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傍晚 “要出門玩嗎?”(1 / 2)

在炎熱、陽光、繁密的枝葉, 日複一日的蟬鳴聲中,八月正在一天一天過去。

虞倦的習慣不知不覺地改變,午睡地點從二樓房間的床上變成了花園的台階。

就像現在, 虞倦挪了個更舒服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又睡在了周輝月的身邊。每一次醒來, 要麼是壓著周輝月的手臂,要麼是靠在對方的肩頭, 還有一次枕在他的膝蓋,虞倦嚇了一跳,周輝月說是恢複得比較好的左腿, 而且膝蓋往上沒有受傷,讓他不用擔心, 虞倦還是打電話谘詢了小楊醫生。

後來……後來虞倦就放棄抵抗了。或許他就是有這樣的天性, 隻是在過往十多年沒被發現。

而且周輝月也不在意,好像這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

虞倦像是做了個夢, 還未清醒, 迷迷糊糊地說:“等到八月過去……”

然後是靠得很近的、很輕的聲音:“八月過去會怎麼樣?”

虞倦沒有睜開眼, 似乎想了好一會兒, 有些可惜地說:“夏天就結束了。”

在此之前, 虞倦並未對夏天有所偏愛,夏天太熱了,蟲很多,太陽很曬,虞倦不喜歡。

在某個瞬間, 在夢裡,他無意識間,記憶碎片提醒他這個夏天代表彆離。

虞倦才不希望夏天結束。

周輝月的手搭在虞倦微微凸起的脊背。他的手臂很長, 也很有力,即使坐在輪椅上,行動不太方便,也可輕鬆攬住虞倦。

虞倦一點一點適應了這樣的距離,還未感受到排斥,就已經適應,邊界慢慢模糊消失。

周輝月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有些許笑意:“夏天不會結束。”

虞倦又睡在了這個夏日午後,他含糊著輕聲說:“……騙人。”

夏天不會因為周輝月的意誌而改變。

虞倦不知道的是,周輝月不會讓屬於他的夏天結束。

半個小時後,周輝月接到了周恒撥來的電話——一個他知道會在今天打來的電話。

他看著手機屏幕,等了三十秒,按下了接通。

重生之前,按照周輝月既定的人生軌跡,周恒會和白屹合作,共享了從周輝月手中拿到的核心算法。周恒發現了周輝月車禍的蛛絲馬跡,從來找到了隱藏在後麵的白屹,但他不是為自己的孩子討回公道,而是想要將那樣東西拿回來。

白屹拒絕了,但他提出,兩人可以達成合作,共享好處,沒有必要魚死網破。

周恒同意了。

周輝月知道他想要什麼,也知道禍水東引,何況他掌握的是十幾年後,重新開發,升級完善的算法,現在的初製品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他本來沒打算這個時間就拉周恒入局,太早了。

但是現在不了。

周恒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裡,門鎖著,沒有熄滅的半支煙擱在煙灰缸上,他鎮定地說:“我收到郵箱裡的東西了,你是什麼意思?”

他頓了一下:“我找人問了,這是你之前開發的吧。現在你出了意外,公司瀕臨解體,做不下去是很可惜,你打算怎麼辦?”

周輝月可有可無地說:“嗯。”

周輝月發過去的是算法的介紹,開發進程,以及一小部分實際運行情況。

但這些就足以顛覆周恒的想象了。

他在第一時間就找人驗證了真假,同一時間找了幾個周輝月名下那個解體的小公司的員工,實際了解到情況,知道是真的,才按捺不住,找上了周輝月。

周恒不想見周輝月,因為周輝月讓他想起第一任妻子。

康勉也有這樣的天賦,在大學時,她就開始嘗試自主開發,他們是戀人關係,很快,康勉就主導了周家公司的研究方向。周恒也借此讓公司更上一層樓。

有的時候,周恒看著妻子工作時的樣子,開始不願意麵對這個人人。如果不是康勉,他會擁有現在的一切嗎?

結婚的幾年後,康勉懷孕,周恒希望她能將更多精力投入到家庭和育兒中,將公司與她之間的關係剝離開來。或許是丈夫的勸道,又或是康勉的身體一僵不大好了,她不得不接受現狀,開始像一個富家太太那樣待在家中。但她並不熱衷人際關係,對社交場合也沒有興趣,茶幾裡的雜誌永遠是科技前沿報告。有一次公司出事,還是康勉臨危受命,才勉強支撐過去。

也是在那次過後,康勉對周恒說,或許和他結婚是自己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過錯,她在思考要不要繼續下去了。

但她沒等到決定就去世了。周恒也不必再糾結,如果康勉真的要和自己離婚,自己該怎麼辦,離婚會對公司產生怎樣的影響。隔著水晶棺槨,周恒看著康勉蒼白的麵容,再也不會睜開的眼,和那雙曾吻過無數次的嘴唇時,他是有點傷心,但更多是慶幸。

康勉死後,他選擇立刻忘掉這個人,迅速和一個富家小姐結了婚,娶了一個漂亮且柔順的妻子。

往後的快二十年,周恒儘量不去回憶人生的前三十年,就像第一任婚姻不存在那樣,沒有離經叛道地和高中時的貧窮女同學許下非她不娶的忠貞誓言。

周輝月開口說:“我做了很長時間,沒料到車禍後公司已經拆了,人也都走了。”

周恒拾起從未有過的父親的身份:“你是我的兒子,有周家的幫襯,有什麼做不到的?”

“是嗎?”

周輝月的聲音莫名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讓周恒痛恨的那種平靜又出現了,康勉就是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著疑惑和錯誤,他幾乎要壓不住脾氣了,強迫周輝月將算法交出來。

但是,周輝月說:“是很可惜。比起彆人,我寧願給你。”

周恒一愣,他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雖然在此之前就有隱約的預感,但是這麼輕鬆就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他還是鬆了口氣。

他拿出根煙,點了火說:“我們是父子,你這麼想是對的。”

又擺出做長輩的態度:“你太年輕,以為自己什麼都能做到,實際上太莽撞,缺少磨煉。這麼重要的事,由我來辦的確更好。”

周輝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手指覆在虞倦的耳朵上,指腹貼著他的臉頰,知道他睡得很熟,不會因為這幾句就醒,呼吸很安靜。

周恒所說的話不出他的意料,周輝月很擅長應付這些人,他曾做過好幾年這樣的事,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耐心地等待最後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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