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1 / 2)

七月初的微風當中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熱浪, 打在人的臉上帶來一股麻酥酥的癢。

“叔,走快點,走快點……”翻過年已經十歲的覃大丫, 渾身上下已經完全沒有了季青臨剛剛穿越過來時的那種膽怯。

原本枯黃,毛躁, 分叉的頭發,也變得濃黑又柔順,覃二娘給她紮了兩個小髻,一左一右各帶著一朵靚麗的娟花。

她一邊喊著,一邊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鵝黃色的羅裙襯得她聲量苗條,鵝蛋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幾乎已經完全沒有辦法讓人將此時的她和曾經那個怯生生的躲在人後麵的黃毛丫頭聯係到一起。

鄉下的姑娘基本上是沒有人會穿羅裙的,不僅是因為它層層疊疊的裙擺不方便做活,且容易弄臟,最主要的是它貴!

做一件羅裙的布料,基本上都能夠做套簡潔的衣裳了,沒有哪個鄉下人家會為了姑娘大費周章。

然而, 年後一次季青臨帶著覃大丫前來縣裡的書肆賣話本的時候, 覃大丫在看到在書肆裡麵看話本的一個閨閣小姐身上的羅裙的瞬間就徹底的移不開眼了。

但她也知道, 這種漂亮的裙子不是她能夠穿得起的,所以她隻是羨慕那個小姐,卻並沒有開口向家裡人討要。

卻不曾想,季青臨下一次書院放假回家之時, 竟然給她帶了一條比當時她看到的那個閨閣小姐身上穿的還要漂亮的羅裙。

覃老太氣的又是將季青臨一頓臭罵,直言他就是個小敗家子。

但罵歸罵,覃老太卻沒有收走覃大丫的羅裙,由著她穿著四處顯擺去了。

覃大丫到現在還記得她第一次穿著那身羅裙出現在村子裡的時候, 收獲到的所有小姑娘的羨慕的目光。

自此以後,覃大丫就有了一條又一條漂亮的羅裙,甚至是連覃大嫂和覃二娘也多了幾件好看的裙子。

如此,又將覃老太給氣了個半死,差點那巴掌都快要招呼到季青臨的背上去了,可等到季青臨拿出帶給她的款式新穎的衣裳以後,覃老太又訕訕地收回了手。

甚至還直接帶著覃大丫一塊滿村子亂逛,到處去炫耀。

一來二去,覃大丫也知道,她奶就是個嘴硬心軟的,是絕對不會真的對她和叔動手,於是覃大丫的膽子就越發的大了起來。

她知道季青臨一旦在秋闈當中考中了舉人,那賣話本子的這個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家裡也就會斷了經濟來源,她想要賺取花不完的銀子的願望也就不會再實現。

思來想去,覃大丫最終還是選擇了向她的叔求助,想要看看有沒有其他賺錢的法子。

於是便有了季青臨出發去府城之前,最後帶著覃大丫和覃二娘來鎮上的這一遭。

跟著人牙子來到地方,覃大丫的眼睛都亮了,“叔,這地方你真的買下來給我管?”

眼前是一座二層的小酒樓,酒樓後麵還有一個小院子,院子雖然不甚大,但稍微擠一擠,還是能夠住上四五個人的。

覃大丫完全不敢想,她的叔竟然要把這個地方買下來送給她。

這個鎮子不大,人也少,住在周邊的也都是莊稼戶,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幾個銅板。

而這個酒樓裡麵賣的又是一些比較高檔的吃食,味道好不好暫且不提,隻是那高昂的價格就已經阻擋住了絕大部分人的步伐。

所以這個酒樓開了沒多久,就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了。

房子空置在這裡將近兩年,酒樓原本的掌櫃的將價格降了又降,可卻始終沒辦法脫手。

畢竟誰都知道這東西拿到手裡就是個燙手的山芋,賺不了銀子不說,還要倒貼進去,誰也不是大傻子。

而現在,被掌櫃的懷疑是“大傻子”的季青臨卻要把這裡給買下來。

因為這裡原本就是開酒樓的,所以桌椅板凳,廚房用具一應俱全,隻稍微打掃一下,都不用做太大的裝修改變就可以直接營業了。

倒也還算是方便。

微微垂下眼眸,薄唇微勾的季青臨眼底劃過一抹清淺的笑,“叔既然已經答應你要支持你做生意,便不會食言。”

雖然之前在季青臨的教導下,覃大丫做了幾次吃食,而且還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評,但真的要拿到這麼大的酒樓裡麵來賣,覃大丫還是稍稍的有些忐忑,“萬一虧了……”

季青臨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道,“做生意自然還是有盈有虧,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呢?”

“況且就算是虧了,也有叔給你兜底,不用擔心。”

腦袋裡麵回想了一下這大半年的時間所聽過的武則天,花木蘭,呂雉……的故事,覃大丫攥了攥小拳頭,“好!”

那麼多的女子都可以成就一番大事,她就不信,她隻是做個買賣而已,還能做不來。

人伢子帶著他們轉了一圈,一邊仔細地打量著季青臨等人,一邊努力的推銷著,“怎麼樣?這屋子是真不錯,裡麵的東西大部分都是新的,你隻要買回去稍微拾掇一下就可以開張,而且價格也公道……”

聽著人牙子絮絮叨叨的說完,季青臨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人牙子瞬間有些忐忑,掌櫃的把這房子掛在他這裡都快兩年了,可卻一直都無人問津,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買家,要是還賣不出去,他可就真的一點賺頭都沒有了。

思前想後,人牙子咬了咬牙,滿臉心痛的開口道,“這樣吧,我看你是實誠想買,也就不和你說那些虛的,一口價,一百兩!”

季青臨隻笑笑不說話。

原主覃鈞曾經為了科考去過府城,也去過上京,所以季青臨對於物價,心裡麵是一清二楚的,他們這個鎮子離縣城都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一百兩銀子絕對是高價了。

那人牙子看到季青臨這番表現,也知道忽悠不了人,最終隻能忍痛,“九……九十兩,不能再少了。”

季青臨薄唇微挑,“八十五兩,不賣就算了。”

人牙子:……

酒樓原本的掌櫃的給他定的最低的價格是八十兩銀子,合著他辛苦兩年,最終就隻能落得五兩?

可這兩年也就隻有這麼一個買家有意願想要買這酒樓,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人牙子幾乎是淚眼朦朧,心痛的厲害,“八十就八十。”

為了防止季青臨反悔,人牙子立馬就要拿著地契去衙門備案。

幾人從衙門裡出來的時候,日頭正好也大了些,季青臨便帶著兩人到不遠處的小攤子上吃了碗餛飩。

覃大丫一直在跟著季青臨認字,而且還學習了現代的加減法,背會了乘法口訣,所以地契上麵的字她也都認得清楚。

一個字一個字的將上麵寫的內容挨個念了一遍,覃大丫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了太陽穴,“這個酒樓真的是我的了!”

覃二娘揉了揉她的腦袋,臉上也帶著明媚的笑,“是你的都是你的,以後賺的銀子也都是你的。”

無論覃大丫表現的有多麼的早熟,但她終究也還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雖然之前賣話本子的時候季青臨已經鍛煉了她的膽量,但賣話本子和開酒樓還是沒有辦法比擬的。

所以季青臨便拉了覃二娘一起,有著她的照顧,覃大丫也不會輕易的被人給騙了去。

回去的時候又割了幾斤肉,一大家子圍在一起好好吃了頓飯。

接下來的幾天季青臨都沒有出門,而是一直在屋子裡麵提筆寫菜譜,足足寫了厚厚的一大本。

除了需要炒的拌的菜以外,季青臨甚至還把火鍋的製作原理,以及製冰的材料全部都寫了上去。

這麼多的菜譜,就算季青臨年五載的不回來,也足夠酒樓時不時的推出一個新鮮菜式了。

覃老頭覃老太年紀大了,繼續去地裡麵乾活,也實在是累人的緊,所以季青臨直接將家裡的地都給租了出去,然後借口覃小寶已經五歲到了啟蒙的年紀,忽悠著老兩口一塊到了鎮子上去。

老兩口是個閒不下來的性子,到了鎮子上,一開始還有些不太習慣,但等到酒樓開張忙活起來後,也就沒那個時間去思考習不習慣了。

從上河村前往府城,有相當長的一段路,中間還要坐十幾天的船,季青臨身體不好,全家人都不放心讓他一個人走,所以最後覃大郎暫時放下了手裡的木工活,選擇陪季青臨一塊去趕考。

離開那天,覃家大大小小的人全部都來送季青臨,覃老太拉著他的手怎麼都不願意放開,“你身子不好,看書不要看太晚,日常的補藥要記得吃,有什麼需要的就讓大郎去給你買……”

兒行千裡母擔憂,這還是郎第一次離家這麼遠,更何況郎身子又一向不好,讓覃老太完全沒辦法不擔心。

覃老太絮絮叨叨的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說,但季青臨沒有絲毫的不耐,他一直靜靜的站在那,認真的聽著覃老太的叮囑,還時不時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大丫,”季青臨捏了捏她的臉蛋,“你是一個大姑娘了,叔不在的這段日子,你替叔照顧好爺爺奶奶,弟弟妹妹們,好不好?”

整個家裡麵,覃大丫最依賴的並不是自己的親爹親娘,而是季青臨這個叔。

小姑娘委屈的流著淚,抱著季青臨的腰都不願意撒手,“叔,你一定要早點回來,我會想你的。”

季青臨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溫柔的應了一聲,“好,叔答應你,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府城的漂亮的小裙子好不好?”

覃大丫打著哭嗝,“好,叔放心去趕考,我會照顧好家裡麵的。”

大妞,二妞也很喜歡這個小舅舅,得知他要離開,一時之間直接哭的不能自已,“小舅舅……嗚嗚嗚,不走。”

覃老頭拽著覃小寶,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走吧走吧,快走吧,早去早回啊。”

——

“郎……”覃大郎敲了敲屋門,端著一托盤的吃食走了進來,“餓了吧?”

“吃點東西再繼續看書。”

“好,”季青臨輕輕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書卷,走到了桌子前,“大哥吃了沒?沒吃的話一起。”

覃大郎嘿嘿的笑了兩聲,“還沒呢。”

說完這話,他就直接坐在了季青臨麵前的凳子上,一邊給季青臨夾菜,一邊說著今天在甲板上發生的事情,“我今兒個看到好些個人都因為暈船吐了,原本還擔心你身子不好遭受不住。”

季青臨知道自己身子弱,所以在出門之前做了萬全的準備,他提前在藥店裡麵買了許多的藥材,做成了種種藥丸裝在了背包裡。

防止暈船的,治療風寒的,甚至是連治療海鮮過敏的都有。

畢竟要走這麼久的水路,飯菜裡麵就少不得會出現海鮮。

季青臨吃飯的動作沒有停,應了一聲後又說道,“咱們帶的暈船丸應當還有很多,大哥可以拿出去給大家分一分。”

都是前往府城考試的學子,若是因為暈船太過於難受而錯過考試,就需要再等年,到時候這前往府城的一趟花費就會徹底的打水漂,沒有哪個家庭經得住這般造。

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事情,也花不了幾個銀子。

覃大郎點頭應下,“好,我一會吃過飯就去。”

他家郎心地可真好,而且吃個飯也是這樣斯斯文文的,完全不像他是在惡狗刨食。

這樣好的郎,肯定可以一次中舉!

覃大郎將暈船的藥丸發下去以後很多人的症狀都好了起來,沒過多久便有人接二連的上門拜訪,想要表達謝意。

季青臨有些不勝其煩,但好在覃大郎都以自己弟弟要溫書為借口而將這些人都給推了出去。

隻不過他們送來的大部分的東西都留下了。

晚上,覃大郎樂嗬嗬的整理著這些東西,“終究還是好人多啊……”

季青臨對此不置可否。

如此平安無事的日過去,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大聲的喧嘩,甚至還夾雜著幾聲充滿哀傷的哭泣。

季青臨正準備起身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覃大郎就火急火燎的推開門衝了進來,“郎,郎,你不是會些醫術嗎?快隨我前去瞧瞧吧!”

順手拿起自己帶來的藥包,一邊跟著覃大郎往外走,季青臨一邊詢問道,“這是怎麼了?”

覃大郎憂心忡忡的開口道,“好像是因為暈船太嚴重了,船上的船醫說可能救不活了,我就想著郎你也會些醫術,看看能不能救上一救。”

“你沒有給他暈船的藥丸嗎?”季青臨疑惑的皺了皺眉頭,他自己做出來的暈船的藥丸效果如何,他自己心裡麵清楚,隻要服用了,是絕對不可能會嚴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覃大郎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當時給大夥都分了的,隻不過他吃沒吃我就不知道了。”

季青臨點頭應了聲表示了解。

他估計那人是因為覺得這藥丸來曆不明,不太相信,所以才沒有吃。

還未完全走近,一個中年婦女的痛苦哀嚎聲就宛如驚雷一般響徹在眾人的耳邊,“我的少爺呀,都是老奴不好!”

“您要是萬一有個長兩短,老奴也就不活了……”

她看起來滿臉的痛苦哀傷,趴在床邊上嚎的不能自已,可若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這份悲傷絲毫沒有到達眼底。

而且她隻是在乾嚎,沒有半點的眼淚流下來。

季青臨撥開人群走了過去,“麻煩讓一讓,鄙人會點醫術,說不定能幫上一二。”

那婦人旁邊一個淚眼朦朧的小廝聽到這話,立馬用大力撞開了圍觀的人群,“快快快,快請進,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少爺……”

這間客房的布置要比季青臨所居住的那間奢華的多,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人才能住得起的。

躺在床上的青年和季青臨一般大的年紀,但此時他的臉色蒼白的像白紙一樣,而且渾身都冒著虛汗,身上的衣衫連帶著床上的被褥全部都被汗水給打濕了。

青年時不時的還會身體抽搐一下,且接連不斷地從嘴裡嘔出大量的酸水。

季青臨匆匆掃了一眼,就判斷出這青年是因為暈船大量嘔吐,因為缺水而引發了低血溶性休克,以及電解質的平衡紊亂。

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真的會危及生命。

季青臨迅速的做出了反應,瞬間就拿出幾乎有半截手臂長的銀針,要紮到青年的腦袋上去,但就在他要動手的時候,剛才還趴在床邊上哀嚎痛哭的中年婦人卻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這是要做什麼?!”

那中年婦人橫眉冷對,好像季青臨要害人一樣,“這麼長的針那我們少爺的頭上,萬一少爺有個什麼長兩短的,你的一條小命賠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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