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怕賈母擔憂,便推說要繡嫁衣,每日大半時間都悶在房內,隻寶琴來時,才鮮活一些,急問最新消息。
沒有好消息,也沒有壞消息。
湘雲放心不下,過來探望,驚奇地發現,這個一年不過做個香袋的嬌小姐,竟用半個月繡好了半條雲錦霞帔。
賈母這樣世事通透的老人,如何看不出外孫女的異常?隻能找些好頑的,強黛玉出來玩耍一會兒;尋些好吃的,迫黛玉吃兩口。
臘月二十九,薛虹終是被放了出來。
他此次是代水禛無辜受過,獄中不卑不亢,酷刑加身,也隻堅持自己清白,並不胡亂攀咬皇子。
皇帝知道後,尤為嘉許,不僅讓他官複原職,還額外開恩可在京過年再離京。
薛虹回到家,匆匆洗漱一番,進宮謝了恩,便不顧身上傷痛,直接轉道榮國府,去見黛玉。
黛玉正伏在書案上給薛虹寫回信,那條繡了一半的雲錦霞帔搭在旁邊竹榻上。
知道薛虹入獄之事後,他的書信還是雷打不動地被洗墨送過來。
黛玉繡嫁衣到心痛難忍時,便伏案寫回信,她寫揚州的糖漬梅子、冰碗,船上的江月,蘇州的賬本,紅爻的醫術……
寫昨日繡嫁衣時紮破了手指,然後劃掉這一句,寫上昨日吃的糖糕,味道似乎沒有蘇州的甜。
她寫得專心,紫鵑突然驚叫一聲,也沒引起她的注意。
紫鵑見薛虹微微搖頭,強抑製住激動,會意一笑,悄悄地退了出去。
薛虹走到案前,一邊接過墨條研磨,一邊探頭看黛玉信上內容。
黛玉正寫到蘇州的春天,覺察身邊人目光灼灼,抬頭道:“你......”
她“啊”地一聲驚叫出來,扔了手中筆,一把拉住薛虹胳膊:“你?你!你......”
然後撲進他懷裡,哭起來。
這一世,薛虹高出黛玉許多,黛玉臉頰靠在他肩頸之處,淚水順著薛虹衣領流下,麻癢癢地衝刷過他胸膛上的鞭傷。
薛虹突然覺得,數十日的傷痛、憤怒、擔憂、恐慌全部被洗刷乾淨了。
這一刻,隻有懷裡的軟玉溫香是真實的。
黛玉哭了一陣,才回過神來,從薛虹懷裡掙出,臉上發燒,卻又舍不得移開目光,便身手捂在滾燙的臉頰上,從指縫裡看著薛虹道:“你怎麼樣?可受苦了?”
薛虹笑道:“不妨事,不過是狗急跳牆、強弩之末,我何懼之有?”
黛玉不懂得黨爭之勢,聽他說得自信,便安心許多:“那接下來呢?有沒有給你定什麼罪過?”
薛虹笑著伸開雙臂:“清清白白,官複原職!”
他手臂張開,肩頸處衣領開了些,露出一角白布來。
黛玉眼尖,立刻發現了,顧不得害羞,上前拉開他衣領,見胸膛處纏繞著紗布,又紅了眼道:“這是什麼?你,受了刑?”
“就挨了一頓鞭子!”薛虹忙掩上衣領,“我官服未除,他們哪裡敢對朝廷命官動刑?不過是九皇子氣不過,用馬鞭抽了我幾下!早好了,一點兒都不疼。因今日一早麵聖,我故意包紮得顯眼些,真不礙事!”
黛玉顫著手指,輕輕撫過他肩頸傷處,薛虹隻覺得傷處愈發癢酥酥的,忍不住捉住她手指,在唇邊親了一下。
那手指仿若受驚的小雀兒,“嗖”地飛回原主人那裡去了,人卻站著沒走。
薛虹的手也顫顫的,移過去攬在黛玉肩頭,往懷裡輕輕一帶,想再抱她一抱。
黛玉卻推拒起來,薛虹忙放下手,賠罪道:“我造次了,真該死!”
黛玉忙搖手,低聲道:“不是,是你的傷……”
她忽然回味過來自己在說什麼,羞得走過去,伏身塌上,不理薛虹了。
順著她的身影,薛虹看見了榻上的雲錦霞帔,又喜又痛:“這是你這幾日做的?你身體還弱著,不宜做這樣的大活兒!”
黛玉聞言,起身搶過霞帔,背在自己身後,嗔道:“這個,不許你瞧!”
“好好好,我不瞧,”薛虹忙背過身去,想到黛玉穿嫁衣的模樣,忍不住無限向往地道:“還有一年半,十八個月......”
正在此時,突然聽到紫鵑在門外大聲道:“二奶奶來了?我們姑娘今日大好了,二爺剛來了,二人正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