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李諭找到希爾伯特,笑道:“教授,聽君一堂課,勝讀十年書。”
希爾伯特說:“沒想到你也來聽,早知道就講博弈論了。”
“太值得期待了,”李諭說,然後翻出一本手稿,“如果再幫我證明幾條數學定理,就再好不過!”
“什麼定理?”希爾伯特問。
李諭說:“是博弈論中涉及對弈的一個猜想,對於一個兩人的完全信息遊戲,一定存在一個策略,要麼先手一定獲勝,要麼後手一定獲勝,要麼雙方一定平局。”
希爾伯特摸了摸大胡子:“你指的是,從走第一步棋開始,即便對方還沒有行棋,就已經可以斷定輸贏?”
李諭說:“是的,博弈論是數學,從數學上講,棋盤是有限的,那麼落子的可能也是有限的,必然存在一種必勝的策略。”
希爾伯特經常下國際象棋,他說道:“但我從來沒聽過有人下棋從沒輸過。”
“因為下棋的複雜程度是指數級的,不能通過窮舉證明,”李諭說,“以國際象棋為例,其所有的局麵至少是10的50次方級。”
希爾伯特是搞數學的,他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數字。
圍棋比國際象棋複雜得更多,哪怕去掉一些重複情況,圍棋所有局麵的數量級可以達到10的170次方級。
要知道,全宇宙隻有10的80次方個原子,就算用一個原子代表一個圍棋的局麵,窮儘宇宙中所有的原子都不可能表示出圍棋所有的局麵。
如果用計算機的進行計算,則需要畫出遊戲樹,那就更複雜了,至少是10的360次方級。
哪怕世界上最快的超級計算機,一秒鐘可以進行100億億次浮點運算。假如1次浮點運算就能算出一條路徑,那麼算完所有圍棋遊戲的可能情況,需要10的 342次方秒。
而宇宙的年齡隻有138億年,大約隻等於10的17次方秒。
所以真的詩歌很難想象的龐大數字。
不過這就是數學,物理上不可能的事情,不代表數學上不可能。
從博弈論的角度看,所有的對弈遊戲,最優解一定存在。
但至於怎麼證明,當然不能窮舉,隻能用數學技巧。
希爾伯特考慮了一會兒說:“有意思!我喜歡這個猜想,不過關於博弈論,我並不是哥廷根大學裡最好的,有個叫做策梅洛的年輕教授,對博弈論簡直是癡迷。”
希爾伯特看人很準,李諭剛才說的那個猜想,其實就是策梅洛定理。
其實李諭腦子裡想的是博弈論中關於均衡的定理,即後世著名的納什均衡,策梅洛定理是其一個特例。
有了策梅洛定理的證明,對納什均衡證明會有很大幫助。
李諭說:“還請希爾伯特教授幫忙引見。”
“可以,但今天他恐怕抽不開身,因為明天會有兩撥人進行集合論的數學研討。策梅洛作為集合論的重要支持者,會與對方進行辯論,”希爾伯特說,“你明天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鬨?”
“當然想,”李諭說,“我是集合論的擁躉。”
“好的,有你力量更大了,”希爾伯特說,“不過對方來的人不少,我要找上我的好朋友一起去幫策梅洛站台。”
李諭問道:“您是指閔可夫斯基教授?”
“沒錯,他正好在上課,我們去看看講完了沒有。”希爾伯特說。
目前歐洲的大學,上課時間比較隨意,經常跨越中午。
來到閔可夫斯基的教室外,希爾伯特發現他不停地在黑板上演算著。
希爾伯特掏出手表,對身旁的助手玻恩說:“已經快要下課,但看起來他一點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閔可夫斯基教授今天莫非還在研究四色問題?”
玻恩說:“是的,教授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他已經連續講了四個星期,但還沒有完成證明。”
李諭愕然,問道:“閔可夫斯基教授想在課堂上證明四色定理?!”
“對啊,”希爾伯特說,“四個星期前,他在講授拓撲學時,碰巧提到了四色問題。”
李諭問道:“拓撲學講到四色問題很正常,但該不會閔可夫斯基教授立刻就要去證明吧,還是在課堂上?”
希爾伯特說:“你已經看到了,他演算的就是四色問題的證明。”
四色問題形容起來很簡單:任何一張地圖隻用四種顏色就能使具有共同邊界的國家著上不同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