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他們找到了警察總監吳炳湘,說道:“長官,都是學生的愛國運動,要是因為這個抓他們,恐怕會背個不好的名聲。”
“原來是李大學士,”吳炳湘恭敬道,然後麵露苦澀,“我哪能不知道!抓幾個學生完全是為了給上頭交代,就算抓到監獄裡,我也得一個個當寶貝養著,哪敢動他們一根手指頭。”
李諭說:“估計上頭不敢針對學生,要拿你出來頂包。你不抓學生要頂包,抓了還要頂包。”
“哎!誰說不是!”吳炳湘歎了口氣,“我就是兩頭不得好!李大學士,你是文化人,回去給學生說說,差不多得了,最少彆放火嘛,要不我真的很難做。”
李諭說:“偶發情況罷了,而且終歸沒出什麼人命。你年輕上二十歲,說不定更出格。”
吳炳湘說:“李大學士,你再告訴學生,隻要他們同意放棄7號的遊行,被抓的學生我悉數放回。”
李諭說:“有勞長官照顧學生。”
這才隻是個開始,以後遊行的學生甚至巴不得進監獄,甚至帶上洗漱用品,警察送都送不走。
可能吳炳湘本人秉承著過往“刑不上大夫”的觀點,不敢動大學生。——這時候的大學生確實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幾個警察扶著章宗祥和一個日本人走了出來,旁邊被抓的學生仍不住咒罵,章宗祥眼鏡都找不到了,扶著流血的腦袋,沒敢還嘴。
聞一多代表清華說:“我校僻處西郊,未來得及進城,從今日起與各校一致行動!”
吳炳湘連忙說:“哎喲呦,章公使!還好您沒事。”
傅斯年向來有組織能力,讓他出麵沒啥問題。傅斯年說:“我希望大家在此後的遊行中可以聽從指揮,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不然咱們有理變成無理就不好辦了。”
章宗祥指著腦袋,沒好氣地回道:“這叫沒事?”
傅斯年氣憤道:“真不知道上位者天天在想什麼!”
吳炳湘看這個日本人沒什麼大礙,更加放心:“兩位快隨我回去走個過場,錄點口供。”
“這不還是交易嗎?賣國的交易!”傅斯年說。
胡適說:“我提過很多次,單純把罷課用作武器是最不經濟的方法,是下下策。屢用不已,是學生運動破產的表現。罷課於敵人無損,於自己卻有大損失。”
——
其他學校的學生能聚集過來,說明他們已經默契地都選擇了罷課。
李諭說:“據我所知,他們還是傾向於簽字。”
羅家倫說:“既然參加的學校更多了,我們應組成學生聯合會,推舉一名臨時主席,我投傅斯年一票。”
學生氣血上湧,突然出手打了過來,傅斯年沒想到他動手,眼鏡被打碎在地。
李諭歎道:“所以說還沒有結束。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橫叉出來,北洋政府肯定會同意簽字。而一旦簽字,山東就真的不好要回了。”
旁邊的日本人叫做中江醜吉,受了點輕傷。他是日本記者,不過是日本的左翼,反對侵略,酷愛中國文化。
李諭說:“你們的抗爭很是時候,昨天,就在你們進行遊行的時候,巴黎的最高會議通過了最終結果,等待文件送回各國後,一個月後就要舉行簽字儀式。”
傅斯年愕然:“我們不就白爭取了?難道他們還想學愛新覺羅、葉赫那拉,去簽賣國條約?這是為什麼?!”
五四雖然感覺北大最出風頭,其實各校都聯合起來了,而且後來清華的表現極為強硬,被抓的學生相當多,因為他們列隊更加整齊,一抓就是一群。
旁邊的學生破口大罵:“賣國賊!竟然說莫名其妙!你說你為什麼被打?你該死!”
傅斯年問道:“北洋政府什麼態度?”
傅斯年氣呼呼轉身離去,這個五四當天的學生運動領頭人自此就沒再參與後續的運動。
李諭說:“安福係段祺瑞總理主張簽字,因為他們認為,如果不在合約上簽字,就不能加入國際聯盟,所有的有利條件都要放棄。”
“去它嘛的組織!”學生非常不服氣,“我們老老實實念書有用?”
裡麵還有昨天“沒喝上湯”的清華學生。
章宗祥臉上沒了血色,對吳炳湘說:“走走走,我們快點走!”
次日,李諭等人再次來到北大,學生們氣頭還沒消,仍然在組織活動,而且這次他們召集了京城各大學校的代表,一起開會。
傅斯年說:“即便如此,我們也要進行有組織的遊行。”
“當然是利益,”羅家倫走了過來,然後說,“京師警察廳的吳炳湘來了。”
按道理,這個學生打不過傅斯年,但傅斯年知道此時不能動手,再看那名學生漲紅的臉,蹲下身慢慢拾起眼鏡架:“好,這個臨時主席我不當了!”
傅斯年提高嗓門:“既然讓我做臨時主席,就要聽我的。”
“對,就該打死賣國賊!”
李諭說:“不過運動肯定還會繼續下去,畢竟學生還有被捕的,和會也沒有結果。”
傅斯年來到人群外圍,看到了李諭與胡適、杜威。
學生說:“那你這個主席不要當了!呸!”
章宗祥無力地說:“我被打得莫名其妙,能錄什麼口供?”
羅家倫昨天激情澎湃地為報紙寫稿,呼籲當局釋放被捕學生,文章的名字叫《“五四運動”的精神》。——這也是曆史上第一次出現“五四運動”概念。
傅斯年問:“他們該不會真的要簽字吧?”
一名學生大聲說:“我們哪裡出格了?出格的是那些混蛋當官的!”
傅斯年是性情中人,回道:“你啐誰哪?”
“教授,當個組織者真是太難了。”傅斯年有些無奈地說。
傅斯年準備把被捕學生的問題解決再退出,於是一起來到校長室。
蔡元培對各校學生代表說:“吳廳長說了,隻要你們停止遊行,停止罷課,學生就安全放回。”
聞一多說:“我們才剛決議罷課,明天就要複課?這實在辦不到,我們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吳炳湘說:“章公使被你們打得兩天沒有大小便,差不多就行了。”
羅家倫問:“難道打到那個部位了?”
吳炳湘說:“具體我不知道。”
傅斯年問:“要是我們明天複課,你們不放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