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義捐賞賜(1 / 2)

匡英州身為寶陵縣的父母官, 自然坐在宴廳正對大門的主位。

他的左邊則依次坐著縣丞、主簿,右邊坐著兩位院主,再往後才是員外鄉紳、夫子們。學子們則都坐在靠近大門的位置。

薛喬的位置和學子們在一塊, 雖是單獨一桌,卻在末尾。

接風宴上僅此一位女眷,不少人都在猜測她的身份。薛喬鎮定自若, 隻微笑頷首, 不發一言。好在席上今日的重點是匡英州那些學子,眾人的目光很快就轉開,話題也轉到了他們身上。

薛喬轉頭卻對站在她身後的陳平、陳幕低聲道:“那臭小子轉個背就不見了, 人呢?”

陳平早裝傻:“夫人, 屬下不知。”

陳幕嘴快,幾乎是和他哥同時出聲:“我看公子朝偏廳去了。”

陳平:“……”他有時候很無奈,他怕弟弟早晚被公子套住麻袋丟他們鏡州的永泠江去。

上菜的人已經陸續過來了。最先上的是冷盤, 宋墨玉的麻辣兔丁和涼皮蔬菜卷赫然在列, 此外還有福瑞大酒樓準備的醋溜木耳、青蝦卷。熱菜有紅燒肉、青鍋塌山雞、蟹釀橙, 主食有槐葉冷淘、紅糖小饅頭。湯菜有蓮藕排骨湯。

還有甜點,正是蓮花齋送來的, 由迎月糕改良而成的茶點。

而最後壓軸的, 是由匡英州提供食材做成的乾鍋魷魚和炭烤魷魚。

薛喬笑了笑, 端起桌上的茶水淺淺抿了一口。

……

此時廚房裡的眾人都有些緊張, 他們的菜已經盛了上去,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是否會滿意。

他們這些來籌備宴席的人, 晚間的飯菜是由自己籌備的。用掉的食材都算在書院的賬上。霍德福揉了幾斤麵條,囫圇下了一鍋,又做了一些雞蛋醬加蔥花蓋在上麵。

蔥花雞蛋麵就這麼成了。

霍德福盛出第一碗遞給徒弟。

徒弟大喜過望,師父雖然嘴上不說, 可實際還是很疼他的,然後就聽到霍德福看向院子外:“給宋掌櫃送去。快點。”

徒弟齜著的牙默默合上。

宋墨玉正在院子裡納涼,順便看看星星。要說古代的優點,沒有大氣汙染絕對算一項。晚上隻要不下雨,抬頭看到的不是明月就是繁星。

今天沒有月亮,繁星密布一閃一閃的,仿佛在回應著宋墨玉的欣賞。

“宋掌櫃,這是我師父讓我給您送來的。”霍德福的徒弟劉齊把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麵遞了過來,“您也辛苦一天了。”他客套了幾句。

宋墨玉笑著接過來:“勞你替我謝謝你師父了,平常這麼一份麵怕是不便宜,如今能嘗到他的手藝倒是我占便宜了。”

兩人之間就離著幾步,劉齊陡然被這笑容晃了晃眼睛,頓時愣了片刻。意識到自己失態後他連忙低下頭,耳根子連帶著脖子和臉紅了大半。

先前廚房裡頭都是油煙他不覺得,如今天黑下來,借著這院子裡昏黃的燈火,他才發覺宋掌櫃竟這般好看。

宋墨玉見他送完麵還站著不走,也是疑惑,筷子放入麵條中和著雞蛋醬攪了攪:“你還有什麼事嗎?”

“無事無事。”劉齊連話也不會說了,摸著後腦勺就跑回廚房去了。

這一幕,霍德福看得清清楚楚,他又踹了徒弟一腳:“讓你送個麵,你杵那麼半天。”

劉齊嘟嘟囔囔不說話,低下頭又傻笑。

“你小子想什麼呢?”霍德福問。他這徒弟是個聒噪的,難得居然一聲不吭了,這傻笑兮兮的樣跟鬼上身似的。

劉齊抬頭朝院子裡看去,想看看宋墨玉吃麵,卻發覺院子裡頭又來了個人。

宋墨玉覺得自己眼花了,問道:“你怎麼來了?”

陳司懸看著她碗裡的麵,目光炯炯:“師父師娘怕你回去太晚了,讓我來接你。這是你做的?”

宋墨玉搖頭後陳司懸立即失去興趣。不是宋墨玉做的吃食,縱使在彆人吃來是神仙美味,對他來說也嘗不出一點滋味。沒意思。

“這碗我還沒動過,你吃過沒有?沒有的話我這碗給你,我再去廚房要一碗。”宋墨玉抬手把手裡的麵遞過去,“這可是福瑞大酒樓的大師做的。這麵揉的看著就很勁道。這鹵子調的也不錯。如果滿分是十分的話,我可以給九分。說不定你吃這個也能嘗出味道呢?”

她很少會誇讚彆人做的菜,霍德福做的麵聞著就很得她的心。

宋墨玉心裡忍不住有了和霍德福一樣的想法,她想把霍德福挖到她的宋家好食。隻不過一個還沒開起來的小飯館和一個已經聲名在外的大酒樓,傻子才會選前者。而且挖牆角這種事,總是為業內不齒的。算了算了。

陳司懸連連擺手,一個拒絕三連:“不用了,吃過了,而且很飽。”

宋墨玉笑笑:“那算了。”說完她便吃了起來。累了一天,陡然有這麼一碗熱乎麵下肚,她高興得眉眼都舒展開來。

陳司懸找了塊她身旁不遠處的石墩子坐下,眼神看向廚房,正好和劉齊的目光對上。

兩人目光交錯,陳司懸點了個頭又移開了。

那一瞬間,劉齊莫名有一種自己輸了的感覺。他也不知道自己輸的到底是什麼:“師父,那個人是誰啊?”

霍德福搖頭:“你管那麼多作甚?或許是她的哥哥也說不定。”

有人從旁打趣:“這倆人哪裡像兄妹了?宋掌櫃這般熱情,那位郎君連個笑影也沒有。難道一個娘生出兩種性子不成?”

劉齊反駁:“怎麼就不能了?我就比我姐姐話多。”

“哈哈哈,你也承認你話多了。”

“不過說不準,你看那位郎君就長得挺俊的,宋掌櫃長得花朵一般,都是好相貌,說不準人家真是兄妹呢。”又有人說。

這話劉齊愛聽。

廚房內一片哄笑聲,自然也傳到院子裡引起了宋墨玉的注意。她抬頭朝著廚房的方向看去,眼裡也有笑意。

陳司懸突然出聲:“你麵還沒吃完。”

宋墨玉“噢”了一聲,目光回轉低下頭看,她吃麵的速度不慢,一會功夫就吃了大半碗,再吃下去怕是就撐著了。她把碗筷放到一邊,站起身揉了揉肚子:“吃不下了。”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陳司懸又問。

“聽說那些客人吃得好,我們會有賞。你彆急,再等等。”宋墨玉對於賺錢這事有十足的耐心。

“財迷。碗給我,我給你拿進去。”陳司懸伸手。

他拿著碗筷大跨步邁進廚房,朝著十幾個人點了個頭,然後找到一口有熱水的鍋,舀了一勺熱水把宋墨玉用過的碗筷洗完後又走了出去。

廚房裡本來熱鬨,他進去後倒是沒人說話了。包括霍德福在內,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打量著他。

陳司懸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乾淨的帕子擦了擦後走了出去。

宋墨玉在石墩子上坐著,看著他抿唇笑:“看在你這麼有眼力勁的份上,若是到時候分我的賞錢多,我就分你一點。你要是有了錢想買什麼?”

她雖然喜歡掙錢,但自己是個物欲不高的人,能想到的東西無非就是吃穿用度。她上回靠迎月糕掙錢給大家買了衣裳,這回雖然賺的不多,倒是可以再買雙鞋。

“買鞋?”宋墨玉低頭看了眼陳司懸穿的鞋。

陳司懸穿的這雙鞋雖然沒有打補丁,但也舊了,有些布麵都已經快磨壞了。好在陳司懸愛乾淨,這雙舊的布麵鞋也被他洗得一塵不染。

還有爹娘和弟弟,爹每回下村收豬走山路總會磨出腳泡,需得一雙軟和的鞋,弟弟要重新回來上學了也需要體麵,還有她的溫柔娘親,宋墨玉想隻有綢緞麵的鞋才配得上她呢。

她想了一圈,麵色忍不住凝重,恨不得她的店鋪明天就開業,好讓她日進鬥金,把想給家人買的東西全都搬回來。

陳司懸見她發呆,就知道她又神遊天外去了,連忙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嘿,我不要鞋。”

宋墨玉道:“那正好,扣除你的預算。”

陳司懸:“……”

“我不能要點彆的嗎?”

宋墨玉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那你點菜吧,想吃什麼?”她覺得陳司懸也是個無甚追求的人,唯一喜好的怕就是吃吃喝喝了。

陳司懸差點氣倒:“我想要你做的東西,但不是吃的。”他住在宋家,一天三頓都能吃到宋墨玉做的飯菜,好不容易能開回口,當然得要點彆的。

宋墨玉覺得陳司懸有毛病,很是鬱悶:“彆的?做什麼?”她就會做吃食,要她做彆的不是故意為難她嗎?

陳司懸比劃著腰間:“例如能掛在身上的東西?”

宋墨玉笑出了聲:“咱飯館還沒開門呢,你就惦記你的工錢和分紅了?你放心,不就是要錢袋子?我有好多個,送你一個不打緊。那天趕集我見人家做的還挺好看,藍布的帶花紋,十文錢一個買了三個。”

這裡的錢袋子又叫褡褳,是棉布縫成的雙層袋子,中間開口,兩頭放錢,使用時從中間對折,無論多沉都可以搭於臂膊。比錢箱子輕便得多,很適合做小買賣的人。

陳司懸放棄了抵抗:“對,錢袋子,分我一個。”

宋墨玉點頭:“小事。回家我就給你。”

“真是多謝你了。”

“跟我客氣什麼!多見外。”宋墨玉滿不在乎。

此時廚房內的劉齊有些焦急,他戳了戳站在窗戶邊的阿桂:“你到底聽到他們在說什麼沒有?”

阿桂被戳痛,嗷了一聲,立馬吼了出來:“本來都要聽見了!你一戳我哪還聽得見。”

院子裡的宋墨玉和陳司懸齊齊朝廚房看去。

劉齊:“……”

好在這時候有一名學子急匆匆地從宴廳那邊跑了過來。

這人宋墨玉認識,是被稱作書癡的易常。宋墨玉的木桶飯還是靠他打開的“市場”。

易常一眼瞧見院子裡頭的宋墨玉,連忙行了個禮:“宋掌櫃,前廳縣令大人有請您和霍大師前去。”

他說著又急匆匆進了廚房,把這話對霍德福也說了一遍。霍德福略有些緊張,連忙取下圍裙,整了整衣裳問道:“我這沒有什麼不妥吧?”

大家忙道:“很妥當!您快去領賞吧。”

霍德福笑:“好,我代表大夥去領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