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麵”的裴嬸在一年後偷偷放跑了徐笑英。
那是一個夜晚,月光明亮,穿過大山,在黎明前的曙光中,十四歲的少女跑到了省道上,被路過的貨車司機送到城裡。
“對不起……”看著比記憶裡更加蒼老的裴嬸,徐笑英愧疚而痛苦地說,幾乎哽咽,“如果我沒有忘記,就能報警了。”
從想起後,她就被這件事堵得慌。
明明都逃出去了,為什麼會忘記?
裴嬸看著她,神色毫無變化,好像這個曾經被她幫助過的女孩隻是陌生人,她張了張嘴,如同紙張摩擦發出的聲音嘶啞又乾澀:“沒什麼。”
徐笑英眼眶紅紅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裴嬸有什麼樣的反應,最有可能的譴責沒有出現,讓她更難過了。
“原來能說話啊。”伊戚用驚歎的語氣道,“既然劇情已經發展到了這裡,那麼,應該能攤開來講了吧?”
“不管是燈籠,還是請柬,”他說,“都可以告訴我們意思,對不?”
“……”裴嬸沉默了一會,用長時間沒有說過話的生硬措辭慢慢地敘述起來。
村長有兩個兒子,長子長年在外拓展業務,製作紙新娘的技藝爛熟於心,幼子身體不好,甚至沒能在村長大哥死前學上那麼一星半點的紙紮術。
她從村長的大哥那裡學了紙紮術,在十年前大哥死後,由於這個技能沒有被處理,也因為這些,接觸到了村長的事業。
在長子辛辛苦苦的在外奔波下,紙新娘不隻是用來冥婚了。
圈子裡的人都有渠道,會搞紙新娘冥婚的人,自然認識一些品味獨特、敢想敢做的大老板,而他們非常樂意往家裡的收藏室擺點好看且特彆的紙紮品。
村長的工作室裡材料最多時,有五人,這樣的獨家定製太掙錢,村長這幾年都還在琢磨要不要放寬材料類型,滿足市場需求。
就在兩年前,林興耕死掉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村長就琢磨著給幼子找一位紙新娘。
同一時間,竹村的人身體慢慢發生了變化,起初在夜間無知無覺,發現身體變化的人也不敢大肆聲張,在誤入另一個空間時也隻以為是錯覺。
直到正常的村長見到了“林興耕”,才知道他們受到了詛咒,而他是被保護著的。
裴嬸因為一個人住,被排斥在外,等她發現不對勁時,其他村民對她怨恨又羨慕,認為她是罪魁禍首,卻又不敢殺死她。
他們在夜間自發地聚在一起,後來村長又將“林興耕”的屍體送到祠堂裡,才知道村民受到的詛咒來自紙新娘。
於是聚在一起的行為成了慣常,是向祠堂中能保護他們的存在祈求自己不要再繼續變成紙紮人。
“林興耕”說他必須擁有一位紙新娘,才能獲得打敗紙新娘的力量,他選中了十三年前的徐笑英。
村長通過長子的關係找到了熟人,七拐八拐地找了好多人,才讓徐笑英和她的同事在紙新娘日益強大的情況下來到竹村。
黑紙燈籠是裴嬸在村長的要求下新開發的款式,據說是“林興耕”要求的、當點燃時能夠更容易連接另一個空間的道具。
至於請柬……是裴嬸自己決定寫的,想要提醒他們。
“那已經不是他的兒子了。”說到這裡,裴嬸盯著因倒吊腦袋充血、目光卻憤怒到恨不能咬碎她骨頭的村長,似乎想笑,但麵皮卻僵硬得很,“他對村民說,那是‘神’。”
“精彩。”捋清前後邏輯,阮和生拍拍手,興致勃勃又疑惑地道,“我倒是很好奇,能被‘神’忌憚不已的紙新娘,到底有多麼厲害。”
包括另一個空間、現實的倒影……他思索之前進入的那個地方,想到虎視眈眈的詭異世界,不由得在心裡歎氣。
層出不窮的設定,有時候還挺讓人無奈的。
裴嬸冷笑了一下,無聲而滿含嘲諷。
眾人都覺得她可以這麼做……畢竟無法解決村民的紙紮化,還躲在祠堂裡,得要一個紙新娘才能反抗,這樣的“神”low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