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枚銅幣(1 / 2)

方行簡身形略僵,下一刻,他跪到地上:“陛下!”

他伏地叩首,言辭極為懇切:“微臣已有心儀之人,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似乎未料到他這般反應,短促地“啊”了下。

天子賜婚這等好事,是他人百年都修不來的福氣,他竟直接給拒了。

一旁內臣也有些傻眼,繼而微歎口氣。

皇帝麵色極淡,瞧不出情緒,隻端起茶道:“你喜歡的是哪家姑娘,給朕講講,竟連李家的都看不上。”

方行簡肩胛一滯,才道:“隻是尋常人家女孩兒。”

“嗯……方編撰倒是個妙人,”皇帝抿了口茶:“可朕看那李小女可是相當中意你啊。”

方行簡一動未動,身姿雖快低進塵埃,人卻如青竹那般,寧彎不折。

皇帝手在案上點了兩下,隻道:“你先退下吧。”

他不將此時定論,但也未見明顯施壓,方行簡心中鬆弛幾分,躬身告退。

從宮中出來,原路返家時,方行簡眉心緊鎖,叫車夫調轉馬頭,言要去李尚書府邸一趟。

日暮斜陽。

停在李府門前,剛下去,後頭又跟來一輛馬車,有婢女隨行。

方行簡回首,猜車裡坐著的應該就是李家幺女李語風。

他家大女兒二女兒均已入宮,這個時辰也不便回家探親。

果不其然,裡邊傳出女子詢聲:“門口是誰家大人的車?”

方行簡一撩衣擺,行至她車前,作揖道:“在下方行簡。”

車裡沒了聲響,稍等片刻,簾被人掀開,李語風微探出臉問,眼底笑意閃閃,略有些不敢看車外那位姿儀不凡的高峻男子:“找我何事?”

方行簡道:“李小姐,可否借一步相商?”

“好。”她也不端著官家女兒的架子,叫丫鬟攙她下來。

李語風一襲綠衫,與方行簡官袍近色,兩人看起來頗為相配。

隻是間隔甚遠。

李語風領他入府,在庭院貯足,遣人上茶。

女孩大方知禮,不似皇帝口中所述那般嬌蠻。

方行簡定神道謝,開門見山:“方某雖未婚配,但已有傾慕之人,還請小姐另覓佳婿。”

李語風一頓,忽而挽唇,問了與皇帝一樣的話:“你喜歡的是哪家小姐?”

方行簡道:“非高門顯貴,普通人矣。”

李語風仍體麵笑著:“皇上與你說了?”

方行簡頷首。

“你呢,怎麼答的。”

方行簡回:“望陛下收回成命。我不想負她。”

“你膽子可真大,”李語風麵色妒色一閃而過,而後不假思索道:“方生,你如今官居六品,娶個村婦野人無異於自取其辱。”

他眉心微蹙,不露卑色:“方某不以為然。”

李語風麵色驟涼,撫了撫袖上褶子:“違抗聖令,你得考慮清楚,得罪我家是小,但今後你也休想太平,方家可不止你一人,你娘呢,你的親人,你那些家奴,甚至於你愛戀的那位姑娘,將來都要為你的一己之私連坐擔罪。我知你心有遠大,不然也不會來考這功名,沉耽於兒女私情,隻會讓你人脈閉塞,一腔抱負無處施展。再說,你真以為是我死纏爛打非要嫁你?你錯了,方行簡,你家世清白,少年得誌,佼佼不群,又有異聞加身,天下皆知。朝中多少勢力忌憚、覬覦你的存在,想將你納入麾下,我爹便是其一,他身後是誰,不必我多言罷,否則那人怎會關心起這等瑣事。我與你,不過都是棋子,在這方棋盤上任人擺布。”

寒氣滲透脊梁,方行簡寂然。

“待我過門,我會允那小姐一個側室名分,你大可放心,”夕照之中,李語風優雅抿了口茶:“孰輕孰重,你可明否?”

——

汀蘭苑內,玄龜仍翹首盼著,坐成一尊望夫石,臭男人,怎麼昨日遲來,今日還是遲來,氣得她隻能揪花扯草泄憤。

服侍她的丫鬟見狀:“小姐啊,大人公務繁忙,您得多體諒。”

“喔。”可她隻是想早點見著他呀,她來這世上,就認得他一人,若他不在,她也無處可去,乏善可陳。

丫鬟見她悶悶不樂,又道:“小姐您也彆急,大人疼你至此,早晚都要娶你過門,那時彆人都得尊稱你一聲方夫人啦。”

玄龜仰臉不解:“方夫人?我不是涴涴嗎?”

“成婚後你便是方家人了,也是大人的內人,要冠上夫姓的。”丫鬟竊笑,這位小小姐真如天外人,樣貌秀美,對世間事一竅不通。

方涴涴。玄龜在心底念了念,不由嬉笑出聲,還挺順耳。

——

方行簡渾噩回到家中,他拒了薑氏特備的晚膳,滴水未進,隻將自己閉於書房,子時才從內走出。

夜涼如水,他快步趕往汀蘭苑。

有婢女見了他,要叩門通報,他隻噓一聲,自己悄然推開,邁入臥房。

輕手輕腳走到床畔,床上少女已然合眼入睡,睡態嬌憨,瞧得人無限心軟。

他動作極輕拂開她發絲,指腹在她臉頰摩挲,愛不釋手。

女孩有所察,重重翻個身,弄得床板咚響,還背朝他,像在同他置氣。

方行簡和衣躺下,將她摟入懷間。

“涴涴,涴涴,涴涴……”他接連喚她名字數遍。

女孩輕哼,小豬崽崽一般。

“又氣了?”方行簡起了玩心,微抬高下巴,蹭她珠白的後頸。

她被癢到,破功嘟囔:“你又沒來看我!”

“今日……出了些事。”他語調忽然下沉。

他周身氣息不似往常平和,異常低落憤懣,玄龜回身,關切問:“你怎麼了呀。”

“我……”方行簡喉結輕滾,不願隱瞞:“我恐怕……要另娶他人,聖上有旨,我暫無他法。”

玄龜皺了下眉,開口之際,她突地被男人緊扣到身前,聽他用力說道:“我心裡從始至終隻有你一人,就你一個。”

玄龜悶了下,努力掙出腦門,似懂非懂問:“那你不娶我了嗎?”

她雙眸懵懂明亮,看得方行簡無地自容:“怎會不娶你?等我跟……”

他欲言又止:“我就納你進門。”

玄龜不明其中主次奧義:“我還能是方涴涴嗎?”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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