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蓋如故黛玉結新友,白首同歸薛虹得荷包(1 / 2)

還未轉過屏風,薛虹已聽見裡麵有人在說話。

他探頭看了一眼,見黛玉歪在榻上,與紀紅爻拉著手說話,一向蒼白的麵頰上,竟有了幾分紅暈,登時鬆了一口氣。

紀紅爻語速飛快,滾珠落玉地繼續說著西疆趣聞:“......那小怪物一見到我,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竟一動也不敢動了。我娘一邊吹起哨子,一邊示意我上手去抓。我那時候年紀小,心裡又太緊張,腿腳不麻利,眼睛不靈活,一隻腳絆在凸起的樹根上,摔了個大馬趴,正湊在那小怪物麵前。那小怪物受了驚嚇,伸爪在我臉上撓了一下,喏,現在還有三道紅痕呢!”

說著,湊上去,讓黛玉看她左側下頜。

黛玉仔細看了,笑道:“確是這樣,怎麼不拿去疤的藥膏抹一抹?”

紀紅爻滿不在乎地道:“這是個紀念,我娘說,留下來給我長記性,還特意用藥讓它留得久一點兒呢!”

黛玉憐惜地歎氣,在那紀紅爻臉上摸了摸,道:“妹妹也歇一歇吧,我不疼了,故事很好,留著下次再說呢。”

紀紅爻笑道:“這是初次施針,紮得深了些,以後一次比一次輕,便沒有今日痛楚了。故事我有的是,每日就算講十個,一世也講不完呢!姐姐這樣好看,我愛和你說話!”

她回首看見薛虹,起身笑道:“既來了,為何不進來呢?一個大男人,還害臊呢?”

她打開藥箱,把用過的銀針一根根擦拭過,排在一塊乾淨帕子上。

薛虹看那樣長的銀針,先忍不住替黛玉害起疼來,見黛玉坐起身來,忙過去止住道:“躺著歇歇吧,怎麼樣?可疼嗎?”

黛玉笑道:“先時有點兒,後來聽紅爻妹妹講故事,入了迷,就忘了疼了。這會兒不僅不疼,身子也輕便了些,且好一會兒不咳了。”

薛虹便上前向紀紅爻施禮,謝道:“多謝姑娘妙手回春!在下數年前有幸見過令尊一次,姑娘雖與尊父行事作風相異,卻是一樣的醫德高尚。”

紀紅爻拈起一根針,細細地在一個小爐子裡燒過,擦拭乾淨,收起來,這才笑眯眯地道:“你是說紀青雲嗎?這輩子我就與他相處過一年,行事作風自然不一樣嘍!”

說話間,文生已扶著謝媛兒走了進來,謝媛兒孕相已顯,正是母愛大發的時候,聽她如此說,不由得關切道:“為何隻相處一年?難道為人父的不要儘撫育之責嗎?”

紀紅爻收好銀針,滿不在乎地笑道:“我母親是寨子裡的醫女,紀青雲是個遊方郎中,他們一個不願離家遠行,一個不願在一地停留,自然隻能分道揚鑣嘍!”

謝媛兒歎道:“既如此,為何還要成親生子呢?”

“沒有成親啊!”紀紅爻抱著藥箱,笑得雲淡風輕,“不過是一夜風流而已!”

謝媛兒、黛玉均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放誕不羈之事,皆紅了臉,假作沒聽見。

薛虹遲疑一下,問道:“那姑娘如何知道自己姓紀?”

紀紅爻拎著藥箱,站起身來:“誰說我姓紀?我母親隻叫我‘紅爻’,寨子裡的人都叫我‘小大夫’,不過是奉了母親的命令,送那姓紀的骨灰回鄉,你們就都開始雞姑娘、鴨姑娘的叫我,我也不明白。”

文生、薛虹對視一眼,相同的疑問在他們心中升起,薛虹道:“那紀神醫的衣缽,不是姑娘傳承了嗎?”

紅爻笑道:“若是跟著他讀漢書、習漢語、學中醫,是傳承衣缽,就算是吧!他一年前找到我們寨子,一定要把這些教給我,我隻對醫術感興趣,偏他堅持先學了前兩樣,才教我醫術。”

原來從林如海處離開後,紀青雲去了西疆,怪不得再無人知道他的行蹤。

薛虹得知她學了紀神醫的醫術,放心了一些。

紅爻一手拎著藥箱,過去拉著黛玉道:“這幾日,你就吃我給你的藥丸,彆的藥一概不要吃!等我看了那位姑媽的病,就住到你這兒來!”

黛玉笑著應了,兩人頗有依依不舍之意。

薛虹奇道:“姑娘不是在此短住嗎?怎麼要住到林府來?”

“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叫此一時彼一時嘛!”紅爻睨他一眼,“我這一生,立誌行醫天下,賞最美的景,見最美的人!”

她拉住黛玉,頗有幾分得意道:“我活了十七年,今日才知道紀青雲教的‘鐘靈毓秀’是何含義,怕是全天下的美景、美人加起來,也不及林家姐姐,可不得住個一年半載,細細觀賞?”

黛玉也笑:“我活了十五年,所見過的人,皆不及妹妹這般火熱似火、嬌豔如陽。妹妹又去過那麼多地方,與你住在一起,聽你的故事,就好像我也去過那許多地方了!”

“火熱似火、嬌豔如陽?”紀紅爻歪著頭讀了一遍,喜得拍手道:“姐姐,我真喜歡這兩個詞!以前總覺得讀書寫字沒趣,怎麼聽你說了,總讓人回味無窮,等我住過來,你教我讀書吧?”

黛玉自是滿口答應,她兩個拉著手不放,紅爻乾脆扔了藥箱,與黛玉雙手相握,竊竊私語起來。

見她二人如此,薛虹想起前世自己與黛玉“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也曾這般親密,可那是經過漫長歲月才達到的境界。

這個小女孩,與黛玉不過初見,竟就如此?

謝媛兒看了眼薛虹的臉色,笑道:“不怪薛兄弟變臉吃醋,就是我,心裡也怪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