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九州生氣恃風雷(1) 晉江獨家授權……(2 / 2)

馬常侍慣有些耳背,沒聽清,扭頭湊過去,露出一大片側頸:“你說什麼?!”

李芙蓉對著露出來的頸子,手起刀落。

人頭從半空飛起,鮮血噴得老高。周遭傳來好幾聲驚叫,還有幾個膽子小的直接昏了過去。那群奉命而來的京衛、內侍,全都傻住了,呆滯地站在原地。

李芙蓉一身青衣,被噴成了暗紅血色。她收刀入鞘,掏出手帕擦了擦臉頰,臉頰猶帶猩紅。

在不遠處,薛玉霄勒住韁繩,看向那片房屋中間噴起的血柱。人的頸動脈破裂,竄出來的血量巨大,跟一個小噴泉似得當場炸開。她嘴角一抽,指了指方向,說:“清愁,這片染血的田舍,好像是你們家的啊。”

李清愁與她一同起碼而來,額角青筋一跳:“……好好好,李芙蓉,好好好,手也太快了!”

薛玉霄乾脆道:“咱們等一會兒,跟著押去刑部大牢的路上跟她說幾句話吧。”

李清愁歎了口氣,隻得點頭。

果然,那群京衛才驚慌離開不久,大約兩刻鐘的時間——京衛效率從沒這麼高過,就有一批人以“擅殺檢籍欽差”的罪名,將李芙蓉拷上鎖伽押走。

人在這片田陌上狹路相逢。

薛玉霄握著踏雪烏騅的韁繩,跟在京衛旁邊慢吞吞地走,抬手道:“不用管我,你們押你們的。”

京衛麵麵相覷,彼此大眼瞪小眼,謹慎點頭,讓凱旋侯和定戰郡伯跟在隊伍旁邊。

她跟李清愁一左一右,把芙蓉娘夾在中間,說相聲似得。

“我說你氣性大,要出事,你果然出事。”薛玉霄搖頭道,“你可真給我麵子。”

李清愁道:“你犯這個罪名進去,誰知道會不會連坐,牽連其他人和司農大人,有什麼氣不能暫時忍一忍?”

她倆臉色不妙,李芙蓉的臉色比她們還黑,咬牙憋出來一句:“你倆來乾什麼!”

薛玉霄道:“哎呀,本想著來為你免除這一場牢獄之災,誰承想你這人就是痛快,我這頭快馬加鞭沒趕到,你已經讓欽差的人頭空中起飛,厲害,厲害。”

“你有毛病吧。”李芙蓉有些炸毛,“她就該死!”

“嘖。”李清愁補了一句,“剿匪急先鋒就是不一樣,誰都敢殺。京中士族人人提心吊膽,你倒好,一刀下去,反而讓宮中內侍人人提心吊頭……對了,馬常侍的頭撿了沒有?咱們得還給陛下啊!”

薛玉霄道:“對啊芙蓉娘,要不你親手去還,想辦法給陛下把欽差的頭安回來,讓陛下少動些怒。”

李芙蓉惱火道:“薛玉霄!!”

薛玉霄抬手壓了壓,惋惜道:“就算你喊這麼大聲,我也沒辦法給你求情,救不了,等死吧。”

說著對李清愁打了個手勢,笑眯眯地衝著芙蓉娘補了一句:“看在我們一同剿匪的份兒上,我幫你收屍。”

李芙蓉簡直想罵人了。

薛玉霄停住馬匹,見京衛將她押向大獄的方向,果真回頭,到案發現場撿起馬常侍的頭顱,用布巾包起來。旁邊的李清愁看得摸不清門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真還給陛下啊?”

薛玉霄淡定道:“真還啊。你這是什麼表情,謝馥要是看見這個,還不得高興地覺得我體貼?”

李清愁:“……我說你彆欺人太甚了,開什麼玩笑,皇帝會被你氣死的。”

薛玉霄微笑道:“怎麼會呢,我是皇帝身邊可用的忠臣、能臣,你放心,土斷之事能夠明考課、定稅收,是暫時賑濟國力的好舉措,我不僅不會阻攔,還會讓謝馥龍顏大悅。”

李清愁滿腦子問號沒有問出來,薛玉霄卻擺擺手不細說了。

她拎著布巾包起來的頭顱,隨便在街邊坊市買了個木盒裝上。薛玉霄一人一馬,與李清愁彆過,卻沒有回如意園,而是慢悠悠地朝著皇城走去。

夕陽日暮,將她獨行的影子拉得很長。薛玉霄卸下腰牌遞給看守宮門的官員,對方先是驗過身份,在薛玉霄單手卸去甲胄兵刃時,忽然開口問道:“侯主前來,也是為了給李家娘子求情?”

薛玉霄微微挑眉:“已經有人來過了?”

官員忍不住提醒:“大司農聞訊,立即入宮麵聖,正在明辰殿等候……陛下大怒,不肯見她。”

薛玉霄早已料到,她說:“多謝你告訴我,不過無妨,我有辦法見陛下。”

官員將信將疑地讓開道路。

入了宮,臣屬不能騎馬。薛玉霄步行到了明辰殿,隱約見到李靜瑤在裡麵等候的身影。司農卿才剛剛經過一門兩伯爵的殊榮,很快又因嫡女犯下重罪而坐立難安,她垂著眼不知道思考些什麼,一隻手撫摸茶杯,另一隻手則不停地敲擊著扶手。

要是在往日,謝馥絕沒有如此輕慢大司農的道理。這可是主農政的九卿之一,她本人還擔任戶部尚書,乃是除王秀、薛澤姝以外的號人物,主管全國的財政度支、倉廩貢賦。

可以說,如果謝馥沒有任命內侍作為欽差,那麼“檢籍土斷”一定就在李靜瑤的掌握當中。而她身為戶部長官,無論是消息證據,還是手裡實際的隱戶數目都是最多的,往年每次土斷,都會受到各大士族送來的禮物——這樣一來,她就更不可能傷害貴族集團的利益了。

薛玉霄望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沒有跟著引路的宮侍進去,隻是道:“司農卿隻有這麼一個嫡女,還剛剛立下戰功,陛下真會殺她麼?”

引路宮侍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聞言不敢回答。

薛玉霄也知道自己問得毫無意義,便道:“請帶我去珊瑚宮。”

少年愣了一下,說:“四殿下脾氣古怪,終日酗酒,口齒又厲害。往日也有想要通過四殿下麵見陛下的人,無論是忠心愛國之士,或是投機取巧之輩,全都被他刁鑽羞辱了一番,侯主還是另擇辦法得好。”

薛玉霄道:“沒關係,有勞你帶我過去。”

宮侍便不多言,心道凱旋侯還不如去求自己的長兄,鳳君那裡倒還好說話一些。他一邊腹誹,一邊帶著薛玉霄行至珊瑚宮外。

珊瑚宮傍水,門庭外是一片鯉魚池。池水寒冷,連魚都懶懶的不願意出來,亭中坐著一個人,披著朱紅色的披風,身上鈴鐺碰撞,叮當作響。

他背對著來路,旁邊的侍奴在亭中生起火爐暖著酒,供他一杯一杯地飲儘。謝不疑對酒水幾乎形成了依賴性,聽見身後的腳步也沒動,散漫地伏在石桌上,撥弄著手邊的一本詩集。

宮人帶到,行禮稟道:“四殿下,有人來了,要見您。是薛侯主。”

謝不疑又醉又困,眼簾微闔,聲音冷淡又刻薄:“謀官無路的無能之輩,才會求到我一個深宮男子身上,你說是誰,薛……”他話語一滯,忽然睜開鳳眸,手臂抵著石桌轉頭望去。

薛玉霄立在幾步之外,沒有穿公服,一身利落的玄色騎裝,腰間被二指寬的革帶掐住,勾勒出瘦削流暢的腰身。她腰帶上配著一串玉佩,被風撞出交錯的鳴響。

謝不疑心中陡然跳漏了一拍。

他神情頓改,這樣的表情是周圍宮侍不曾見到的。謝不疑站起身,撣了撣朱紅披風上的褶皺,又錯開一步擋住旁邊的酒爐,問:“……你,你怎麼進宮了?”

薛玉霄走過去,把木盒放在桌上,認真道:“當然是為國事而來,我長兄跟陛下關係緊張,我不願托付他,隻好借你的門路見一見陛下,跟她說幾句話了。”

謝不疑立刻又不高興:“你沒事也不會進宮,更不會找我。我知道,薛侯主心裡滿是天下蒼生家事國事,怎麼會把我一個區區小兒郎放在心上。”

薛玉霄沒成想被問了這麼一句,一時無言以對,又覺托人辦事,態度還是好些,便猶豫道:“那……那你身體可好?”

謝不疑盯著她看了半晌,他沒有坐下,而是低頭俯身,雙手抵在了木盒上,與薛玉霄對視道:“托菩薩的福,還活著呢。”他敲了敲盒子,“這是什麼?給我帶的禮物?”

薛玉霄:“……禮物?呃,給陛下帶的禮物。”

謝不疑道:“你真有求於她?”他抬手就要打開木盒,“我看看是什麼……”

薛玉霄一個沒攔住,對方已經眼疾手快地看到了裡麵的東西。

謝不疑猛地閉上眼,啪得扣上蓋子。在薛玉霄的視線裡,感覺四殿下的靈魂都飛出竅了一瞬間,半晌,他把自己的魂七魄憋了回去,抓起薛玉霄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狠得是氣勢,實際上連牙印都淺淺的,根本沒咬破。

薛玉霄道:“……你非要看的。”

謝不疑看著她這張臉,又愛又恨,既愛得想跟她多親近親近,又恨不得現在就能掐死她,可哪怕氣得麵色泛紅,也隻是把她的手扔了回去,坐在對麵,轉頭跟侍奴道:“拿我的令牌去請皇姐,說我有要事商議。”

侍奴領命而去。

薛玉霄又補充道:“你放心,我包完首級仔細洗了手的。你咬下去也是乾淨的……”

“不許說了!”謝不疑道,“薛玉霄,你真是……你……”他看著這張臉,罵不出來,隻抿了抿唇,低聲道,“……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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