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巴甫洛夫(1 / 2)

當天的數學研討會還在繼續,不過現在更大程度上倒成了李諭的專題講座,因為現在除了數學係,湧入了許多其他專業的學生。

馬爾科夫和李雅普諾夫當然也無法阻擋,按照這時大學的理念,多學點東西很正常,還沒有如此嚴格的專業壁壘。

中午時,李諭準備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又被張德彝叫住。

“還在講嗎?”張德彝問。

李諭道:“今天多了許多生物係和地質係的學生,沒辦法,他們太熱情了,甚至還有人拿著手抄本。”

“你真是受歡迎。”張德彝讚道。

李諭問:“你哪,兩天不見,有沒有去拜拜喀山聖母像?”

“當然去了,我先找到了駐俄公使館,果然連祈禱手勢都不一樣。反正我是也念了‘阿門’,也在喀山聖母像前磕頭了,祈禱我這次能夠順利簽下《保工章程,英國人可千萬不要給我使絆子。”張德彝說。

李諭笑道:“人家英國人信的是新教,你在東正教教堂裡又用的中式磕頭禮,我看聖母現在都不一定明白怎麼回事哪。”

張德彝也笑道:“管不管事到時候再說嘛,實在不行我到了英國也去他們的教堂拜拜。對了,今天駐俄公使胡惟德在館中設宴,要我來邀請你去一趟。”

李諭倒是沒必要拒絕,於是說:“真是難得,一位俄國大使和一位英國大使聚在一起。”

胡惟德雖然與張德彝在名義上都是大使,不過張德彝的資曆要比他高,是二品官銜,胡惟德則是三品。

所以當張德彝與李諭一起來時,胡惟德還是恭敬地喊了一聲:“張大人。”

張德彝拱手道:“胡大人。給你引見一下,優秀的西學家,李諭,這兩天他在聖彼得堡皇家大學講學,我去看了,人滿為患啊。”

胡惟德說:“我早就聽聞了李先生的偉跡,今日一見,真乃少年英雄。”

李諭也客氣道:“幸會幸會!”

“兩位裡麵坐,我專門安排廚子做了家鄉菜。”

胡惟德是浙江人,後來在民國唐紹儀內閣當了外交次長,之後在北洋政府時期又當到了外交總長,甚至段祺瑞剛下台時,任命他兼任了國務總理並攝行臨時執政職權。

胡惟德準備的午宴非常豐富,西湖醋魚、東坡肉、龍井蝦仁、荷葉粉蒸肉、叫花雞,都是出名的浙江菜。

吃了兩天俄羅斯大列巴、酸黃瓜以及一言難儘的格瓦斯飲料後,李諭見到這些東西彆提多親切了。

胡惟德說:“聽聞先生在大學堂裡講的是數學?”

李諭回道:“正是。”

張德彝解釋了一下:“這次李諭其實是受邀去瑞典,由瑞典國王親自頒發數學獎章。”

胡惟德豎起大拇指:“實在是太厲害了!先生真乃我大清算學第一人!說來也巧,當年胡某人中舉,也是靠的算學。”

張德彝想了想說:“如果我沒記錯,光緒十三年1887年朝廷下旨在科舉中加設算學一科,第二年胡大人就中了算學舉人。”

“你沒記錯,張大人,”胡惟德道,“其實咱們說來也算是同樣出身,我畢業的上海廣方言館與京師同文館性質無二。不過在下當年主修了算學,兼修法文。至於俄文,也是幾年前才學。”

上海廣方言館在京師同文館設立的第二年便成立,是上海建立的第一所外國語專科學校,和同文館一樣,後來也添設了算學、天文等科。

張德彝笑道:“胡大人學得可比我紮實多了,畢竟還能通過算學中舉,我這麼多年僅僅學明白了一科英文。”

胡惟德說:“當年本以為算學中舉後,隻能進國子監的算學館,然後入欽天監。沒想到現在還能成為駐俄公使,想來也是因為朝中懂西學、懂洋文之人稀少之故。不過自從出使幾國以來,我也明白了,咱們學堂的算學水平差得太遠了。至於我這點算學水平,更是無足掛齒,和李諭先生享譽天下威震西洋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李諭說:“胡大人客氣了,如今您從事外交一事,同樣費心費力。”

清朝早前便設立了算學館,到了乾隆時期並入國子監,名額60人。雖然人數幾經擴充,依然隻屬於小眾門類。

國子監裡每天鑽頭學習儒家經典的名額尚有250人。

算學生與之相比有很大差距,更無法與全社會龐大的學習四書五經、誌在登科的士子群體相比較。總之,清代學習算法之人是非常少的少數。

而且從算學生的出路來講,雖然清代給予了算學生考監生、參加科考的權利,但算學館的建立主要是服務於欽天監,算學生是作為欽天監的後備人員來培養的,很難有什麼大的作為。

胡惟德能脫穎而出一方麵當時是他個人能力確實出眾,再者就是趕上了清末洋務運動維新變法,人們對西方無限恐懼又無限憧憬,屬於乘上了時代的浪潮。

胡惟德指著一本《分形與混沌,“這是張大人從聖彼得堡大學帶給我的,慚愧啊,作為一名算學舉人,我竟然根本看不懂。”

李諭道:“術業有專攻,如果想要真正了解數學,至少也要像經史科考一樣鑽研多年才可。”

胡惟德當年學算學,頂多也就學到了初一或者初二數學的水平,基本都是一些關於數學的應用問題。

胡惟德倒了一杯女兒紅:“用家鄉的酒敬先生一杯,能在洋人那兒揚名,而且是他們的科學之道,著實讓我佩服。”

李諭端起酒杯:“科學可不隻是洋人的,早晚咱們能趕上。”

胡惟德道:“希望吧,現在的形勢……對了,先生可想見見沙皇?”

李諭搖了搖頭:“還是算了,除非他下令找我,不然還是不要主動去見。”

胡惟德道:“為何?沙皇尼古拉二世大皇帝畢竟是唯一去過東方的皇帝,對咱們還是比較友好的。”

“都是假象,”李諭心裡明白得很,“在沙皇眼中,咱們黃皮膚的人可都是‘黃禍論’的源頭。”

胡惟德愕然,身在外交場,雖然也沒有太多機會見到尼古拉二世本人,但他心中其實多少早就感受到了,隻得說:“但是沙皇對科研學者多少還是尊重的。”

李諭笑道:“我還是覺得在彼得堡大學裡更自由自在,他們也很尊重我,和他們在一起我感覺更舒服。”

胡惟德道:“先生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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