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鎮冰說:“我會儘快提交奏折,擴大在海防領域采購無線電,我願稱之為無聲之長城。”
胖乎乎的載洵此時走過來說:“長城早就廢了,想要戰勝外敵,光靠一點小伎倆有什麼用,咱們大清應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
李諭說:“貝勒爺,這叫做無線電通信,不是小伎倆。”
薩鎮冰也說:“無線電在軍事上的優秀作用,於日俄一戰中已經凸顯出來。”
“是嗎?”載洵訝道,“我怎麼不知道?”
李諭很無語,根本不想跟他解釋。
但薩鎮冰卻不厭其煩給載洵科普起了無線電,隻不過他也僅僅知道個皮毛,說了個大概。
即便如此,載洵還是聽不進去,打斷道:“薩提督,這些小事以後不要再跟我提,你自己看著辦就是。”
——
此時的北京城裡很熱鬨,因為停了快一年的慈禧棺槨,終於要運往清東陵。
慈禧與光緒一起死,導致兩人的葬禮亂作一團。鋪張浪費了一輩子的慈禧,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風光大葬。
在她死後一年,清廷才準備完善。
清東陵在河北省遵化,路途遙遠,有120來公裡。
送葬隊伍達到了差不多上萬人的規模,需要走五天才能抵達清東陵。
慈禧的棺材叫做“梓宮”,有一噸多重,光抬棺的就有一百多人。他們還分了好幾班倒,所以光抬棺的估計就有近千人。
這是京城裡的一件大新聞,不少報社都準備來拍照報道。
不過清廷卻早早發了聖旨,嚴禁任何拍照行為。
但越是這樣,誰能拍到照片越能賣出高價,總有人鋌而走險。
李諭隻是遠遠看了看,不是不想近距離,而是湊近了要磕頭。
但李諭選的地方視野太好了,當他好整以暇拿著個小望遠鏡和呂碧城嗑著瓜子時不時看一眼時,幾個人突然在他們不遠處開始架設照相機。
李諭對呂碧城說:“我們離遠一點。”
這群人從天津來,他們是一家叫做福升照相館的人員,明顯想要搶頭條。
按說很難操作,但他們偷偷賄賂了端方。
看到天津福升照相館的舉動後,又有一夥京城照相館的人準備過來架設照相機。
天津福升照相館的人不悅道:“你們是哪家照相館的?”
京城照相館的人說:“我們是守真照相館。”
天津福升照相館的人說:“這地方你們不要呆,去彆的地方。”
京城守真照相館的人說:“憑什麼?這裡莫不成是你家的地?”
“嘿!”天津福升照相館的人生氣道,“你們怎麼敬酒不吃吃罰酒?”
京城守真照相館的人不甘示弱:“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嚷嚷什麼?”
另一個京城守真照相館的人說:“季新,彆吵了,你看,太後的棺槨要來了。”
兩個照相館的人連忙開始手忙腳亂弄設備。
李諭卻感覺是不是太巧了,季新正是汪兆銘的字。
兩夥照相館的人剛按下快門,照相機隨之升起了一陣煙。
送葬隊伍中立刻有人看到,大喊道:“有人拍照!”
兩家照相館的人頓時慌了。
“季新,拍到了嗎?”
“我還沒來得及看取景框!”
“彆拍了,趕緊跑吧!”
他們顧不上管照相設備,撒丫子就竄。
而天津福升照相館的人舍不得剛拍到的膠卷,晚了一步,被清兵抓個正著。
小德張隨後也趕了過來,看到幾人後,問道:“你們是怎麼把設備帶到這麼近的地方的?”
照相館的人嚇壞了,如實招供:“我們假扮為直隸總督端方大人的家仆,一直跟著隊伍。”
小德張眼睛眯了眯:“原來是他。”
然後對清兵說:“抓起來,收監!”
雖然嚴加防範,不過還是有洋人拍到了慈禧送葬的照片。拍攝者是時任荷蘭《電訊報》駐京記者,一名德國人。
他把照相機藏在了皮箱中,用的是類似於美國柯達公司新出的小型照相機。
送葬完成後,清廷開始懲處偷拍事件。
因為慈禧太後的葬禮沒上頭條,反而天津福升照相館幾人被抓成了當日頭條。
革命派隨之刊文批評:“按歐美各國君後之相,遍地懸掛未嘗以為褻也,今滿政府則拍照一相而實行監禁。專製國,專製於此,足見一斑矣!”
事情鬨得越來越大,攝政王載灃不得不親自審理,怎麼說都牽扯到了直隸總督端方。
本來載灃想著儘量大事化小,不想讓現在滿清貴族裡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稍微有點能耐的人被革職。
但小德張此前與端方結下過冤仇,聯合上李鴻章的孫子李國傑,一起以“妨害風水、破壞靈道、偷照禦容、故意褻瀆”為詞,想要置端方以死地。
隆裕太後現在也想擴充自己勢力,她感覺端方是攝政王一邊的人,於是也讚同嚴懲。
端方趕忙四處求情,最後是軍機處大臣徐世昌、奕劻等人覺得因為這點事判大臣死罪過於嚴苛,所以奏議隻革職。
也算在載灃與隆裕之間達成了平衡,兩邊最終都讚同了軍機處的決定。
好在李諭當時眼疾手快,遠遠走開,不然自己說不定也會受到一點牽連。
過了幾天,西屋電氣的創始人威斯汀豪斯終於來到京城,準備擔當李諭工廠的技術負責人。
作為一名商人,他還帶來了柯達公司的上百台小型手持照相機,這東西絕對好賣。
李諭看著這些設備尷尬笑道:“不知道該說它們來的是早還是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