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還沒回話,院外有個丫鬟氣喘籲籲地奔了過來,又被突然出現的扶風攔住:“乾什麼的?”
丫鬟哭叫道:“殿下,殿下!您快去看看吧,瑤台姑娘不好了!”
李青梧霍然起身,認出她是瑤台身邊的阿珍:“怎麼回事!”
阿珍哭著道:“前日晚上瑤台姑娘就發了高熱,不叫奴婢等人告訴您,說您忙,彆叫您分心。可到了今日也沒退熱,請了陳大夫來看,陳大夫說,是這段時間憂思太重,又拖著病體到處奔波,病情加重……眼下隻能用人參吊一口氣……得準備後事了。”
李青梧感覺自己幾乎要原地暈過去。
定定神,才發現不是錯覺,大概是起猛了,眼前一陣陣眩暈。
她強撐著沒露出異樣,快步出門,道:“備馬車,去京外。”
李青梧趕到彆院時,陳回春正坐在院子裡,對麵前的楊裘說著什麼,不住地歎息搖頭。
李青梧上前幾步:“瑤台怎麼樣了?”
陳回春用一種惋惜的眼神回視過來:“……去跟殿下彙報的丫鬟,沒說嗎?”
“我聽聞你去信給我師父了……但路途遙遠,他怕是趕不及過來。”
李青梧沉默了。
“……還有多久?”
“病情反反複複……也就這兩天了。”
李青梧看他表情,雖然陳回春說的是兩天,可似乎更像是瑤台現在就不行了的樣子。
她心裡還是抱著幾分希望:萬一真的能撐兩天呢?
萬一就等到了江伯趕
過來呢?
李青梧提起裙擺,快步推開了門。
瑤台半躺在那裡,正靠著床榻,唇色蒼白,毫無血色,愣愣地看著窗外。
李青梧叫她,她就回過神,露出幾分歎息的神色:“又叫你擔心了。”
李青梧上前,在榻邊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你又不告訴我!我如何能不擔心!”
瑤台道:“這不是看你最近太忙了嗎……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她甚至還有閒心笑著安慰李青梧:“也彆太操心了……秋城主肯定會平安無事的,你信不信?”
李青梧眼眶紅了,斜眼睨她:“你又要說你會算命?”
“你還記著呢,”瑤台笑嘻嘻的,“對啊,我可是天外來客……我算到的東西可多了。對了,我剛剛還做了個夢。”
“什麼夢?”
瑤台回想了一下,有點出神:“……不是什麼好夢,就不說了。不過沒關係,夢都是反的,你信我就好了。”
李青梧沒回話。
瑤台的蘇醒時間非常短暫,很快又睡了過去。
李青梧守在她床榻邊,一直到半夜,時不時就會喊她幾聲,生怕她再也不睜眼了。
好在瑤台雖然臉色一直不好看,卻也能做到回應她的喊話。
不多時,楊裘輕輕敲門進來了。
“殿下,你去歇著吧,我守著。”
李青梧默了默,也沒拒絕,起身道:“嗯。”
她實在是太累了,怕錯過瑤台的消息,於是就歇在隔壁。
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大半夜也沒睡著。
想著明天還得再去鋪子裡巡查一遍,李青梧起身點了根香,硬是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第二日再醒來,是被茯苓叫醒的。
“殿下,殿下——”
李青梧迷迷糊糊地睜眼:“……怎麼了?”
“陛下今早下旨,恢複駙馬的官身了。”
李青梧立刻清醒過來:“真的?!”
茯苓用力點頭,喜悅道:“玉明玉硯已經去接駙馬回府了,殿下,要回京嗎……”
話音未落,楊裘又在外麵敲響了門。
茯苓拉開門:“楊大人……什麼事?”
楊裘看向她身後,神色疲倦:“瑤台……想再見見殿下。”
李青梧立刻明白過來,剛剛活泛過來的心跳聲,又猛地垂直墜落了下去。
但推開門,卻見瑤台竟然已經恢複了幾分血色,坐在床榻上,聽見聲響,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樣,神色如常地笑道:“你來了?”
李青梧預感到什麼。
她慢慢踱步過去,又停在了半路。
“你……”
“秋澈是不是放出來了?”瑤台笑眯眯的,“是喜事啊,你看——我就說吧,會沒事的。”
李青梧頓了頓,點頭,然後默默在旁邊坐下。
瑤台卻緊接著語出驚人道:“我應該快
死了。”
“身體突然很有勁,和之前大不一樣呢。”
瑤台感慨道:“哎,彆這個表情嘛,其實我沒什麼遺憾了,所以你們也沒什麼可傷心的。”
“對我而言,持續的病痛反而是一種折磨。”
“我要是真死了,彆為我哭鼻子啊,”瑤台道,“能遇見你們,就已經很幸運了。”
李青梧動了動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秋澈出來了。她的愛人安全了。
可她的朋友要離開她了。
就這樣兩廂沉默了很久,瑤台忽然抬了抬下巴,道:“你看外麵。”
李青梧慢半拍地頓了頓,轉過頭去。
她看見了一片銀裝素裹的白。
瑤台說:“下雪了。”
這是京城今年的第一場雪。
李青梧看了很久,聽見瑤台道:“我那個夢啊,夢到你離開了京城,你走的那天,就是這場雪下的那天。夢裡我也跟你說過我會算命,你還罵我騙你。”
李青梧眼眶一下就濕了。
“我真的沒騙你,”瑤台的聲音已經很輕了,宛如氣音,“你們會一輩子幸福,一輩子平安喜樂的。”
“殿下。”
“真的真的,很高興遇見過你們。”
“……”
瑤台閉上眼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李青梧感覺自己也不會呼吸了。
她恍惚著坐了很久。
再起身時,腳下一軟。
迷糊間,聽見茯苓喊道:“殿下——殿下!您怎麼了!”
“……快來人啊!殿下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