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積極引進數學人才,最核心的一個就是希爾伯特;然後希爾伯特憑借更加強大的親和力,聚集了大量數學家在哥廷根大學,並形成了良性循環。
進入校園不久,李諭就碰見了年輕的馬克思·玻恩,這位量子力學的超級大佬目前是希爾伯特的助手。
玻恩頭上戴著一個紮著鮮豔彩帶的帽子,他也看到了李諭,上前說道:“您是李諭先生?”
李諭同他握手道:“對的,玻恩先生,你好。”
玻恩訝道:“您竟然認識我!太令我高興了!”
李諭當然認識這位大佬。
後來量子力學有三大學派中,最著名的就是玻爾的哥本哈根學派。而玻恩就是哥本哈根學派裡扛把子級的人物。
後來薛定諤搞出波動方程震驚世界,但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解釋波函數。
完成這項工作的是玻恩,他非常有創造性地指出波函數的本質是概率。
能有如此的洞察性,離不開深厚的數學功底。
而玻恩的數學功底,就是在哥廷根大學完善。
李諭向他詢問道:“請問希爾伯特教授在哪裡?”
玻恩說:“希爾伯特教授正在上課,要不您先去辦公室等候?”
李諭說:“不用了,我也去聽聽課。”
玻恩把李諭帶到了一間大解題教室,教室中幾乎已經坐滿。
對於二十世紀初的大學,上大課不多見,尤其是數學課,更少見。
因為目前的大學,學生沒有那麼多;而且數學課非常艱深,很少有其他專業的學生會來選修。
話說就算到了李諭穿越前,除了數學專業的學生,學的數學知識基本也隻能稱做“古數學”。
大都隻是學到微積分唄,即牛頓時代的東西,而牛頓是十七世紀末十八世紀初的人,已經是三百多年前。
牛頓之後的數學越來越深奧。
想想阿貝爾名氣這麼大,但大家隻是知道他的故事很吸引人,英年早逝讓人無比痛惜,但他開創的群論,真的沒多少人理解。
至於近代數學,已經發展到了連科普都很難科普的地步,真的太艱深。
普通大眾能聽懂的頂級數學問題是極少數,提出時間往往很早,比如費馬大定理、哥德巴赫猜想,但稍微講講它們的數學基礎,又是近代數學,和天書沒有任何區彆。
按道理數學係和物理係上課多數是小班製,但希爾伯特的親和力實在強,太多學生喜歡上他的課,所以學校隻能改成了大教室。
李諭很好奇這位二十世紀初名氣最大的數學大佬上課是什麼樣的,於是趁著人多,悄悄溜進了最後一排。
聽了一會兒,李諭就明白為什麼大家喜歡上他的課:希爾伯特能把深奧的道理講簡單,深入淺出。
能做到這一點挺難,必須理解得極為透徹。
聽他課的學生們會覺得數學是“活”的。
而數學係主任克萊因講課,更像是精心準備、百科全書式的“完美演講”。
兩人的區彆可能也與希爾伯特更加懂得教育學有關。
希爾伯特此時正在上的課是常微分方程,由於與物理學、工程學、機械學關係匪淺,這三個專業的不少學生都來聽講。
希爾伯特先在黑板上寫了兩個方程:y“=0和y“+y=0,然後說道:
“諸位先生,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通過這兩個方程,你們能學習整個理論,甚至包括初值問題和邊值問題在意義上的差異。”
切入點很簡單,但講了差不多3個小時後,已經推到了很深的程度。
——這是西方大學的傳統,如果各位去聽麻省理工、耶魯、劍橋等大學放出來的數學課程,會發現都是類似的風格。
不過由於希爾伯特的備課太隨意、太簡略,講著講著就會講砸。
果然,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要出現了。
希爾伯特在一處細節位置推不動了,他扶了扶眼鏡,看向前麵密密麻麻的一黑板算式,自言自語道:“到底是哪裡錯了?”
一位前排的學生很快發現了錯誤,提醒說:“教授先生,是符號錯了,在這裡。”
希爾伯特仔細檢查了一會兒,聳了聳肩膀說:“確實如此,我應該準備得更充分一些。”
不過看學生們習以為常的反應,希爾伯特肯定不是第一次這樣。
希爾伯特對那名學生說:“總之,外爾,謝謝你的提醒。”
一般指出錯誤的工作都是助手玻恩來做,但今天外爾的眼睛顯然更快。
畢竟外爾後來也是一位不得了的數學家,還是少有的能同時對相對論與量子力學都有重大貢獻的數學家。
外爾此後去了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與愛因斯坦是同事,為其提供了很大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