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知局勢薛虹守拙,探口風賈璉敬酒(2 / 2)

翌日上學,遇到王西卿,想是已經知道昨日如意樓之事,拉住薛虹笑道:“虹哥兒年紀不大,倒是挺有主張。也是,文人能有什麼出息?這朝中有的是知人善任的主兒!”

薛虹聽他這番言論,恍然明了如此魏晉名士做派的人物,竟也是一位黨派中人,倒是人不可貌相了。

他自八歲重生以來,一步一步走得紮實,並不打算過早介入黨派之爭,哪曾想未過殿試的舉子竟也在皇子的搜羅範圍之內,如此之前的嶄露頭角倒是弊大於利了,以後須得謹言慎行。

薛虹打定主意藏拙,從此與王西卿減少來往,就連梅鶴諸人也漸漸疏遠了去,在國子監也隻小心維持在中遊水平。隻在宴太傅麵前,才敢肆意展示前世今生所學,供老師點評考較。

如此秋儘冬往,期間除了與柳湘蓮比試過兩次拳腳外,其他不過上學、休沐、做題、聽評等枯燥日常,

轉眼到了新年,國子監早早地放了假。

薛家人少事忙,薛虹不得不暫放下學業,與哥哥一起打點自家生意往來、清賬結算,排整店鋪掌櫃、夥計們輪流休假。一邊又要置辦年禮,安排人手早早地回金陵族中送禮。

薛蟠散漫慣了,哪裡耐得住性子與人周旋,三不五時地就要借口頭疼腦熱躲懶兩天,薛虹也不計較,隻自己忙了個腳打後腦勺,幸虧掌櫃夥計們都是薛家多年的老人,對自家這位小主子也是十分的拜服,倒也周轉得清楚。

薛虹抽空往金陵捎好幾封書信,除了親眷們的新年問候,特意修書給薛蝌、薛寶琴,請他們幫忙提點香菱夫妻,別誤了年節的人情往來。

直忙到臘月二十九,薛虹才勉強歇了口氣,在家裡看著小廝們換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重換了照燈。

天剛擦黑,鼓樓西大街的當鋪恒舒典許掌櫃找了來,給薛虹拜了早年,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隻是站著支支吾吾。

薛虹聞聲知意,屏退左右。

許掌櫃這才從懷中摸出一張單子遞給薛虹:“二爺,鋪上剛收了一批活當,小老兒不敢擅專,特來討爺的示下。”

薛虹接過看了,不過是尋常的金銀首飾、古董字畫,有些不解其意。

許掌櫃見薛虹看他,才壓低聲音繼續道:“這是那邊府裡璉二爺手下的興兒送來的,成色上等,但字畫上都壓著史家兩位侯爺的私章……”

薛虹明白過來,這些應是賈母的嫁妝,竟然被偷運出來典當。賈、王、史、薛一體興衰,若是有一日事情敗露,薛家作為典當行東家,怕是也要擔上三分不是。

他收了單子,囑咐許掌櫃:“既是親戚家的東西,隻當暫做保管罷。回去仔細封存收藏了,切莫轉賣給他人。”

許掌櫃四下看了一眼,笑道:“二爺,親戚歸親戚,生意卻要算生意。那邊府裡這些年外表風光,內裡虧空卻大,這一箱子東西多半是不會贖回了。現在正值年下,那些有錢的老爺太太們,哪個不淘換值錢物件,送禮做人情,不若趁此……”

薛虹斷然搖頭:“老太君待我們薛家不薄,如何能讓她的嫁妝就此流失。再者,這當頭利雖厚,保不齊明日就有人來贖呢!”

他見許掌櫃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便斂了笑容道:“許掌櫃,你按我說的辦罷。”

薛虹在掌櫃們麵前一向威嚴,許掌櫃雖不讚同,也不得不應了。

看他神情隱有不快,薛虹微微一笑,拿了個荷包出來,遞給他道:“許叔,你是家裡的老人了,這麼些年勤勤懇懇,太太和我們兄弟都看在眼裡。眼看明日就是除夕了,還讓你在外奔忙,我們也過意不去。這是幾個金稞子,帶回去給孩子們玩罷。”

許掌櫃感激不儘地道了謝,喜滋滋地剛要出門,又被薛虹叫住,隻聽他緩緩問道:“那興兒來交當時,你們可有人與他套交情?”

許掌櫃搖頭道:“是一個新來的夥計接待的,我在樓上看著像璉二爺的小廝,隻是身邊有客,不便下去,之後看了當物才確定是賈府的人,有位老夥計認得是興兒。”

薛虹讚許地點頭:“甚好,這幾日若是有人來贖,你仍讓那新夥計接待,按規矩收他一個月利錢,莫讓熟人出麵,亦不必提及我已知情。”

許掌櫃看他言之鑿鑿,便半信半疑地回了當鋪,親自把賈府的當物收進庫房。

次日一早,竟然真的有人拿著當票來贖當,他便隱在後台,指示新夥計按規矩收了利錢交回當物。

晚間,賈府派人請薛家母子同去守歲,薛虹自成了男兒身,與內緯姐妹們往來甚少,與寶玉隻是泛泛之交,守歲也不過是與賈府男丁喝酒談笑。

酒過三巡,本在另一桌就座的賈璉過來敬酒,至薛虹時,有意把話題引到薛家生意上去。

薛虹知他來意,必是為了打探典當賈母嫁妝之事,便笑道:“小弟近日一心在家閉門讀書,預備年後春闈,這不今日一早還到老師那兒交了三篇文章。說來慚愧,鋪子裡的生意,竟是有多日不曾過問了,都是大哥並一眾夥計們在主持打理。璉二哥若是有生意,還請多多照顧才是。”

賈璉鬆了一口氣,笑得真心許多:“咱們這樣的人家,科舉入仕才是正途,虹哥兒如此刻苦,年後必然高中!”

眾人齊聲恭賀,賈璉酒意上湧,歎了口氣道:“現在有個好夥計真是難得,我手下那幾個,又懶惰又淺薄,派個事兒隻管敷衍,昏頭昏腦地應付,到處戳窟窿。”

賈蓉在一邊笑道:“二叔這話裡有故事呀,不如說來給咱們下酒。”

賈璉擺手道:“什麼故事,不過是昨日派奴才去買個東西,他懶得走動又貪便宜,就近找家店鋪糊弄事兒,恨得你嬸子給了他個窩心腳,現在還躺床上裝懶呢。”

薛虹早已猜準昨日的烏龍必是興兒偷懶所致,這才把賈母嫁妝就近當到薛家店鋪裡去,賈璉今日接著酒勁來探薛虹是否知情,他便與一眾聽客同樣哈哈大笑,作出一副沒聽懂卻又裝懂的樣子。

如此應付到半夜,回到家,隻覺得臉都笑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