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不要打破目前的狀況,待她想明白再說,左右把這陣子忙過去應當就能想明白吧。
做什麼事都喜歡速戰速決急匆匆的宋墨玉,在這件事上少有地選擇了拖泥帶水。
宋墨玉忍不住想往後退,卻忘了她身後還有一個擺著用來放壇子的架子。若是撞上去,隻怕那壇子都得砸了。
一隻手穩穩地拉住了她,把她帶向她想逃開的方向。
隻差一點,宋墨玉就要撞在陳司懸身上了。
“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
兩人的心聲格外不同。宋墨玉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甚至兩頰都滾燙起來。
是非之地,此地不宜久留速走才行!
宋墨玉乾笑兩聲,指了指那架子:“這架子擺在這還是有些礙事,還是換個地方吧。”
“行。你說換就換。”陳司懸自然答應。
“那我去找個人來幫你抬!”宋墨玉拔腿就走。
陳司懸見宋墨玉要走,卻叫住她:“我還有一事。”
“說。”宋墨玉隻得停住腳步,硬著頭皮問。卻是連回頭都不敢,深怕陳司懸看出她神情的異樣。
“晚飯過後一起去河邊走走如何?”陳司懸說。
“行!”宋墨玉也沒反應他說的是什麼事,立馬答應後就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等到了店外她忽然反應過來。
一起散步?那不是又隻剩他們倆了嗎!
於是這一整天,宋墨玉都有些呆滯,做什麼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生日宴就定在宋家好食,是以宋家好食今天早早就停止進客。除開宋飛鴻在縣城定的席麵,蓮花齋送來的糕點,福大娘送來的豆腐,霍德福準備的椰子雞外,唐惠惠和羅芷她們也要做幾道好菜。
宋墨玉本來想親自上手做菜,都被她們攔在後廚門口,說什麼都不讓她動手,隻讓她舒舒服服待著便是。
宋墨玉閒得無事,便跑到內院喂牛去了。
“吃吧吃吧,你吃的不是草是我的銀子。”宋墨玉一邊往食槽裡倒乾草一邊說。
蘇如霜早早就來了,先嘴甜甜地喊了紀嫣兩聲乾娘,放下帶來的禮盒後,在內院找到了喂牛的宋墨玉。
“阿玉,你想什麼呢?”蘇如霜一連叫了幾聲,宋墨玉才看到她來了。
“我在這牛怎麼吃。”宋墨玉道。
蘇如霜麵帶懷疑,但也沒說什麼,她拉著宋墨玉在一旁坐下:“最近你可是太有名氣了。我爹從隔壁寶慈縣回來,說街上的人都在討論全牛宴。還給你取了一個綽號,叫做牛王。”
“咋不叫牛魔王呢?”宋墨玉自己都想笑了。
“牛魔王?那是何物?”蘇如霜可沒看過西遊記。
“一頭牛變的妖怪,和一隻猴子是拜把兄弟。”宋墨玉用手撐著頭笑著說。
蘇如霜卻眼前一亮:“這聽著倒是有意思,牛妖和猴妖是兄弟?然後呢?這是哪個新話本的角色?”
她家開書肆,市麵上新出的話本她幾乎都是最先看的,宋墨玉說的這個她真是聞所未聞。
宋墨玉順嘴說道:“沒話本。反正就是這猴子後來大鬨天宮被壓山下五百年,這牛妖後來娶妻生子,生的還是會噴火的紅孩兒。兄弟倆再見麵已經物是人非了。”
蘇如霜聽得出神,纏著宋墨玉想讓她多講一些。宋墨玉無奈,乾脆從西遊記第一回《靈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講起:“這故事裡頭,天下分為四個部州,主要講的就是這東勝神洲的故事。神州海外有傲來國,海中有一座山,喚為花果山,靈氣十足,生長了一塊仙石。這仙石孕育了一隻石猴,正是那牛妖後來的結拜兄弟,這時候我們且先叫他石猴……”
要不說西遊記是四大名著裡最老少皆宜的一部呢,宋墨玉本來就是隨口一說,卻把擇菜的沈桂、撥豆子的邵奶奶、打水的夏俞等全都吸引過來。
幾人手上動作不慢,身體卻朝著宋墨玉的方向,豎起耳朵聽得極為認真。
再後來,除了還在廚房炒菜的唐惠惠和羅芷以外,其他的人都在內院挨著聽宋墨玉說書。
宋墨玉說得口乾舌燥,沒奈何一拍桌子:“菩提祖師傳授美猴王七十一變後,猴王與門中師兄弟們嬉鬨,變為一棵落雪鬆樹,卻不想惹得祖師盛怒,即刻將猴王逐出門去,且讓猴王日後不可說是他的徒弟。猴王雖諸多不舍,卻也應了師言,用那筋鬥雲騰雲駕霧即刻回了水簾洞……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眾人如夢初醒。
就連倚著柱子的陳司懸都覺得心頭一震,有些意猶未儘。
一群人叫嚷著還想讓宋墨玉再講講,為什麼祖師盛怒,美猴王這一去又會遇到什麼事!宋墨玉連連擺手:“彆彆彆,大家夥今天還吃不吃飯了?”
大家一想到今天給宋墨玉慶生才是正事,頓時散去。
半個時辰後,大堂裡擺了足有三大桌。
其中最中間那桌,宋飛鴻本想把首座讓給雲起書院的院主,奈何司徒清執意不肯。宋飛鴻隻得自己坐了首座,司徒清坐在左首。右首則是霍德福,以及宋飛鴻的朋友老張,這次養豬場老張的驢車也出了不少力。
陳司懸、陳平他們幾個自然也都坐在這一桌,陪著喝酒。
蒲子青本住在寶陵縣城的描月客棧,打算過完全牛宴再回去複命,宋墨玉也讓人把他請了來,畢竟是長期的合作夥伴。
原本宋墨玉也請了謝玉樹,但沒奈何謝玉樹最近比她還要忙,那些椰子糕他全程盯著,不敢出一點差錯。
陸雲禮因為不喝酒,被趕去和宋之衡、陶溯還有範香蘭的孩子們坐一桌。
另外一桌則有紀嫣、宋墨玉、蘇如霜,邵奶奶、羅芷、唐惠惠、沈桂、福大娘。
“大娘,包大伯身體最近怎麼樣了?”宋墨玉主動問起。
她那些藥膳縱然可以治包遠的胰腺癌,但是後續的身體調理還是得靠日常飲食和鍛煉,才能讓一個病重多年的人恢複常人的體魄。
“他好著呢!”自從丈夫的病好了,福大娘整個人看著都年輕了,臉上一派陽光明朗,“他托我向你祝好,阿玉又長大一歲了,是大姑娘了。”
“那就好。等會帶些菜回去給包大伯。”
“不用不用。真不用。”桌上都是雞鴨魚肉,比得上富貴人家過年一般豐盛,福大娘來吃恩人的生日宴,哪裡還好意思連吃帶拿,連連擺手。
宋墨玉卻笑了笑,特意拿了個食盒過來放在福大娘手邊,好讓福大娘方便打包。
“感謝大家這些年的照顧,對我的愛重。一點酒菜,大家快吃吧,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宋墨玉每桌敬一杯酒,每次都是仰頭一倒,喝酒跟喝水似的。
陳司懸心裡有一絲不詳的預感。
宋墨玉的酒量,可不是很好。
他緊緊地盯著宋墨玉手裡的酒杯,幾次三番想站起來替她喝,終究是忍住了。
宋之衡本來在減肥,今天得了特赦可以放開肚子吃,左手一隻雞腿,右手一隻鴨腿,左右開弓。
他邊吃邊看著陸雲禮:“陸哥哥,吃啊!”
陶溯手裡也抱著一個豬蹄在啃:“好香好香。”
“那當然香了,這是惠惠姐照著我姐做的。”宋之衡吃著吃著打了個嗝。
另外兩個孩子也不遑多讓,吃得眉開眼笑,你追我趕。
陸雲禮默默夾起一根豆角吃著,心想:“要不下次他還是喝一點酒好了?”那就不至於坐小孩這桌了。
酒過三巡,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吃的那叫一個賓主儘歡。
來這的賓客,臨走時還一人提回去了兩盒宋墨玉早就準備好的糕點。
陸雲禮摸了摸手裡準備的禮物,打算親手交給宋墨玉。這是他精挑細選的禮物,雖然沒有千年人參那樣貴重,但宋墨玉一定會喜歡吧。
可等他抬頭看去,哪裡還能看見宋墨玉的蹤影,連帶著陳司懸也不見了。
晚風吹拂,夜色已悄然降臨,宋墨玉正慢吞吞走在河邊,走得四平八穩。
若不是陳司懸知道她喝了酒是什麼德性,隻怕眼下都會覺得宋墨玉沒喝醉。他讓宋墨玉走在遠離河岸的那邊,兩人並排走著。
陳司懸本來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她醉了,他便不知道從何說起,隻慢悠悠陪她走著。心裡卻想,這條河道越長越好,最好永遠不要走到頭。
“我言出必行,答應你散步絕不反悔!”宋墨玉陡然冒出一句話。
“是。宋掌櫃言而有信,陳某拜服。”陳司懸順著她的話說。
“我是言而有信,但你是個騙子。”宋墨玉斷斷續續說道。
“此話怎講?”陳司懸感覺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鍋。
“旁人都送我禮物,你卻不送。你還說喜歡我。”宋墨玉站在柳樹邊,胃裡的惡心湧了上來,她低著頭道。
宋墨玉今天收了不少禮物,親朋好友的,合作夥伴的,這些禮物都放在一樓的包廂裡堆著。宋墨玉找了又找啊,卻沒看到陳司懸的。
陳司懸怔愣了片刻,緩緩地笑了笑。
宋墨玉得不到答案便會一直追問:“為什麼不送給我?彆人談戀愛都會送禮物?這是我的第一個生日。”
聲音裡還有幾分哽咽。
陳司懸並不明白她說的第一個生日是什麼意思,但他不想看她傷心。
他伸手把袖子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月光穿過樹梢,柔軟地照在陳司懸的手上。
那是一把半月形的玉梳,梳身一半為墨,一半柔白。梳背上精妙地雕琢著三朵綻放的蓮花,疏朗雅致,渾然天成。
梳子上還鏤刻著兩行小字——無事絆心弦,所念皆如意。一筆一劃都是刻它的人飽含的祝願。
“阿玉,我想與你結發同心,相守一生。”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靜了下來,靜得好似能聽到人的心跳聲。
玉梳沉靜地躺在他的手上,散發出溫柔的光澤,等待著一個回答。,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