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佳偶新人誓白首,分兩地舊人做悲聲(2 / 2)

寶玉到底是大家子弟,雖心中悲痛,也覺得不妥,便強打起精神,向柳、尤二人賀了喜。

尤三姐帶著諷意笑道:“也得感謝寶二爺,沒有您在我們家這位麵前替我剖白,他還不知道我是什麼為人呢?”

柳湘蓮見她不依不饒起來,把二人親密時自己告訴她的事情,也說了出來,便起身,推她到裡屋去:“你若無事,去安排些酒飯,留林大哥與寶兄弟吃了飯再走!”

尤二姐笑道:“安排酒飯,得去廚房才使得,你隻管推我去裡麵做什麼?”

柳湘蓮也反應過來,笑了起來,又拉她向外走,二人正是新婚燕爾,蜜裡調油的時候,到了廚房,見無人,又忍不住說了幾句私房話。

正房隻剩下文生、寶玉二人。

寶玉紅著眼睛,向文生身邊坐了,低聲問:“林妹妹,她好嗎?”

文生坐開了些,溫聲道:“她很好!有勞寶二爺回去向老太君帶好、問安,待我……”

寶玉卻像未聽到他說的話似的,隻管癡癡地道:“突然被定了終身大事,她如何會好?”

文生忙接口道:“婚約也很好,家裡聘禮已收,嫁妝也備齊了,隻等三年孝滿就辦親事!”

寶玉失聲道:“你們難道不顧及林妹妹的意願麼?”

文生正色道:“男婚女嫁,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寶二爺不是也有婚約在身麼?”

寶玉哭道:“那是家裡人逼我的,都怪薛二哥,他得罪了八王爺,讓八王爺誤會了我們家的忠心,非要讓我家與理國公聯姻,才定了這門婚事!我無辜替他頂了缸,他轉身竟搶走了林妹妹!”

文生站起身,止住他道:“你若是真心為林妹妹著想,這樣的話可彆再提起了!”

他一字一句道:“我妹妹在賈府寄養那幾年,恪守禮節,謹言慎行。後來因父母之命,得了美滿姻緣,以後是讓人敬重的薛家少奶奶!等薛兄弟封侯拜相,她會是讓人敬重的誥命夫人!那些含糊不清的話,請寶二爺切莫再說了,憑白汙人聲名!”

寶玉也站起身,冷笑道:“看你氣度不俗,竟也是個徒有其表的滿口禮儀道德之徒!我知道林妹妹,她從不稀罕做誥命!你一個遠房族兄,哪裡會關心林妹妹的真心呢?”

文生一向和氣,此時也有了三分怒意,冷道:“我妹妹的心自然在她未婚夫婿身上,她病中還撐著繡荷包給薛兄弟呢!二人好得很,就不勞你一個姑舅表哥操心了?”

“荷包?”寶玉抖索著手指,從懷裡拿出一個香袋來,顫聲道:“她替人作荷包?我還在夢裡呢,難道她已夢醒了?”

文生不清楚他們的淵源,但兩人都各自有了婚約,便是真的曾山盟海誓過,也不該再這樣糾纏!

流傳出去,男人不過留下個癡情的名聲,女孩子卻有可能積毀銷骨,不得翻身。

他拉住寶玉,苦口婆心勸道:“寶二爺,請你看在仙逝多年的姑母麵上,彆再提了!我妹妹孤苦多病,身子單薄,一點點兒風浪也經受不起,就算是你們往日有緣,如今也已無分,一彆兩寬,各自安好吧!”

寶玉嘿嘿笑道:“各自安好?我這一世也不會好了!你放心,我們什麼也沒有,不過是我的癡心妄想罷了!當日她在時,我還混沌不覺,失去才知刻骨銘心!”

說罷,也不與柳湘蓮告彆,茫茫然地走了出去。

文生放心不下,隻得跟了出去、

其實,柳湘蓮中途回來過,在門口聽他們話裡涉及林姑娘,不好進去,便索性去街上打酒。

誰知,回到家裡,已經人去屋空,守大門的老家人告訴他,兩位客人一起走了。

柳湘蓮追出去,哪裡還有蹤影?

文生一直送寶玉回到榮國府,目送茗煙將他從馬背上扶下來,攙進去,才悄然離開。

他來京城之前,替黛玉給賈母以及賈府諸人帶了兩箱東西。

奈何幾次上榮國府拜訪,皆被門房推諉塞責,不得其門而入,無奈求教謝岩之。

謝岩之冷笑道:“自古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你這副打扮,如何入得了拿些勢利小人的富貴眼?何苦再去碰壁,不如在家溫書是正經!”

文生思及出發時,薛虹也囑咐過不可與賈府過於親近,便暫放下去賈府的念頭。

隻是,今日見了寶玉這般情狀,若不設法遏製,將來勢必惹得京裡滿城風雨。以薛虹的才乾,遲早調任回京,到那時,難道讓妹妹一個弱女子,直麵傷害嗎?

他打定主意,這兩日必須要進賈府,請賈府長輩約束寶玉言行。

他想到柳湘蓮已與賈璉做了連襟,不如去找他幫忙。

柳湘蓮聽了,徑去小花枝巷找賈璉,賈璉滿口答應,明日讓文生隻管來。

翌日一早,文生有意穿了件鮮亮衣裳,取出黛玉托付的箱子,又將自己進京時隨身帶的南貨挑了些,借了謝岩之的小廝、仆人拿著,直往榮國府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