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新民可對自己的技術很是自豪,輸了以後就想再來一場,結果許如意他們過來了,沒找到機會。
那會兒項南開還安慰他:“很快就是同事了,有的是時間比試。”
他一想也是。
這些天,廠子裡的工人們包括他,都在等著燎原廠那邊的消息,趕緊開工,沒想到居然等來了這封信。
卓新民拿著信就匆匆回了家屬區,這會兒有活乾的出去打零工了,沒活乾的,好多人湊一起打牌,他直接將信拍在了牌桌上,“彆打了,出事了。”
所以耿明耀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辦公樓就被匆匆而來的工人們給包圍了。
“燎原廠怎麼跟紅星廠合作了?”
“你到底怎麼跟燎原廠談的?為什麼人家不選咱們了?”
“就是啊,上次陸廳長說你跟我們的想法不一樣,你說說唄,這麼好的機會,你咋弄得?”
更何況,那兩個月的工資也太刺激人了,如果光明廠好好跟人聊,這就是發給他們的,兩個月啊,光明廠的工資等級高,一個人最少45塊錢,那是90塊錢!
這會兒大家都捉襟見肘了,有了9
0塊,解決大問題!
誰不著急!
耿明耀也怒了卍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覺得這就是許如意的陰謀,否則沒事乾寫什麼信,他直接說:“彆光看工資!他燎原廠就沒誠心跟我們合作!”
“彆光看工資”五個字簡直太刺激人了。
沒錢不看錢看什麼?大家就是缺錢啊!
不知道誰吼了一聲:“耿明耀,你說的是人話嗎?要不是你們,我們廠能成這樣嗎?”
這事兒就鬨大了,連警察都出動了。
這事兒自然傳到了省廳這邊,第二天,耿明耀就被叫到了省廳。
這會兒他左眼一片青紫,很是萎靡,坐在廳長楊又春的辦公室裡,一臉的委屈。
楊又春看了一眼就皺了眉:“不說沒動手嗎?”
耿明耀窩囊死了,他是被嚇了一跳,向左退了一步,直接崴倒了,沒想到旁邊有個牆角,一臉磕在了上麵,左眼現在還看不清楚呢。
可這事兒怎麼說?心虛嗎?人家一吼你就倒?隻能自己認栽。
“沒動手,這是前幾天磕到了。”
然後就開始解釋:“我們這也是謹慎,這麼多年的廠子,就跟自己的閨女一樣,閨女要嫁人,也得多問問。哪裡想到,許廠長還是太年輕,誤會了,以為我們有什麼要求。我也能理解,覺得拿了訂單來,你們怎麼還這麼多事?”
“真不是這樣。我們就是想儘可能保留下光明廠的原有生產線,國家花了這麼多錢,這麼多設備,隻生產小推車不合算啊。”
“結果,我們還在家等著呢,燎原廠已經接受了紅星裝配廠,哎呦,他們著急,我更著急,誰不盼著開工呢。”
楊又春怎麼可能聽不出他的推卸責任,直接拍了桌子:“不用說這些,你要是有這個想法,就不能把好好的一個光明廠弄成現在這幅模樣!“
耿明耀立刻不吭聲了。
楊又春看他就生氣:“我就問你,工人都等著呢,你現在想怎麼辦?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挑挑揀揀那些小心思!你已經攪黃了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企業是國家的,不是你自己的。”
耿明耀一身冷汗!
他真沒想到,鬨得這麼大!
如今不表態就代表有私心,他敢說什麼嗎:“我們工人不容易,這麼久不開工資,急了也正常,我都理解,誰家不過日子。廳長,隻要能合作,我們這些廠領導,怎麼都行。”
等著耿明耀走了,楊又春又讓陸時章過來一趟:“陸廳長,來我辦公室一趟。”
他進屋,楊又春說:“你上次跟我說,燎原廠那個許如意,想租賃光明廠做機床?她胃口不小啊,剛合並了紅星廠,就盯上了光明廠,2200萬外彙,夠她花嗎?”
陸時章就把手裡的雜誌送了過去,慢慢說:“她在這方麵,的確是下了功夫。”
楊又春翻了翻,瞧見一個個燎原廠許如意的大名,又看了看文章題目雜誌名稱,都是專業期刊,都是專業文章。
“咱們有
好好的東陽機床廠,她這是要乾什麼?生產鍋爐還生產小推車,還不夠她折騰?”
這就是有些意動。
倒不是許如意有多麼的天才,而是懂技術又會管理,又會銷售的整個南河省就沒比她強的!
實力在這裡,就算想得多,想得遠,那也是目光長遠有規劃。
陸時章就說:“但我們東陽廠的機床一直銷售一般,即便是在國內,也不屬於一二線產品。不過就這一個機床廠,咱們扶植多,補貼多,日子過得也不錯。”
“我倒是覺得,許如意敢闖敢拚,適當的加入競爭,對東陽廠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楊又春看著他:“你對這個許如意很關注!”
陸時章毫不掩飾:“如今提倡市場經濟、自由經濟,要把經濟效益搞上來。可我看咱們的絕大部分工廠企業,還停留在老觀念上,老框框上。生產了東西往那一放彆人就得搶著要,虧損了一伸手,咱們就得撥款給錢。就是這改革,跟他們怎麼強調,也不想動。”
“他們不變通,我認為我們就得變通,就得去鼓勵能夠變通的企業。自由經濟不就是比本事嗎?許如意她有本事生產鍋爐,賣推車,還能做機床,隻要她能按著規定來,我們就該給她開綠燈,讓她往前衝。“
陸時章說的很直接:“同時,這也給那些吃慣了大鍋飯的企業引入競爭,讓他們有危機感,自己動起來。而許如意,不是我關注她,實在是她讓人不得不關注。”
“如果咱們廳要選一個最具有市場經濟頭腦的廠長,我選她。如果想找一個競爭者攪動這一潭死水,我隻能選她。”
這話可是中肯。
現在就是這個局勢,企業們習慣了大鍋飯,誰也不想動啊。
楊又春終於點了頭:“那就按著規定來。她不是想要租賃光明廠嗎?她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拿出足夠的資金,那就讓她搞!耿明耀自己都說了,隻要工人好,他什麼都願意。”
陸時章回去就給許如意打了個電話,沒想到紅星廠辦公室的鄔彙雍告訴她:“我們許廠長已經去省城了。說是東陽廠的鑒定小組邀請她過去的。“
陸時章上次把這事兒給許如意說了後,就將她的聯係方式給了相關負責人,時隔大半個月,專家組終於成立了。
他問了句:“幾點到省城?”
就聽見大門被咚咚咚的敲響了,陸時章抬頭一看,就瞧見了裹得嚴嚴實實的許如意,他就把電話放下了:“正給紅星廠打電話找你,你就過來了。”
這會兒已經十一月了,省城昨晚上下了第一場雪,許如意出門的時候專門戴上了圍巾,可還是有些冷。
將圍巾扒拉下來,許如意就說:“剛到,我想著既然來了,就過來彙報一下我們紅星手推車廠的情況。”
陸時章一邊讓她坐,一邊站起來給她倒了杯熱茶,“你那封信昨晚上鬨出了不小動靜。”
他把事兒一說,許如意也沒說承認,也沒說不承認,問:“這就鬆口了?”
陸時章點頭:“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許如意就明白了,這是同意了。
她也沒問耿明耀他們怎麼樣——事實上,他們的問題不足以降職,不處理不調走才是最好的,到時候租賃協議一簽,他們就守著空級彆待著吧,省的禍害彆的廠子。
她想的是,等著收縮推車開始交貨,資金就漸漸寬裕了,這個廠子需要的專家技術員還有設備從哪裡來弄呢?
等著出來,許如意就上了小轎車——作為燎原總廠的廠長,許如意終於配上了小轎車,而且還是免費的。
紅星廠原本就是生產小轎車的,本身就有轎車三輛,許如意到了後分配了一下,一輛送去了燎原總廠給郭培生使用,兩輛留在了紅星廠機動使用。
這年頭司機不好找,好在燎原廠保衛科的王石頭就是退伍兵,在部隊學過開車,郭培生的意思是,許如意一個年輕女孩子來回跑比較危險,就讓王石頭來給許如意開車了。
許如意本來還怕王石頭不願意呢,結果他直接拍胸脯:“給你開車我高興的不得了。”
當然,後麵王石頭的老婆張紅揭穿了他的目的——他報了個管理培訓班,太難了,聽不進去,不想上課,又怕請假人家笑話他,如今終於有借口不去了,自然高興。
許如意:……
今天這是許如意第一次坐自己廠子的專車出差,出了機械廳的辦公樓,王石頭叫她的時候,她還有點不適應呢。
猶豫了一下,才走過去。
等著入座,王石頭就熟練地開了起來,直接將許如意送到了專家組集合的華美招待所。
除了許如意外,這次的專家主要來自兩個單位——南河工業大學和南河重機械廠。
這都是在省城的單位,所以都不需要提前到,隻有許如意提前報道了一天,在這裡住一晚上後,第二天一早去了火車站,跟這兩個單位的專家彙合,一起前去東陽機床廠。
她還以為自己就是個小透明,準備在大佬後麵默默跟著就是了,沒想到,一到站台,剛跟負責帶隊的裝備工業處處長盧楠打了招呼,就被搭訕了。
“你就是許如意許廠長啊。”第一個打招呼的是位四十來歲,穿著黑色呢大衣,燙著時髦卷發的女同誌。
她高興的伸出了手:“一直在鍋爐報和其他報刊上看你的文章,知道你年輕,沒想到這麼年輕,你好,我叫郭海英,是南河工業大學機械係的老師。很高興認識你。”
許如意連忙伸出手,“你好。”
可這隻是第一個,郭海英明明是看起來很穩當的,就是那種又有氣質又有學識的女教授級彆的人物,許如意可萬萬沒想到,她會扭頭衝著同事們打招呼:“這就是許如意!”
這就跟喊“這有個大熊貓”一樣,霎時間,彆說南河工業大學了,南河重機械廠的專家們也都看了過來。
隨後,許如意就被圍觀了。
他們統一的開場語都是:“許廠長,我看了你發表在報刊
雜誌上的文章,很高興認識你。”
然後就開始自我介紹。
什麼南河工業大學電機工程係教授羅明,許如意可是為了找一個電機工程係的人才費勁了腦細胞,趙豐年那裡幾本書都讓她激動不已,可是知道看店蘇景然不是要找的人,又失望不已。
她可沒想到,這就碰見一位?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來這裡是多麼的幸運,因為後麵還有南河工業大學機械係主任張豫生,南河工業大學機械學院傳動與控製的教授傅君,機械工程材料的教授雷大諾。
而郭海英則是專攻係統動力方向的教授。
這……這不齊全了嗎?
更何況,還有南河重機械廠的技術科科長於建國等四人,這都是全能型人物!
許如意這會兒深深地在心裡感謝了陸時章,祝他身體健康,永遠快樂!
當然,被專家包圍也有不好的地方,他們都是搞學術的,等著上了車,許如意被放在了三人座正中間的位置,左手郭海英,右手傅君,對麵是南河工業大學剩下三位,背後是南河重機械廠的專家們。
於是,他們開始對許如意寫過的文章進行非常感興趣的討論,許如意仿佛回到了沒穿越之前,跟著導師出門的時候。
每每導師向彆的教授炫耀自己有個好學生,她麵臨的就是這個場景。
真是懷念又不懷念啊。
好在她經驗豐富,即便在這麼多教授麵前,也沒什麼怵場的,畢竟見多了,倒是聊的頗高興——因為是去東陽機床廠,恰好他們的磨床絲杠有問題,就深入展開聊了聊。
譬如說為了加強絲杠更耐磨進行的軟氮化攻關,目前已經正在推廣中,效果很是不錯,能提高一倍使用時間。
隨後又聊到了絲杠容易出問題的另一個方麵,熱變形!那處理的方法可就多了,尤其是機床雜誌最近剛剛刊發了一篇國外資料的翻譯稿,講的就是這個問題。
幾個人乾脆掏出了稿紙,就怎麼通過補償進給量補償熱變形,將美國這個專利研究了一通。
甚至連後麵的於建國科長也忍不住扭過頭來,參與了進來。
東陽市離著省城一共三個小時的火車,這麼一聊,時間過的飛快,等著喊東陽要到了的時候,許如意都覺得這不才開始嗎?
幾位教授也是有點惋惜,這剛說到興頭上呢。
唯有郭海英笑著摟著許如意的肩膀,得意道:“如意,咱們今晚住一屋,接著聊。”
其他人:……不看,不能看,這是沒辦法的事兒。
不過下了車,大家就都嚴肅起來。
東陽機床廠來接他們的人早就等在了展台上,他們一下車就熱情地走了過來,衝著大家說:“歡迎歡迎,辛苦了。我是東陽機床廠辦公室乾事陳大明,各位專家請這邊走,我們的車停在外麵。”
許如意明眼看出盧楠臉色不太好,走到了前麵去問陳大明:“你們廠長和主任呢。”
顯然,這也太不重視了。
許如意冷眼看著,她以為這是學習機會,沒想到這東陽機床廠顯然有事啊。
等著上了車,這位陳乾事就站在前麵,給大家講了講東陽市,還有東陽機床廠的曆史背景,許如意正認真聽,郭海英就塞給她一份雜誌。
許如意低頭一看,是一份《現代機械》雜誌,而且最新一期的,她疑惑地翻了看,瞧了瞧,一眼就看到了目錄上的一篇文章《設備的反複維修是最大的浪費》。
內容許如意翻看了一下,他提出了一個觀點,認為機器可以通過維修來複原,但是不更換新的機器,會阻斷技術的進步,導致產品落後,失去競爭力。
所以他提倡縮短機器折舊年限,有能力的情況下,應該儘快多上新設備。
作者是東陽機床廠胡浩。
而這胡浩不就是陳大明剛剛介紹的東陽機床廠的廠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