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嫌隙表兄弟結真心,憐弱女親姐妹得義助(2 / 2)

黛玉大吃一驚,忙扶起道:“這是怎麼說?”

謝媛兒也拉尤三姐起來,三人分主賓坐了,雪雁端上茶來。

尤三姐緩緩道:“當初,那邊珍大爺保媒,讓這裡璉二爺娶了我姐姐做二房。本是在小花枝巷住著,年前被璉二奶奶騙進府裡,日夜折磨。隻給吃些殘羹剩飯,任由下人作踐。我上門去探望,又三推四阻地不給進門。隻可憐我姐姐身嬌體弱,現在不知生死如何?”

說著,滴下淚來,謝媛兒拉住她柔聲安慰。

年前,鳳姐帶了個年輕媳婦來見賈母,黛玉當時也在場,卻是心思恍惚,滿心薛虹獄中受刑場景,哪裡顧得上周圍之人。

此時想來,似乎有這麼回事兒,隻是,涉及到賈璉內宅之事,她一個表妹子,如何好過問呢?

尤三姐看她猶豫,忙忍淚道:“不需要姑娘出麵說情,我聽林嫂子說過你們蘇州辦醫堂的事兒,知道姑娘手下兩位大姑娘都醫術精湛,想請去給我姐姐看一看!這事兒已經求了平姑娘,趁元宵節那天,璉二奶奶在外赴宴,辛苦哪位姐姐悄默聲地走一趟,能讓我知道姐姐到底如何,便是設法救她,也好有個方向!”

黛玉見她們姐妹情深,又有謝媛兒在一邊說情求懇,便看向紫鵑、雪雁。

紫鵑笑道:“我去吧,我與平兒素來交好,遇到人,隻說是去看她的就完了。”

翌日,賈府元宵晚宴,黛玉便借口留紫鵑看家,隻帶雪雁並春纖、藕官等小丫鬟赴宴。

待晚宴結束,已是二更天,黛玉回到瀟湘館,紫鵑迎上來道:“那尤二奶奶並不隻是病,還有喜了!”

又將尤二姐如何受秋桐、善姐言語作踐,茶飯如何發搜不堪,鳳姐裝病不管一一說了。

雖知內宅爭鬥存在,黛玉卻是第一次直麵女子間的這種互相欺淩,一時也驚得呆住了。

又想,尤二姐的遭遇,必是鳳姐在後推波助瀾所致,否則,善姐一個小丫頭,如何敢對著二房奶奶指桑罵槐、推三阻四?

晚間睡在香被軟床之中,想到這世間有多少女子,還在水深火熱之中苦苦煎熬,不由得如芒在背,心酸落淚;又想到鳳姐姐那樣親切爽利之人,背後設計起人來,毫不手軟,不由得覺得人心可怖,使人心驚。

再想到自己,幼時父母和順,訂婚後薛虹珍重不改,雖已算是幸運至極,隻是人心易變,倘若薛虹將來也有了妾室,自己如何自處?

次日一早,謝媛兒來問消息,黛玉讓紫鵑把情形說了,才道:“這位尤二奶奶,我見過幾次,真可謂花為腸肚雪作肌膚,好時尚且弱質纖纖,何況現在有了身孕、三餐難繼,再加上受辱忍氣,必不能長久。”

她見謝媛兒頻頻點頭,歎了口氣,接著道:“我倒是有心助她,可惜我在這裡是客,她是璉二哥的二房,中間還礙著鳳姐姐,便是有心,也無法插手啊!”

謝媛兒聽了,也是愁眉深鎖,低聲道:“咱們的杏林軒,不過醫得肌理之病,偏偏這世間女子,所遭受的痛苦多來自於身份、家庭和男人,這層層壁壘,又如何是個小小的杏林軒能破解得了?”

黛玉道:“此前,我說要建一座擎雨樓,庇護天下無家可歸的女子,可對這樣有家,家卻隻能使她受苦的女子,又當如何?”

見她們一片愁雲慘霧,雪雁眼珠一轉,在一旁笑道:“既然家是壁壘,就讓她離開家,到咱們的杏林軒去,學上一年半載醫術,自己養活自己,多麼快活自在,還要男人做什麼?”

謝媛兒在雪雁額頭戳了一下,笑罵:“小丫頭片子,真不知臊,你說要男人做什麼,當然是生兒育女、傳宗接代了!”

雪雁笑道:“她不是已經有孩子嗎?咱們杏林軒也收養了幾個小孩子,養活長大了,還不能傳宗接代嗎?”

“哎喲喲!”謝媛兒笑得撐不住,“越發胡說了,還要拐帶起賈家人口了,虧你早上還吃得下賈家的飯!”

她笑著去看黛玉,卻見她正垂頭認真思索著呢,便收了笑容,問道:“你不會真的在想雪雁的話吧?”

黛玉抬起頭,對謝媛兒笑道:“嫂子記不記得,之前紅爻說過,她有一種奇藥,人吃了,便像死過去一樣!我寫信請她讓人送兩丸來,給二姐吃了,待死過去,就讓她妹子來領屍,接回去再救活過來,從此隱姓埋名,安穩度日!”

謝媛兒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指著黛玉、雪雁道:“丫頭敢說,主子敢想,你們這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紫鵑笑道:“雖有主意,到底還得她們自己決斷,不如請了柳二奶奶來商議?”

謝媛兒搖頭笑道:“這還有個查漏補缺的,你們這主仆三個,真真天作之合!”

說得屋子裡眾人都笑起來,霎時,愁霧散去,仿佛光明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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