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濃熙問的仔細,但徐瑾瑜卻一一都能答上,而且答的更為詳儘。
林濃熙聽罷後,久久難言,他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為何會有如此巧妙的心思?
每一個符號都有其深層含義,他賦予了這些符號特殊意義的同時,亦在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書麵文化。
“……你究竟,如何想到這些東西的?”
林濃熙看著少年那一如既往如玉溫潤的麵龐,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對此,徐瑾瑜也早有準備:
“先生許是不知,學生數月前曾有一場黃粱一夢,那夢中恍如仙境,人人都可讀書識字,而學生亦在他們的書本上看到了這些標點符號。
待得學生夢醒,才發現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然莊周夢蝶,又或是蝶夢莊周,學生亦是不知,隻是這些標點符號確實可以用於吾等讀書,學生自不能藏私。”
徐瑾瑜一字一句的說著,林濃熙聽罷,深深的看了徐瑾瑜一眼:
“你既然心裡有成算,吾也就放心了。”
能編造出這樣驚奇理由的少年,縱使他年少,想出這些標點符號之文,也屬常事。
倒是難得徐瑾瑜他小小年紀,便知明珠自晦的道理,實在難能可貴。
一瞬間門,林濃熙看著徐瑾瑜的眸子裡,激賞之情,溢於言表。
徐瑾瑜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理由應該是無可指摘的,世人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他做夢啊。
可為何先生眼神卻這般奇奇怪怪的?
可還不待徐瑾瑜深思,林濃熙便收起了自己那不同以往的神情,低聲與徐瑾瑜商量道:
“徐瑾瑜,如今《易》已經學過,你這本書便借吾幾日如何?”
徐瑾瑜自無不可的點了點頭,他本來準備告老師的,沒想到提前了這麼些許。
隻是,那端方嚴肅的林先生眼中的躍躍欲試又是怎麼回事兒?
徐瑾瑜一時不解,隨後就看到林先生很是珍惜的將那本《易》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這動作,頗有幾分熟悉……
徐瑾瑜沉吟著,似乎當初雲先生收起自己初次作出的那首詩便是如此。
所以……
如徐瑾瑜所猜測的那樣,等林濃熙下了學,還不急用飯,便直接向那座院子裡種了一片湘妃竹的舍館走去。
而今日,雲蕭難得無課,他正在自己那片竹林前與自己對弈,林濃熙的驟然上門,讓雲蕭不由滿心歡喜:
“耀兄?耀兄今日回來的好早!可有興致與我對弈一番?”
林濃熙卻難得賣了一個關子:
“對弈便罷了,今日吾發現了一樣比對弈更有意思的東西。”
雲蕭一時驚奇:
“耀兄說的是什麼?快快與我一觀。”
林濃熙撫了撫須:
“不急不急,吾倒是想與碧虛探討一下吟誦之姿,碧虛以為如何?”
“吟誦之姿?”
雲蕭隨意吟了一首詩,做搖頭晃腦狀:
“此舉風雅而有韻律,除卻讀多了頭暈腦脹外,簡直再好不過了。”
林濃熙:“……”
和徐瑾瑜的回答還真是一樣的。
“那假若有法子不用如此呢?”
“絕無可能,倘若真有這樣的法子,吾等祖宗為何不用?”
林濃熙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他將徐瑾瑜那本《易》取出來遞給雲蕭:
“那便請碧虛先看看這本書吧。”
雲蕭有些奇怪的翻開一看,但見徐瑾瑜的名字落在右下角:
“這是徐瑾瑜的書?”
雲蕭心中隱隱升起了幾分後悔,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該那般斷言!
雲蕭心裡有些懊惱,但隨著他看了書後,已經徹底心無旁騖,無瑕去想彆的了。
“這些墨點……為何如此神奇?”
一個個墨點總是落在合適的地方,一頁一頁翻過去,不必去想句讀,簡直,簡直太輕鬆了!
雲蕭越看越起勁兒,等到他回過神,林濃熙已經自斟自飲的喝了兩碗茶水,石幾上的棋局也已經近半!
雲蕭直接抓住林濃熙握著棋子的手,壓低聲音道:
“是不是徐瑾瑜想出來的?山長果真慧眼獨具!這件事吾等亦需要儘快報於山長!”
林濃熙點了點頭:
“山長尚有兩日方可回來,屆時請山長定奪此事該如何去做。不過,未曾想到,一個小小少年竟會有這般妙思!”
“吾亦不知那徐瑾瑜是如何生的,怎就如此聰慧!”
雲蕭心中激動,林濃熙看了他一眼,也不由打趣一聲:
“方才碧虛你可有一句話說錯嘍,吾等祖宗之所以不用,乃是因為此法的創始人還未曾出現。”
雲蕭也是哭笑不得:
“耀兄何時這般促狹了?”
雲蕭這會兒表示自己不願回想當初借著徐瑾瑜那一首詩,坑遍所有先生,最後在蹴鞠葉先生身上提到了鐵板的事兒。
也不怪林濃熙今日一得知此事,便直接上門了。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這些先生天天互坑,都最終都因為同一個學生栽了跟頭!
二人說笑片刻,最終就這那未完的棋局下了下去。
兩日後,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氣哼哼的回到了書院,剛一進門,最近還在碎碎念:
“那清淼老兒簡直欺人太甚!不就是祁明鈺那小子今年也十三歲了?也才要下場,就好奇那秀才已是唾手可得了,簡直氣煞我也!”
“山長——”
翠微居士正在念叨,便聽到一陣敲門聲,忙去開門:
“濃熙,你怎麼來了?”
要說這些先生中,最省心的就是林濃熙了,翠微居士一時有些訝異,這還是他頭一次上門。
翠微居士請林濃熙入內落座,又忙斟了茶水,隨後二人才開始談話。
“山長前些日子可是去西宿書院了?”
林濃熙提起這個,翠微居士氣就不打一處來:
“可不是,那清淼老兒巴巴的三催四請,我還當是有什麼要事,沒成想,原是給我秀他的學生。
那祁明鈺怎麼就瞎了眼,跟了清淼老兒?今年祁明鈺也已十三歲,隻待明年二月下場,這是要與無涯一爭三才之首了。”
林濃熙耐心的聽著,自古以來,東辰西宿都是對家,畢竟這搶學生搶的,沒有火氣都得有了。
“不過幸好老夫下手快,先搶了無涯入學,無論如何,高無涯長祁明鈺幾歲,祁明鈺再如何,也隻能踩著無涯步子走!”
翠微居士說到這裡,胡子翹了翹,林濃熙眼中噙了一抹笑,決定讓翠微居士更高興一點兒:
“說起來,還有一樁好消息未告知山長。數日前,乃是書院月試,有一學子成績斐然。”
“成績斐然?有多好?”
翠微居士立刻來了精神,要不是清淼老兒一直拖著拚命秀,他早回來了!
林濃熙笑了笑:
“山長不妨猜猜?”
翠微居士:“……”
他怎麼覺得濃熙現在也學壞了呢?
“可是雙科頭名?”
自己書院什麼樣子翠微居士心裡彆提多清楚了,對於這些新入學的學子,第一次月試隻管往難了出,如此他們方能沉下心來好好讀書。
林濃熙聽罷隻是笑著搖了搖頭,伸出了三根手指:
“是三科頭名,皆聚一身。”
“當真?!”
翠微居士拍案驚奇,直接大笑道:
“清淼啊清淼,你有你的祁明鈺,我有我的……對了,那學長究竟是何人?這般給吾長臉!”
“正是徐瑾瑜。”
“誰?你說誰?”
翠微居士直接愣了,隨後不由摸了摸下巴:
“原來那小子的過目不忘,還真不是蓋的!”
過目不忘?
林濃熙亦是瞪大了眼睛,二人對視一番,林濃熙不由問道:
“當初山長果真慧眼獨具,徐瑾瑜初入書院便取得了不菲成績,實在令人驚歎。”
翠微居士:“……”
他能說,他當時是一眼瞧中那孩子的臉,再加上那淡定不迫的氣度,待他日書院比鬥,清淼老兒的臉色已經很好看。
卻沒想到,還真被自己撿到一匹黑馬!
林濃熙總覺得山長的表情怪怪的,可他今日來此尚有更重要的事兒。
“對了,山長,今日吾前來乃是有一要事,還請山長定奪。”
翠微居士還來不及感歎自己的慧眼識珠,聽的林濃熙此問,直接喜滋滋道:
“你且說罷。”
林濃熙深吸一口氣:
“再次之前,還請山長看看這本書。”
翠微居士有些不解的拿起那本《易》,這東西他熟啊,隻怕如今書院裡的丙級學子也對此可以背誦全文了,不知濃熙為何要讓他看這個。
翠微居士滿腹疑惑的將那本《易》拿起來翻閱,隻是,隨著紙張的翻動,翠微居士的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
“好!此物為何?竟是這般神奇!”
翠微居士說著,竟是不由直接捧著書大聲的朗誦起來。
頭發花白的老者,讀起書來卻是自有一種文人書卷之氣,昂首挺胸,負手而立,實在讓人眼前一亮。
翠微居士越讀越激動,越讀越順暢,林濃熙還來不及回答,翠微居士便又翻到首頁,看著那右下角的三個小字:
“徐瑾瑜!又是徐瑾瑜!”
翠微居士這會兒已經有些欣喜若狂了,他捧著那本《易》,就像是捧著一個天降至寶一般。
“這樣神奇之物,竟然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想出來的,哈哈,濃熙,等下課後讓徐瑾瑜來我院子,不,我要親自去見他!”
翠微居士說完,也不在院子呆,便直接朝外走去。
他迫切的想要見到那個穎悟絕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