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太快,十六夜葵的瞳孔放大,強烈的失重感裹挾著她下墜,耳邊響起的是呼嘯而過的尖銳風聲。
帶著巨大慣性的跑車在身側向前衝去,銀灰色的拋物線如同慢鏡頭拍下的照片一樣將殘影留在她的視網膜,車飛得很遠,砸進海水之中的時候濺起了很高的浪花,純白色的浮沫將那輛鋼鐵骨骼漸漸淹沒,直到連上翹的車尾也消失不見。
整個畫麵仿佛是在看3D電影,她的背後是盤山彎道,眼前是洶湧海麵,身邊是一眼就能確定主角身份的人。
而映入她眼底的每一幅場景都被上下翻轉,恍如整個世界徹底顛倒,讓她近乎陷入一種傾覆的恢弘幻想之中。
風聲還在持續,但十六夜葵卻覺得自己恍如處於真空,隻剩下缺氧的窒息之感,引來一陣陣暈眩。
正如她不假思索說會陪著他那樣,她無比信任工藤新一,也不認為他是在帶著自己做諸如自殺之類的行徑,所以不管她的神經再怎樣緊張亢奮,她對兩人的安全和跳海導致的後果都毫不擔心。
可是……
十六夜葵被風吹得清醒了一些,她實在百思不解——他們應該不至於被逼到這麼窮途末路的地步,更不需要孤注一擲地棄車跳海吧?
“新一……”
才張開口,她就被猛烈的風灌了滿嘴,不得不將後麵的話吞回肚子。
十六夜葵能感覺到工藤新一把她抱得很緊,因為在飛快地下墜,兩個人身體的接觸麵積不斷增加,幾乎貼在一起。
雪白的裙擺在風力作用下攏在腿上,觸感冰涼絲滑,但更清晰的是少年熾熱的體溫。
或許是此刻的風太冷,而這抹溫度又太高,她有種被灼燒的錯覺,更克製不住地去看他的臉,試圖從上麵看出某些能夠被讀懂的表情,至少讓她明白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的原因。
但不論她如何睜大雙眸,都隻能見到少年平靜掀起的眼瞼,和始終注視著自己的鋒銳目光。
跳車的高度不低,是遠眺會令人心生恐懼的距離,可在地心引力和加速度的作用下也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就讓他們與海麵隻剩下咫尺之距,撲麵而來還有獨屬於海水的鹹腥氣息。
快要落到水裡,十六夜葵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往工藤新一的懷裡鑽,她連呼吸都屏住,靜待那股龐大衝擊力的來襲。
但腰上的力卻驟然消失,攬著自己的手也在瞬間鬆開,將她留在了原地。
感官的變化很明顯,也很怪異,她不明所以地睜眼去看,那位剛才還抱著自己的黑發少年獨自掉進了翻滾著的海浪裡,而她卻在與他停止接觸的同時恢複了靈魂體的狀態——所有的力都在她的身上消散,她懸浮在海平麵上,接著輕飄飄地落進了海裡,連衣角都沒被打濕。
和工藤新一的距離到了最大值,十六夜葵被帶動著沉入海底,但整個人卻仿佛和外界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一般,不論是呼吸還是行動都與陸地無異,隻有飄行時候的阻力稍微有了些許改變。
她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探索靈魂體在海水中的特殊性,十萬火急地操控著身體趕向工藤新一沉下的位置,想要及時把他救起來。
憑借能夠在水裡自由行走,她順利地到達工藤新一的身邊,少年的雙眸緊閉,黑色的發絲隨著海水的流動方向飄蕩,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被他的這副模樣嚇了一跳,擔心他是承受不住高空墜下的衝擊力而陷入昏迷狀態,滿心隻有救他這一個念頭。
事情的發展與她所想象的截然不同,會麵對這麼棘手的場麵也令她難以置信。
難道他根本沒有留任何後手嗎?!
十六夜葵在心裡發出質問,決不相信他會抱著必死的心情跳車。
然而眼下的情況就是這樣,她也不可能把工藤新一的生命真的寄托在所謂的“主角光環”之上,眼睜睜看著他溺水。
十六夜葵深吸一口氣,伸手用力摟住少年的脖頸,將他緊緊抱住,試圖帶著他向上方遊去。
但接觸到他之後,她的身體也隨之恢複,裙子頓時濕透,海水頃刻將她的眼睛刺痛,水下的壓強也讓她的心跳加快,連肺內的氧氣都在叫囂著不足。
遊動的速度變慢,十六夜葵無法確定還有多久能夠到達海麵,更沒辦法確定身邊的人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迅速將人帶上岸邊這條路已經被堵死,她眨眨因為太過用力而酸澀疼痛的眼睛,擔心地將耳朵湊到他的麵前,希望能夠通過這種方式感知到他的呼吸。
可更加糟糕的是,她沒辦法從流動起伏的海水中判斷出他的確切狀況,更不知道他的身體情況是否已經瀕臨生理極限。
十六夜葵第一次慌張到六神無主的程度,就連她出車禍後發現自己失去了身體都沒有這樣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