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02
接下來的事情隻能拜托你了。】
是絕望嗎?
不……。
三月彌生自己否認了這一點,對方並不是放棄了。恰恰相反,這應該是對方不斷努力之後的結果。
【注意事項都在日記本的第一頁。……】
對方還在後麵寫了什麼,但是字跡被墨水暈開了,三月彌生隱約辨認出幾個月份的詞彙。
【抱歉,我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記仇。】
這點三月彌生倒是看出來了,這句話的下麵是斑駁的字跡和劃痕,對方寫到這裡的時候根本就不是在傳達什麼信息而是在發泄情緒。
恨不得把對方五馬分屍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的那種恨。
三月彌生開始好奇這是什麼深仇大恨。
但是接下來的話語破碎地根本無法粘合到一起,仿佛寫下這些話的人已經沉入仇恨之中無法自拔。
隻餘下瘋狂。
【我已經決定不擇手段……我答應過的,我會……】
這種關鍵部分缺失的遲滯感讓三月彌生有些煩躁。
【我的朋友死去了,我絕不原諒!】
對方仿佛清醒了過來,字跡開始逐漸正常起來。
朋友嗎?
三月彌生看著這個詞沉默,這個詞的分量可以很重也可以很輕。
是哪一邊?
他自己清楚,他不會隨便稱彆人是朋友。想必這位前任也是這樣想的。
為了那位死去了的朋友。
【我尊重他們的理想,但我不想失去朋友。就像我並不是因為正義才成為警察。】
三月彌生皺了皺眉頭,自己主動拿起筆塗黑了這段話。
不是為了正義。
回頭要是被查家底,這句話想必會惹來麻煩。
【接下來的人生是你的了,我隻有一個請求——救救我們的朋友。】
“我們”嗎?
不可否認,這個詞在三月彌生的心裡砸出了小小的漣漪。
“我們的願望會實現的。”他微笑著回答道。看到傷口的時候,三月彌生就知道對方沒打算死。
隻是現在主導權移交了而已,聯係一下自己那份港口Mafia的黑色記憶。
想必這位警官先生想要用一些過激的方法實現目的。
為什麼?
試過所有正常手段之後發現無法實現目的?
三月彌生隻知道,一個這麼記仇的人不會不想親眼見證仇人的末路。
“你在這裡是嗎?”他的手掌按上心臟的位置。
他能感受到心臟的脈動,那是活著的感覺,又像是一個回答。
“放心吧,我親愛的警官先生,為了我們的朋友。”
他全權接受這份瘋狂,並樂在其中。
三月彌生很清楚自己的思維在偏離正常人,但是知道自己腦子有病和他會不會停下這種有病的行為並沒有什麼關係。
要說的話,三月彌生就是那種覺得自己病入膏肓所以放棄治療的人,但是他熱愛生活。
這聽起來矛盾的像一個笑話,但就是他最真實的寫照。
“朋友,朋友……哼哼……”腦子有病的三月彌生念叨著哼起小調。
他的老師……,他是說他記憶裡的老師,為了一個朋友那可是乾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最後因為被朋友拿槍指著,玻璃心到從公司大樓上一躍而下的事情,三月彌生倒也不好評價什麼。
畢竟他沒有朋友。
“膽小鬼連被愛都害怕。”
也許這就是二周目重開沒有存檔的代價?
三月彌生不明白,要是他有這種值得他豁出命去救的朋友,彆說被拿槍指著,就算對方真的會拿槍打穿他的心臟他也要貼上去。
他好羨慕,他好嫉妒。
這也許就是得到的永遠不珍惜,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哼著調子的三月彌生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頁,然後他頓住了。
【除了本體以外的所有人格無法自我了斷,所以請好好活著,除非你能確認誰是本體。】
本體?
三月彌生坐直了身體,難道還不止他和警官先生兩個人格?
三月彌生不明白,看著那行字像是在看什麼匪夷所思的遊戲規則。
是遊戲規則也沒什麼,他享受遊戲,也享受人生。
所以三月彌生又坐沒坐相地靠回椅背上,至於書頁上連續用了幾行話強調要活下去……
這對他來講是廢話。
【我們共享喜悅和疼痛,我們都曾……無比幸福。】
幸福這個詞仿佛和三月彌生搭不上邊,哪怕權勢滔天、日進鬥金的時候他也不曾感到幸福。
哦,他是說那份黑色的記憶。
至少警官先生不能說權勢滔天,不然他不會給朋友報仇都做不到。
三月彌生的眼神沉了沉,他開始想象那位死去的朋友是什麼模樣?
溫柔的?還是強大的?
太可惜了。
三月彌生有些遺憾地歎氣,甚至有些埋怨警官先生沒有早點叫醒他。
那樣說不定那位朋友就不會死了。
他也不會沒有朋友。
至少三月彌生不會眼睜睜看著朋友在自己麵前死掉……
他突然頓了一下,捕捉到幾個詞。
“眼睜睜”、“麵前”、“死掉”。
哎呀……,真是可憐啊,警官先生。
三月彌生垂下眼,為自己默哀。
如果說要給這本日記一個形容,三月彌生的形容必定是——一個精神病人的病曆。
他解讀了所有可以辨認的字跡,見證了一個正常人走向瘋狂的全部過程。
正如那本日記上所寫的“我們都曾無比幸福”。
生活優越,家庭和睦,事業有成,……還有朋友。
就算是三月彌生也隻能給出人生贏家的評價了。
但是從那位朋友死去開始,就像是命運開的一個惡劣玩笑一樣,三月彌生的人生天翻地覆,他全盤否決了過去。
【全部都是謊言。】
他在日記上寫下這樣的話,他口中的家人全部搬離了這座屋子。
聯係上下文,三月彌生合理懷疑,也許他一開始就有精神上的問題,他口中所謂的家人原本就不存在。
隻是他自己的臆想。
因為朋友的死而認知到了真相?還是陷入了更深層次的瘋狂?
三月彌生不知道,也不敢細想。
他覺得他要是繼續想下去,就要邁入“我真的有朋友嗎”,“我是真實存在的嗎”,“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這樣子沒什麼意義卻可能導致他病情加重的論題。
“做個正常人。”三月彌生先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小目標。
一張照片因為三月彌生對日記本的翻動而從書頁中掉了出來。
那張照片微微泛黃,彰顯著歲月毫不留情刻下的痕跡。
在盛開的櫻花樹下是五個笑得很開心的年輕人,那份喜悅幾乎透過照片滿溢出來。
那是……他的朋友們。
照片背後像是生怕自己不記得一樣,還特意在對應的位置用筆寫上了對方的名字。
幫大忙了。
三月彌生的確不知道朋友們的名字,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仿佛要硬生生刻進腦子裡一樣。
五個朋友,兩個失蹤,一個疑似死亡。
他看得足夠久了,久到他不會忘記,於是他收回視線,那張照片重新夾回日記本裡。
三月彌生撐著椅子站起來,他想要去房間裡更遠的地方探索信息,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感覺到了顛覆視線的眩暈。
他計算了一下目前為止的失血量,已經遲鈍的腦子還在想著這個失血量應該還不至於讓一個成年人休克昏迷,也就正常獻血的量而已。
但事實卻是,三月彌生已經接近昏迷了,就算下一秒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也不奇怪。
我覺得還能搶救一下。
意識到自己大概不在正常獻血的安全範圍裡,三月彌生開始積極自救。
急救電話被他第一個排除,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地址。
報警電話被他第二個排除,警察找警察喊救命這畫麵也太過喜感。
三月彌生想到自己找到的那本警察證,他的職業身份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點開手機通訊錄,他因為視線模糊到看不清字,就隨便選了一個。
然而電話響了半天,對麵卻是無人接聽。
渾渾噩噩中三月彌生還記得把日記本鎖進抽屜裡,倒不是有多見不得人,隻是那字裡行間頗有些傷春感秋,無病呻吟的意思,像極了長大成人之後再看兒時的黑曆史,每一句都顯得尷尬。
就像快死了也要記得清除手機裡的瀏覽記錄,三月彌生做完這一套一氣嗬成無比熟練的動作,就眼前一黑栽了下去,當然他沒有忘記用最後的力氣換個號碼撥出去。
至於能不能打通,已經失去意識的三月彌生是無法知曉了。
值得慶幸,最後一通電話在響了兩聲之後被對麵接了起來。
“喂?”對方拖著調子顯得慵懶又隨意,半晌沒聽見三月彌生說話這才變了調子。
就像是午睡的獅子開始狩獵了一樣,語氣立刻就尖銳了起來。
“三月?……喂!三月彌生說話!什麼情況?!”電話那邊一頭黑色卷發帶著墨鏡的警官原本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此刻卻繃緊了身體,連每一塊骨頭都在用力。
除了能夠證明打電話的人還活著的呼吸聲,他聽見對話那頭傳來一些不妙的聲音,像是水滴的聲音。
水滴……?
不對。
身為前排爆處警察的鬆田陣平知道那是什麼聲音——炸彈的倒計時!
“該死!”他握著電話罵了一聲,然後拔腿就往外跑。
他有五個朋友,一個死亡,兩個失蹤,還有一個三天前變成了殺人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