢力,”秋澈道,“你長袖善舞又如何?身在官場,要看的不是你的學識,不是你的人脈,而是家世,官職,是陛下是否信重於你,是你的權利是否足夠擁有話語權——”

她溫和但堅定地總結道:“遇上強權,你和他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同樣龐大的權利,才是勸退他最大的道理。”

“若照你所說,你如今是殿前紅人不錯,可你能保證你一直是殿前紅人嗎?能一直一帆風順嗎?”楊裘不由放輕聲音,道,“總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的。”

“在我這裡,敗者不該有退路。”

秋澈笑道,“我當然不能保證我能一直笑到最後,但即便真有那一天,我也隻需要清楚,這一路走來,我已經儘力。”

“無論結局如何,都是命數,我無悔就行。”

楊裘陷入沉思。

秋澈說到這,放下筷子,道:“行了,今天就到這吧,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要走,又頓了下,伸手拍拍楊裘的肩膀,輕聲道:

“我理解你的好心,但不讚同你的觀點。”

“希望有朝一日,你在乎的人經曆這種折辱和危險時,你也能像今天一樣沉得住氣。”

秋澈走了,吳易起坐在原地大氣不敢出。

看看秋澈的背影又看看楊裘沉默的臉色,心想:完了。

倆兄弟吵架了,要是下次賭氣不肯一起出來,他這個夾在中間的選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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