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乾鍋魷魚(1 / 2)

葉夫子走出門去, 走過兩道拱門便到了今晚宴客的地方。

周紅春本在指揮著人挪動椅子,見了他便問:“霍大師應下了?可交代妥當了?”

葉夫子搖搖頭:“不,是小宋掌櫃應下了。”

聞言周紅春有些怔愣。他想的和葉夫子一樣, 宋墨玉年紀小從未出過這雲鶴鎮, 如何會做這千裡之外的海魚。

“這不是胡鬨嗎?”周紅春麵沉如水,“霍大師便罷了,總歸福瑞大酒樓和縣令大老爺有些交情。做得不那麼可口也沒什麼, 她一個無甚背景的小娘子若惹了眾怒,以後還如何在雲鶴鎮立足。”

葉夫子也是無奈:“你當我不知道嗎?隻是連那霍大師都屬意讓小宋掌櫃做,我能有什麼法子。大不了到時候出了事,我擔著。”

“你……她不知道其中利害, 難道你不知道嗎?你擔, 你又拿什麼去擔。”周紅春麵色慍怒。

又有人從旁插話, 那是書院裡的另一位夫子,名叫印子澄。

他冷笑道:“她一個小娘子不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偏生要在男人堆裡謀差事,我看她不是不知道利害,是非要掐頭冒尖逞能。無非是想在大老爺麵前露臉,給她那未開業的飯館博些名聲,等她跌跤了也是給她個教訓。”

周紅春皺眉:“印夫子, 慎言。”

印子澄拱手道:“周院主,三年一次的接風宴就靠你為書院費心了。我還有事, 先告退了。”

“他為何對小宋掌櫃這麼……”葉夫子欲言又止, 他想說的是,為何惡意這麼大,“小宋掌櫃得罪他了?”

周紅春搖搖頭:“不知道。院主呢?”

兩人朝院主院內走去。

……

印子澄走到他院內時,看到自己的夫人正在招待李修文用茶。

李修文見印子澄走進來, 連忙起身相迎行禮:“修文見過恩師。”

印子澄有些意外:“之前你們幾個見過院主後,院主不是讓你們先回家稍作休息,晚上再來赴宴嗎?坐。”

李修文沒敢坐下,站在印子澄麵前。

印子澄的夫人給印子澄也送來一杯茶,笑道:“我也是這麼說的。他們舟車勞頓回來,修文這孩子定要先麵謝你才肯回去。你們師徒先敘敘。”

她一走,屋裡便隻剩下印子澄兩人。

印子澄打量李修文幾眼,道:“怎麼不去葉夫子和周院主那麵謝?”

李修文忙道:“院主和各位夫子都是我的老師,唯有您是我的授業恩師。”

印子澄滿意地點點頭,見他麵上含笑又問:“看來你這回考得不錯?”

李修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八九不離十。”

印子澄手指在桌上輕點,有些意外。

其實李修文的資質算不上好,心性也有些浮躁,若這回果真能中舉是再好不過了,也不枉費他這幾年的悉心教導。

想了想,他說:“你既有望中舉,有些人和事情便該割舍。你與那宋屠夫之女的事我早有耳聞,你可知她今日就在我們書院的廚房中,籌備今晚的宴席。”

李修文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起頭,錯愕地問:“恩師說的可是真的?”

印子澄擺手:“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今晚來的是什麼人你都清楚,若叫她攪了局,揪出你們那段前塵往事來,對你絕無益處。”

李修文感覺後背冒了一陣汗。

廚房。

因著這臨時送來的魷魚乾,原本已經鬆快熱鬨幾分的廚房,頓時又開始愁雲密布。

唯有宋墨玉先把那魷魚乾浸在水盆裡,加了些草木灰進去後便不管了,自顧自地在那做涼皮蔬菜卷。彆人隻能看著她乾著急。

一斤麵粉大約能做二十張涼皮,為免出現什麼意外導致涼皮不夠用,宋墨玉直接用掉五斤做了一百張。

內裡的配菜她準備了青綠的胡瓜絲、煮熟的黃豆芽、醃製過的脆爽蘿卜絲,還有麵筋和雞蛋絲。

宋墨玉取過一張涼皮卷,把這些配菜依次按份量撲上去,又在涼皮卷的一層刷了她特製的油潑辣子,最後才動手把它們卷起來。

照例,卷好的第一個,宋墨玉拿去給了霍德福品嘗。

涼皮外表白嫩光滑,卷得整整齊齊,隻在兩端才可窺見裡頭各色五花八門的配菜。

“這個用手拿著一整個吃最好,無需用筷。當然也可以用刀切成卷。”她笑道。

霍德福看著其他人眼饞的模樣,心裡剛才因沒吃到幾口兔丁的氣順了不少。

但他沒有直接咬,而是一刀斬成幾塊。這一斬下去,不少菜沒了涼皮的包裹,散落在案板上,霍德福頓時心疼不已。

他拿起其中一塊,嘗試著咬了一口,各種滋味頓時在他口中炸開,涼皮的冰涼嫩滑、胡瓜的清甜、蘿卜絲的脆爽,黃豆芽的飽滿……這些東西混合著一股淺淺的辣意,帶來極儘豐富的口感。

好吃,開胃!是霍德福對這道小吃的唯二評價。他從沒想過這些賤價的菜配在一起,還能做出這種滋味來。

“師父,這到底什麼味啊,你給我們說說吧。”徒弟在旁邊抓耳撓腮。

霍德福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自己嘗!”

徒弟頓時眉開眼笑,跟餓狼一樣朝案板上餘下的涼皮卷撲去。

涼皮少餓狼多,一人分到一點涼皮配一點菜,個個吃得不亦樂乎。

他們原本以為霍德福做的菜已經夠好吃了,整個雲鶴鎮沒人比得上他,平時能在廚房裡吃上一點就夠他們高興一天。沒想到今天一連吃到宋墨玉做的兔丁和涼皮卷,在他們心裡,宋墨玉的地位都已經快趕上霍德福了。

手藝人就是這樣,誰手藝好,他們就佩服誰。

“好吃便好。”宋墨玉並不意外他們的反應。

霍德福虛心求教:“這雪中綠意……”

“其實土名叫涼皮蔬菜卷。”宋墨玉還是喜歡這樣簡單粗暴的名字。

霍德福確實覺得涼皮蔬菜卷更符合這道菜的氣質,咳嗽一聲道:“宋掌櫃,這涼皮內裡是否還可以包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肉食?”

宋墨玉點點頭,不愧是大廚,就是會舉一反三:“涼皮口味清淡,可以中和肉食的油膩,自然是可以的。所謂一卷包萬物,隻要配菜的口味能互相調和便好。”

一卷包萬物……好大的口氣。霍德福心潮澎湃,隻覺這趟書院之行真是沒有白來,真是撿到寶了!可是這個寶沒有去福瑞大酒樓的打算。

霍德福的心裡頓時有一種看到一百兩黃金,卻不能抬走的悲傷。

宋墨玉見他沉默,轉頭便想回自己的灶台上,打算把剩下的涼皮卷卷完。到時候還要把做好的涼皮卷一個個用油紙包好。誰讓這個時代沒有白色透明小塑料袋呢!用塑料袋打包了一個個吃著多方便啊。

宋墨玉第無數次懷念著現代生活的便利,卻又被霍德福叫住了。

霍德福低聲問:“這海魚你可想好如何做了?”

宋墨玉用手托著下巴想了想,直言不諱:“乾鍋魷魚如何?或者炭烤魷魚?要不都做吧。”

雲鶴鎮遠離大海,難得能見到這種海貨,她想多做點不一樣的口味。反正有十隻呢。彆看一隻魷魚乾看起來不大,泡發以後就大了,做兩種口味綽綽有餘。

這並不是兩種常見的烹飪的手法,霍德福愣了愣:“可有要我們幫忙的?你隻管說。”

就算黃金抬不進自家,霍德福也不忍心看著黃金經受風吹雨打。

宋墨玉心中暗道,那當然需要幫忙了,不然一而再再而三找你們試菜和你們交好做什麼。

無利不起早的宋墨玉歎口氣說道:“不瞞您說,我需要一些竹簽,一筐果木炭。一個大點的爐子,最好能容納好幾個人同時圍在一起用。”

霍德福沉思了半晌:“好。我這就著人回酒樓去拿。順子,阿桂,你倆過來。”

宋墨玉笑眯眯:“那便勞煩你們了。”

福瑞大酒樓的人動作很快,竹簽、木炭都是現成的,又抬了一個四邊形的爐子過來,一塊放在了廚房門口的院子裡。

因加了草木灰,魷魚乾泡發的時間大大縮短。宋墨玉按了按魷魚乾,見泡的是時候了,又換了盆水清洗了兩遍。

她拿刀把泡好的魷魚改刀切成薄片。

她朝著圍著她的幾個人示範,一根竹簽上串上兩片魷魚片。幾個人立馬跟著串了起來,沒一會半盆魷魚片便被他們串好了。

宋墨玉讓他們端著魷魚片跟她走到院子裡。

天熱得厲害,爐子裡的炭火燒得旺旺的,人一走近就止不住的流汗。

宋墨玉拿起一根串好的魷魚放到炭火上炙烤。魷魚受熱後開始逐漸變軟,宋墨玉時不時地翻轉幾下,直到魷魚乾微微卷起為止,然後她又往上刷了一些辣油,撒了一些蔥花。

炭烤魷魚香辣的氣味一下就激發出來了。

“這個魷魚頭比較硬,所以需要多烤一會,其他部位的話按照我烤的顏色,一定要注意火候,烤到這樣為止就好了。然後用這個毛刷刷一些辣椒麵和蔥末上去。醬油不用塗,魷魚乾本來就有鹹味。”宋墨玉說道。

她看了眼手裡烤好的這串魷魚,聞著就鮮香無比,用來下飯下酒再好不過了。

霍德福在旁邊看著他們問道:“都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