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自認掩飾得很好, 但仍抵不住傳言的浪潮,其後大半個月,她都會接收到不同班級, 不同年級的聚焦。好在同學裡女生偏多, 周圍不那麼鬨騰,除了偶被幾位座號相近的同學調侃三兩句,便無更多困擾。
凜冬到來,聖誕、元旦雙節接踵而至,學生的心思都遊離去過節上。宜中雖是公辦學校,但向來注重綜合素質教育,文化氛圍濃鬱, 儀式感十足。節前,各樓層各教室被收拾得窗明幾淨, 黏上主題貼畫,高掛亮片絲簾和拉花,班與班之間爭奇鬥豔。
春早協助童越換好班級黑板報, 把形態流暢的“Happy New Year”花體標題塗實後, 她撣撣手, 從椅子上跳下,又擦一擦, 把它搬回座位。
座位逐月變動,春早現在坐第三組,已不再靠窗。
但有時午後或晚自習前回班,仍會在桌上看到熱飲, 品類不同,有時是盒裝牛奶,有時是熱可可, 有時是薑棗茶。
而每到這時,前後座總噓聲一片,大呼虐狗了受不了。
春早對此提出異議:你不要亂進我們班。
原也:什麼時候,有證據嗎?
春早啞然無聲。
最後她無奈,縱容,無計可施:沒證據,都喝掉了。
又吐槽:我都發胖了。
原也:有嗎,沒有吧。
家裡沒體重秤,春早意念堅持:肯定有。
翌日放學,照例履行二號路燈之約。碰頭後,男生不忙著走,借光一直打量她,眉眼間皺出濃度很高的認真,看到春早呼吸不暢,扭頭就跑,他才快走兩步追上,笑說:“沒胖啊。”
春早嘀咕:“冬天穿這麼多,又看不出來。”
原也再次歪頭端詳:“那等春天來了,我再判斷一下。”
春早害羞成蝸牛,在小巷裡慌不擇路,東躲西藏:“不準看了!”
“好——不看。”他投降,放慢腳步,優哉遊哉去到她後方。
春早轉頭:“怎麼不走了,到我後麵乾嘛?”
原也無辜:“不看啊,隻看後腦勺總行吧?”
春早聞言,咬牙切齒之餘,隻能磨磨蹭蹭縮短間隙,挪回他身旁,回到並肩狀態。
元旦小長假時,春早跟春初珍回了趟家,跟她們家常年孤家寡人的空巢老父團聚過節,翌日又起早看望身子骨基本恢複的外婆,小老太太現在有護工照顧起居,整體還算健朗。走親訪友跟連軸轉似的,直到三號中午,春早才歸心似箭地回到出租房。
剛換好鞋,原也就出現在自己房門邊,跟她們母女問好。
春早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滑過,並不逗留,但他也沒有即刻回去,停在那裡。
春初珍放下東西,意外問:“小原你在家啊?”
原也“嗯”了聲。
春初珍打趣:“這陣子放假都看不到你出去了。”
原也給出天衣無縫的理由:“天冷了。”
“也是。”春初珍摘下厚實的脖圈,關心:“你也多穿點,在家就穿個薄毛衣,房間開沒開空調啊,千萬彆在期末考的時候受涼生病咯。”
春早跟著看過去,男生穿著灰色的圓領套頭線衫,頭發似乎有些時日沒理了,略顯潦亂,似疏於打理的夏草,但襯他。他靠站在門框上,高而薄,就像畫報裡那種格外年輕的英模。
兩人視線在半途相彙,默契而慎重地,一觸即離。
原也笑了笑,回答春初珍:“開了的,不冷。”
把自己裹成北極熊的春早耳根微熱,捏著書包肩帶回房。
等到春初珍去菜市場,春早關上門,取出手機,強拉警戒線:你彆太明顯哦。
原也:?
春早:你沒聽我媽說你周末都不出去了嗎?
原也:阿姨隻是關心一下,你比她對我還設防。
春早矢口否認:哪有?
原也:那我現在出去?
春早悶聲不吭,盯著手機不打字。
結果沒兩分鐘,客廳真傳來響動,春早推門查看,男生已經在玄關換鞋,黑色羽絨服敞穿著,儼然一副出門模樣。
“欸!”她在門口叫他。
他看過來:“怎麼?”
春早支吾著,顧左右而言他:“你……還真出去啊?”
他雙手抄進兜裡,語氣寡淡,聽不出情緒:“我再待在家裡有人要急壞了。”
春早:“……”
“我不是那個意思,”為難和委屈一並湧上來,她鼻腔微微酸澀,“你還是彆出去了。”
又含糊說:“外麵真的很冷……”
原也看出她陡變的麵色,眉心一皺:“過來。”
春早彆彆扭扭跑過去:“乾嘛?”
原也從衣袋裡取出一隻巴掌大小的布朗熊暖手寶和數據線:“給。”
春早接過去,那張憨態可掬的棕色熊臉分外熱乎,似乎剛充電結束。她哽住,一下子不知道怎麼接話,而男生溫和的哄慰已落下來:
“我都等三天了,怎麼可能出去。”
“騙你出來的。”
“這是新年禮物。”
“無聊。”她騰出一隻手,重重拍他胳膊一下,宣泄起伏不定的心潮。
“有人收了禮物轉頭就打送禮的人嗎?”
“就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