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義士
載灃出來後,小德張也代表隆裕太後前來看望張之洞。
走到院中時,載灃正巧遇到李諭,他說道:“李院士,洋人是這麼叫吧?”
李諭隨口回答:“是的,攝政王。”
載灃說:“最近我也開始研究兵法,畢竟本王是陸海軍大元帥。北洋的段祺瑞給我推薦了一套你在武備學堂整理的講課書籍,說是關於陸軍中很關鍵的什麼彈道學、測繪學,於是本王讀了讀。”
李諭再次隨口說:“攝政王銳意進取,可喜可賀。”
“不過嘛,”載灃說,“我感覺沒啥難的。”
李諭故意捧殺:“攝政王聰明絕頂,自然覺得簡單。”
載灃說:“我剛讀到了關於炮彈命中率相關的內容,裡麵提到的密集覆蓋、冗餘攻擊,讓我頗為不解。”
李諭心想,你剛才不是還說簡單嗎,於是問道:“有何不解?”
載灃說:“不應該是不解,應該是書中有錯誤。”
他早該猜到有這一天,不知道臨死時有沒有想起李鴻章在日本馬關時也經曆過一次刺殺。
徐世昌說:“我已安排人去做,日本人怎麼盤算的我早就知道,他們當初還想要試探我,悄悄釘立木樁,暗將我國之領土劃入朝鮮界。我知道後,立刻讓人全都拔了,重新記上華名裡數,釘立標識。”
李諭有點怕他說漏嘴,得過去“送他一行”。
“哈爾濱,”李諭說,“去見一名俄國的地理學會探險家。”
李諭則繼續乘車北上,在長春停車時,頭山滿上了車。
頭山滿此刻就像他的名字,“誌得意滿”,為自己堅持對俄強硬而取得的勝利自得不已,在日本國內的聲望急劇攀升。日本的一些政界人物也不得不對這個近似於黑道老大的人敬上三分。
李諭得去看科茲洛夫最後一麵,根本無心在這兒久留,於是說道:“已經很感謝。”
如果沒猜錯,剛才李諭踩到的,就是安重根,——刺殺伊藤博文的朝鮮人。
李諭竟然親眼看到了這個曆史事件,倒地的伊藤博文被團團圍住,現場亂作一團。
李諭一頭黑線,說道:“攝政王,概率不是這麼算的。應該是通過非命中率計算。”
李諭心中一驚,斷指同盟會?
不過表麵上沒有表現成任何情緒,回了自己房間。
被踩的人正用一個鴨舌帽蓋著頭坐在座位上仰麵睡覺,這一腳讓他頓時一驚,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李諭坐上火車時,遇到了同樣趁車前往奉天(沈陽)的徐世昌。
話說他也沒什麼好罵的。
頭山滿說:“有當然有,不過今天沒有帶好酒。”
載灃說:“書中有個題目,一發炮彈的命中率如果是70%,那麼三發炮彈的命中率是多少。按照常理,三發的命中率不就是210%?怎麼還會打不中?”
李諭聽著很無語,不過讓他學明白概率論,想必比當初教光緒還要難,所以還是算了,他也不需要學會。
李諭說:“日本人這時候說不出什麼,務必要讓他們奸計不得逞。”
不過嘛,也沒給徐世昌啥實權。
幾天後,李諭突然收到一封電報,從哈爾濱發來,發報人是文物大盜科茲洛夫。
徐世昌在東北當總督的幾年各方麵做得很不錯,有效遏製了日本人想要乘虛而入的想法。
霍爾瓦特對日本人沒啥好感,而且當時李諭在哈爾濱的槍擊事件也間接救了他。
但徐世昌這些早期北洋的高層能力確實比滿清貴族強太多太多,如今東三省的新軍已經大體練成,整體架構還是隸屬北洋係。
霍爾瓦特把李諭從火車站帶了出來:“李諭院士,恕我無法與你敘舊,本人還要處理火車站的事情。”
李諭揮了揮手:“下次注意。”
李諭皮笑肉不笑:“頭山先生還有酒興?”
被踩的人一隻手剛才已經伸入懷中,看李諭是個中國人,才放鬆下來,四處看了看後,用日語對他說:“小心點。”
伊藤博文還裝出一副和善謙恭的麵孔,在每次演講結束之前,必不忘對在場的朝、日官員說“我現在提議,請諸君隨我三呼韓皇萬歲”。
兩年前,伊藤博文逼迫朝鮮國王高宗退位,並解散了朝鮮軍隊,讓朝鮮成了不折不扣的日本殖民地。
但誰叫那桐是滿人,還姓葉赫那拉哪。
難怪剛才頭山滿會說今天有正事。
當年為了儘早掠奪寶島,伊藤博文招數用儘。李鴻章看不慣他難看的吃相,對伊藤博文說:“寶島已是日本囊中之物,又何必如此著急。”
哈爾濱火車站的俄國士兵也是無語,當初李諭在這兒用手槍打死了幾名日本人,如今一個朝鮮人又來一遭,用的還是同一款手槍,簡直把俄國負責安保的人員臉打得啪啪響。
清廷著實尷尬,陸海軍元帥、陸軍元帥,都是皇族,但實際上就是光杆司令,軍令出了陸軍部便失靈。
李諭進屋後,看到張之洞慢慢坐了起來,於是問候了一聲:“香帥。”
幾日後,李諭參加了他的葬禮,並沒有很鋪張,張之洞和左宗棠一樣,在晚清四大名臣裡都是很清廉的,沒什麼餘錢。
李諭有點想休息,但頭山滿又說道:“不知李院士去哈爾濱所為何事?”
俄國在哈爾濱地區還有駐軍,夢想著慢慢與日本瓜分東北。要不是後來一戰時沙俄突然死亡,後果不堪設想。
載灃擺擺手:“洋人的算學真是畫蛇添足、舍近求遠。”
所以結局不用猜,安重根肯定是死刑。
晚清的四大名臣,從曾國藩到左宗棠,從李鴻章到張之洞,都算是為鴉片戰爭後破碎的大清河山儘了不少力,也同時讓漢人大臣開始強勢崛起,慢慢催生出了袁世凱這個送葬人。
當夜,張之洞在昏厥中停止了心跳,壽終正寢。
而安重根剛才說日語,應該是把自己假扮成了日本人。
這老小子從策劃甲午戰爭、《馬關條約》,到統監朝鮮,每一步棋都是赤裸裸的侵略行為。
總之如今的伊藤博文在朝鮮的地位相當顯赫。
“的確,”頭山滿說,“而且今天不宜飲酒。”
這家夥此時身體很差,通古斯離著聖彼得堡太遠,於是被轉送到了比較近的哈爾濱醫院中。
李諭說:“香帥,其實我這樣,能做的事情更多。”
似乎他還想在火車上動手,不過伊藤博文坐在專門的車廂,與其他車廂前後相鄰的兩節車廂裡都是日方安保人員,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