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家的四十套房產中,唯一沒有被租出去的138平大戶型僅剩下了四樓的404室,原因顯而易見。
司徒朝暮擔心少年也會有忌諱,所以就在兩人一同乘坐電梯下樓的時候關切地詢問了一句:“道爺,您迷信麼?”
少年並未看她,簡潔明了地回答:“我不是道士。”
司徒朝暮有些意外,下意識地看向了他腦袋上的發髻和背後的長刀。
少年又說:“也不迷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的神色雖然冷淡,最後七個字,卻說得鏗鏘篤定。
司徒朝暮內心的崇敬之感油然而生:年紀輕輕便有這般心境和覺悟,真乃吾輩楷模!
她不假思索地稱讚道:“道爺,您絕非池中物!”
怎麼還是道爺?少年無奈地看了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卻將一枚嶄新無比的鑰匙豎在了他眼前,滿含期許地看著他:“既然如此,您應該是不介意404這個房間號吧?”
“……”
固執的一聲“道爺”,隻是為了壓一組“404”?
到底誰迷信?
少年輕歎口氣,言簡意賅:“不介意。”
司徒朝暮舒了口氣:“那就好。”
電梯很快下到了四樓,電梯門打開後,司徒朝暮先行走出了電梯,少年跟在她身後來到了位於東側的404室。
屋裡的裝修陳設如同那把開門的鑰匙一樣嶄新,顯然之前的租客並不多,少年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這套房子的第一任住客?
看完房後,雙方皆無異議,便開始簽合同。
租房合同都是提前印製好的,簽約時僅需要把房屋和雙方的基本信息填上去就行。
合同一式兩份,房主一份,租客一份。
兩人在餐桌旁落座之後,司徒朝暮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帆布包裡拿出了合同和簽字筆,先在甲方欄處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合同推向了坐在她對麵的少年,內心隱隱有些小期待和小雀躍:
這還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當甲方呢,而且,從小到大,她的姓氏都是彆具一格的存在,任何一位剛剛認識她的陌生人都會為她的姓氏而感到驚訝,每當這時,她也會控製不住地為了自己稀有的姓氏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把合同推向少年時,司徒朝暮還在內心暗戳戳地設想著少年看到她的名字後會是什麼反應?不過,根據她多年的經驗來說,他應該先是詫異地一愣,繼而十分新鮮地盯著白紙上的名字看幾秒鐘,驚訝又稀罕地開口:“司徒?竟然是複姓?”
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回應少年的驚奇和納悶了:先淡然地、習以為常地、滿不在乎地“嗯”一聲,然後再漫不經心地說一句“就是個普通姓氏而已”,這樣才能完美地展現出自己的低調奢華和淡薄名利。
然而,少年接過合同後壓根兒就沒細看,直接拿起筆簽了名,運筆的右手卻又在簽了兩筆後猛然一頓,少頃後,抬頭看向司徒朝暮:“還有合同麼?”
司徒朝暮相當意外:“啊?”
少年神不改色:“寫錯字了。”
司徒越發詫異:自己的名字也能寫錯?還錯的這麼理直氣壯?
但好在她是個心細的人,出門前多拿了一份備份合同放在了包裡。
少年重新簽名的時候,司徒朝暮把那張廢棄掉的合同拿過來看了一眼,隱約瞧見被簽字筆塗黑的那團遮蓋之下的錯誤筆劃好像是一橫加一撇,像極了一個“廠”字。
但是司徒朝暮清清楚楚地記得,剛才看對方身份證的時候,少年明明是姓“宋”,叫宋熙臨。“宋”字第一筆不應該是個點麼?先寫“橫”是什麼奇怪的書寫習慣啊?
簽完合同,倆人互相留了聯係方式,宋熙臨用微信把房租轉給了司徒朝暮,沒押金,直接交了一年的。司徒朝暮她爸媽允許她把這筆租金留下自己花,相當於她突發了一筆橫財。
正欲離開時,司徒朝暮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奇怪地詢問宋熙臨:“你沒有行李麼?”
宋熙臨言語簡潔:“有人來送。”
司徒朝暮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被端端正正擺放在客廳電視櫃上的長刀,心說:那你應該也不是坐地鐵來的吧?安檢肯定過不去。
但不該她關心的事兒她絕不會多問,隻不過,在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對宋熙臨說了一句:“有什麼問題直接聯係我就好,最好把微信備注改一下。”複又重點重申,“我叫司徒朝暮,司徒,複姓。”與此同時,在心內瘋狂呐喊:快說我的姓氏很獨特!你快說呀!
宋熙臨僅是略一頷首,無波無瀾:“嗯。”
司徒朝暮:“……”
好一位心如止水的道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司徒朝暮歎息一聲,不再強求:“那好吧,我走了,哦,對了,小區內不允許行駛機動車,外來車輛必須登記,如果你的行李很多或者自己不方便去取的話,可以跟我聯係,我讓我表哥去幫你拿。”
“不需要。”宋熙臨眉宇清冷,淡漠疏離,連個應付的“嗯”都沒有了,送客的意味不能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