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索克家族封地的大火一直燒到後半夜,還是港口的居民們奮力自救,才解決了問題。

消息一大早就在皇都的港口傳開了,兩邊隻隔了一道海峽,晚上守在上麵的船員看得清清楚楚。

但奇怪的是,索克家族作為封地的領導者,居然還沒有派人過來向皇都交代。一時間不少人都開始有了小心思,畢竟當國家無法從外部獲得利益的時候,這群餓狼就會想著從內部廝殺中多得到一點肉。

其實就算肯利家族沒什麼損失也無所謂,找點樂子也是好的。

一大早不少貴族就幽幽地進了皇宮,心裡都在打腹稿準備好好和皇帝說說索克家族的事情。誰知道還沒走到半路就被肯利的親衛攔下了。

他們都是貴族,又沒有犯罪,憑什麼讓士兵攔下來。但肯利的地位畢竟太特殊了,他是整個帝國中除了皇室之外唯一掌握兵權的。

一時間誰也不讓誰,主要是這個時候哪個人當最先退縮的那個都會被嘲笑,貴族的臉麵比金子還珍貴。

就在這時,遠處有皇宮侍從匆匆朝這邊趕來,身後跟著的是禦前大臣。這個組合已經很久沒見到了,畢竟君主都懶得管朝政了,禦前大臣也該輕鬆點。

所以這人現在出現,就有些微妙了。

這得發生多大的事情,才能讓他們那個懶惰的皇帝起床?

當即就有兩個人不著痕跡地朝那邊靠,用眼神示意禦前大臣透露一些。皇宮侍從哪敢攔他們,站在一邊裝什麼都沒看見。

“……索克家族的領地好像是出了點問題……對和歐珀恩有關……今早從港口來了一艘船,是肯利軍團的,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情肯利將軍也有參與其中。

……歐珀恩沒回來……誰知道,現在他們都在裡麵,還不知道結果是什麼樣子,聽說三位大法官從後門已經進去了……”

細細碎碎的討論接連在貴族之間傳播來開,一開始各個還是抱著看熱鬨的心思,越聽到後麵神色越嚴肅。很快就有人裝作漫不經心地朝外圍繞去。

雖然還不知道真假和具體細節,但聽這意思,不僅是那處港口著火,索克家族的嫡係,肯利將軍的親衛,甚至還包括勢頭正盛的研究院院長歐珀恩都牽涉其中。

這水得多深啊。

根本不是他們應該插手去攪的,回頭萬一要抓替罪羊,把他們捉一個頂上去也說不準。

這時候再想想剛才攔著他們的士兵,就越覺得驚險,幾十來號人裝作談笑風生的樣子很快就散了個乾淨,想來不久之後,帝都的紅燈區後街私密公館裡,該多出不少顧客。

遠處鐘台傳來悠遠的七聲鐘鳴,晨光照在皇宮尖頂上,金粉細致描繪的鳶尾花紋已經在長久的風吹日曬中消磨成了暗金色。

一隻白鴿從遠處飛來,停在窗台上啄了兩下腳趾,不巧那一塊的牆皮有些剝落,嗑噠掉下了一塊露出底下的灰磚。

奧格斯特漫不經心地抬眼,目送白鴿飛走。

他總是很喜歡這些純白的生物,真像他的小銀尾。隻可惜萊茵斯不會擁有天空,他隻會永遠被自己禁錮在身邊,哪裡都去不了。

憑鮫人的聽力,整個皇宮周圍的人類行動都能被捕捉得一清二楚。熟悉的欲|望凝結成張網,沉沉地罩在這片天空上。

——這些正是奧格斯特和萊茵斯需要的。

奧格斯特能聽見自己心臟處被血肉覆蓋的神格正像是碎裂的水晶一樣,持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碎片順著血液融入骨骼肌肉。

邪神的神格正在蘇醒。

純種鮫人恢複傷勢隻需要足夠的血肉,但當身體恢複以後,神格卻需要一切特殊的東西才能蘇醒,比如說信仰。

成千上萬的信徒跪拜祈禱,就有足夠龐大的願力輸送給諸神,成為他們的力量。這是主神。

但奧格斯特不需要這種信仰之力,他是邪神,引誘誤導迷惑掠奪才是邪神獲得力量的方式。

整個皇都,很快就會成為他這個怪物的狩獵場。

“奧格斯特!你是奧格斯特吧?”

肯利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大步朝這邊走來,臉色不怎麼好看。

不過也正常,歐珀恩走的時候零零總總帶了一兩百號士兵,回來的時候全死在了索克家族的封地上。

甚至連歐珀恩本人都沒能回來,肯利就算是想拿他去安撫那些貴族都做不到。

“你是回來的這批研究員裡地位最高的是不是?”肯利上下打量奧格斯特,“歐珀恩真的死了?”

奧格斯特垂了一下眸,遮住笑容,再次抬眼的時候已經恢複成了研究員常有的古板謹慎,“是將軍,閣下為了抓捕鮫人,在沿岸部署了非常嚴密的……”

“行了!”肯利煩躁地打斷他。

他手心不斷出汗,腦中飛快地思索對策。

那些死掉的士兵都是貴族支係,等他們知道以後自己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即使平時都對他又敬又畏,但那些都是裝出來的,一旦給他們理由聯手。

肯利回頭看了奧格斯特一眼,“你,你跟我進來,皇帝要見你。”

他腳下放慢,儘量給自己拖延時間思考對策。

歐珀恩不在了,鮫人也不在了……難道要拿後麵這個研究員做替罪羊嗎?那他要怎麼說?畢竟軍隊是他給的,項目是歐珀恩主辦的,奧格斯特連助理都不算……

“將軍。”奧格斯特緩緩開口。

肯利:“做什麼?”

“有一件事情要和您先說一下,”奧格斯特故意裝出遲疑的樣子停頓了兩秒,“閣下發現鮫人似乎已經擁有智力,並用自身的毒液汙染水源。如果不是他阻止及時,整個索克家族和封地上的臣民都會被感染。”

肯利果然停了下來。

“而且閣下說,祂在離開皇都的時候,也在皇都的某幾處水源中留下毒液。閣下猜測異變已經發生了。”

奧格斯特看著肯利的背影,眼中全是嘲諷。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人類情緒的走向,這本來就是邪神的天賦。肯利不過是想把自己從這件事裡完完全全地摘出去,那奧格斯特就給他一個理由。

比如說,士兵和研究員的死亡是為了阻止一場足以毀滅帝國的災難,畢竟連歐珀恩自己都沒回來,誰敢說肯利是在撒謊呢?

那些貴族會因此得到更多的權利和財富,他們甚至能以此為借口剝削臣民,皆大歡喜。

至於這場災難到底存不存在,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

果然,肯利似乎是不在意地轉過頭,“什麼意思?鮫人有這麼大的能力?祂還做了什麼?”

奧格斯特一下子讓自己的聲線慌亂起來,“抱歉將軍,所有的報告都直接呈給閣下,爆炸之後我們也沒有搶救出來……”

肯利厲聲,“沒找出來就沒找出來吧,待會在皇帝麵前就這麼說聽見沒有?!”

看,人類就是這麼愚蠢。

奧格斯特口罩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肯利卻以為他是被自己嚇到了。

“我也不是為難你,現在歐珀恩不在,你們研究院沒有人主持。鮫人還留下了這麼大一個爛攤子,一定是要有人去處理的。

除了研究院沒人了解這玩意。”

肯利適時停止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等著奧格斯特反應。

“……您能讓我成為新的院長?”奧格斯特略微抬高了聲音。

“當然。”肯利笑著走到他身邊,“你以前在研究院不了解,皇都裡有不少勢力……”

長廊前後安安靜靜,侍從女仆隻敢遠遠地望著兩人向裡走的背影,小聲議論。

而帝國研究院門口,迎來了一隊鐵甲護衛。

幾個全身包裹嚴實的研究員走下馬車,站在台階上。如果沒人介紹他們身後的建築,一定有人會以為這是個教堂。

無數玫瑰窗、高塔、山牆和尖拱聳立,陽光下雪白聖潔,像是一頭落翼垂首的獨角獸。

讓它麵前的一隻灰黑色的鐵籠子顯得格格不入。

那裡麵仔仔細細地被罩了一層不透光的黑布,在搬運過程中,隱隱能聽見金屬撞擊發出的聲音。

護送這隻隊伍的士兵有意無意地投來好奇的目光。

據說研究院經常搞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兩個頭的蛇啊、畸形的嬰兒、能動的骨架之類的。看這些研究員小心翼翼的樣子,彆是裡麵裝了什麼稀罕物件吧。

當即就有幾個士兵心思活絡起來,互相對視一眼準備搞點“意外”。

五六個研究員靜默上前,準備將鐵籠卸下來。

“哎哎哎,兄弟,我們來幫你。”一個士兵抵住研究員的手,笑嘻嘻地說道,“你們這點力氣彆摔著。”

“是啊是啊,你們要是摔傷了,上麵還得給我們罰。”

研究員們也沒有反抗,自然而然地就讓開到了一邊。

幾個士兵對對眼色,約瑟仰頭看了一眼,內裡黑布的接口正好在他這個位置,其他明白意思了立刻幫他分擔重量。

純鐵的籠子加上裡麵的東西得有三百多斤,他們抬起來時才意識到這東西居然全都是實心的。

看樣子裡麵的東西很危險啊。也許是身上布滿鬃毛的野人,有兩米長舌頭的巨蜥,或者是根本分不清種族的生物。

約瑟想道,興奮和緊張讓他手都有些抖,直到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才微微扯開了一些空隙。

他側身讓開,讓陽光照入好看清。下一刻,年輕的士兵腳下微微一頓。

不是任何怪物,甚至用關務這個詞和籠子裡的生物擺在一起都是褻瀆——那是個極其美麗的人類。

他蹙眉蜷縮在軟墊上沉睡,不知道什麼惹了他不高興。

金發微長散在耳邊肩梢,連睫毛都是極其淺的漂金色。有人怕他冷,在小腹上搭了條深棕色的薄毯,這讓所有露在外麵的皮膚都呈現出奶油一般的白皙。但關節腳趾又微微帶了點粉,看上去漂亮又荏弱。

他不是怪物,該是性彆倒錯的水中女神溫蒂尼。

沒有人會把這樣美麗的造物關在籠子裡,但獨占他又好像是所有生靈的天性。

約瑟目光落在他腳踝上的鎖鏈上,心中居然湧起一種拿劍劈斷的衝動。

“——啊!”

約瑟被人推了一把,身形不穩朝台階下摔去。

但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去護那隻籠子。

不過並沒有必要,一隻不怎麼強壯的手臂穩穩抬住底座。

約瑟手臂後背一陣生疼,呆愣地朝上看去。

隻見剛才還跟個木雕一樣的研究員居然全都圍了上來,不客氣地從士兵手上接過籠子。

而那個撞開約瑟的研究員站在最高一級台階上,有兜帽的陰影遮下,約瑟並不能看清他的樣貌,但冰冷到刺人的目光重重紮下,居然讓他感覺到了畏懼。

與此同時,正坐在馬車中向回趕的奧格斯特微微垂眸,盯著下方的某一點。

——他記住這群人了。

他不會再將意識從研究員身上收回了,他的小銀尾該時刻被注視著,否則就會有不長眼的東西伸手。

……

上方兩扇沉重的雕花木門緩緩合上,幾個士兵才悻悻走下來扶約瑟。

“你小子怎麼了?被摔傻了還是嚇到了?”

“哈哈,我早說過他膽子最小了。”

“快點,裡麵是什麼東西?你不會沒看到吧?”

約瑟剛想開口說,想了想又閉上嘴,“沒看到,裡麵一點光都沒有,就看見東西不大。”

“不大?那是什麼……”

是精靈或者是魅魔,約瑟一邊心不在焉地揉手肘一邊想道。

他回頭看了眼研究院的大門,得找個時間回來……

他,他得,把那隻漂亮的小家夥救出來,要不然還不知道他會被怎麼對待。

——萊茵斯當然不會被怎麼對待。

在索克家族,鮫人把他的小銀尾嚇成那樣,怎麼舍得繼續過分下去。

萊茵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記憶緩慢回籠,昨晚港口的劇烈爆炸、闖進房間裡的士兵和和黑袍研究員……

他們說索克家族偷了帝國研究院的研究成果,而自己身上的異變,就和研究成果有關。也就是說,在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居然有人對他的身體做了什麼……、

為什麼?

冰冷的恐懼如同蛇一樣從脊椎往上爬,籠子裡麵黑漆漆的,萊茵斯抿唇攥緊毯子,伸手去拉罩在外麵的布。

但萊茵斯處於轉化期,現在往他手裡塞幾張紙都不一定能一起撕開,更彆說做過加固的黑布了。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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