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時胥臉色陰沉, 一雙眼眸當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駭然又恐怖,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暴虐的氣息。
他拚儘全力的掙紮著,想要從床上坐起來,直接把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青年給撕碎。
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過於虛弱了,即便是他使上了吃奶的力氣,也終究隻是從床上挪動了一點點的距離,手也隻隻堪堪的夠到床沿上而已。
天一走過去,握著商時胥的手, 低垂的眼眸,細細的安撫著, “主子, 你先彆著急, 江神醫這麼厲害, 都能夠解了你體內的醉紅顏的毒素, 肯定是也有辦法的, 要不我們先問問他?”
商時胥牙齒咬的嘎吱作響,因為太過於用力,嘴唇都被他咬出了一抹血色, 他努力的將自己的理智拉回來, 抬起頭用那雙陰鬱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季青臨, “你說!你有沒有辦法?!”
辦法當然是有的,但是季青臨又憑什麼會如了他的願呢?
原本的劇情當中, 江唯卿自然也是找到了兩種可以祛除商時胥體內醉紅顏毒素的方法。
其中一種就是季青臨剛剛所使用的方法,但使用這種方法的時候,醉紅顏的毒素會在中毒人的體內橫衝直撞,肆意的破壞中毒人的經脈, 即便是解毒了以後他也終究會變成一個病弱的人,走兩步就喘,稍微一不留神就會風寒發熱的那種。
而第二個方法則是江唯卿在劇情裡采取的辦法,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一碗的血,一點一點的用血液將醉紅顏的毒素吞噬掉。
這種方法不會讓中毒的人受到半點的副作用,但對於江唯卿的身體卻會帶來巨大的傷害,而商時胥就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發現了江唯卿血液的秘密,隨後將他抓起來,讓他成為了移動的活體救心丸。
江唯卿是如了商時胥的願了,可結果呢?
對於這種自私自利到極致,恩將仇報,白眼狼一樣的人,季青臨可沒有那個好心。
在好幾雙期待的目光的注視下,季青臨勾了勾唇角,嗓音冷冷,淡漠無比,“抱歉,我無能為力。”
“啊啊啊——”商時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瘋狂的挪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撲到季青臨的麵前來。
在極度的憤怒之下的人的潛力是無限,商時胥明明是一個身體無比病弱的人,可天一卻根本無法阻攔住他。
商時胥用力推開了天一的手臂,掙紮著來到了床榻的邊緣,但此時他幾乎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剛剛將腳挪到地上,身體隨之一軟就重重的栽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讓商時胥自己都懵了,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冷宮,無依無靠,受儘欺淩。
尖叫聲,廝殺聲,鮮血蹦濺的場麵在商時胥的腦海當中重複上演。
他的手指緊緊的抓著天一的手臂,腦海當中傳來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紅色的紋路緩緩爬上了他的整雙眼睛,他側過頭,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天一。
天一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一雙冰冷的眼神,即便是在七殺閣的訓練場裡,一百人隻能活下來一個的廝殺場地,他都未曾見過這般滿是殺意的眼眸。
商時胥在這一瞬間,仿佛是從地獄當中爬出來的惡鬼,帶著某種冰冷的獸性,雙眼裡是純粹的惡意,“天一,給我殺了他!”
“殺了他!!!”
在商時胥話音落下的刹那,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了好幾步,畢竟他們曾經都和商時胥接觸過,也都十分清楚的知道天一的武力值,在場的所有人加在一塊,可能都不是天一的對手。
然而,那個被商時胥要求著要被天一殺死的人,雙腳卻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一樣,一動不動。
江檸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試探著抓住季青臨的手臂,“師父……?”
江聽白雙手緊緊的捏著刀柄,第一時間擋在了季青臨的麵前,即便他捏著刀柄的手在微微的顫抖,他心裡也十分的害怕,但他卻沒有絲毫的退縮。
“嗤……”突然,就在氣氛格外凝重緊張的時候,季青臨卻突然發出了一聲淺笑。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商時胥的後槽牙都繃緊了,他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你笑什麼?”
“笑你自不量力啊,”季青臨說話的語調十分的輕快,他看著商時胥和天一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兩名調皮的孩子一般,“反應如此遲鈍,竟然還想要殺人?”
“誰給你們的勇氣?”
天一下意識的調動起體內的內力,然後就發現在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的內力就已經全部被封了起來。
雖然內力還在,卻根本沒有辦法使用。
在這種情況下,彆說他要去殺掉季青臨了,能夠保護自己和商時胥不被殺掉,恐怕都會變得異常的艱難。
“主子,”天一的嗓音在這一瞬間沉了下去,“我的內力被封了。”
說完這話,天一抬手將商時胥給攙扶回了床上去,“主子,現在情況不太妙。”
雖然他的主子還帶了七殺閣裡的其他的殺手們一塊過來,但現在這個房間裡的卻隻有他們兩個人,而他們兩個一個武功被廢,一個內力被封,完全就成了那砧板上的肉,隻能夠任人宰割。
商時胥梗著脖子,雖然他依舊滿臉的扭曲,恨意在渾身上下彌散,但說話的時候語調卻沒有了之前那般的傷勢,“你們想要乾什麼?”
“不過區區幾個江湖人士,難不成還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四殿下多慮了,”季青臨微微頷首,“我隻是按照四殿下所求解了你體內的醉紅顏之毒而已,還望四殿下不要忘了答應好的二十萬兩診金,畢竟殿下也不想自己成為那言而無信之人吧?”
商時胥從來沒有這般的恨過一個人,但他也知道,現在的時局對他很是不利,如果他依舊態度強硬,那麼吃不了兜著走的,絕對會是他自己。
多年的暗中謀劃,讓商時胥學會的最重要的一個詞語就是隱忍克製,他生拉硬拽了下嘴角,露出一道比哭還要難看的苦笑,“江神醫放心,答應你的黃金,我絕對一個子都不會少。”
但這錢你有沒有命拿,那可就不一定了。
迎著商時胥恨不得將自己啖肉嗜血的目光,季青臨勾唇淺笑,“那我就靜候四殿下佳音。”
——
眾人離開以後,商時胥這才徹底的爆發了起來,他用儘這世間所有極致惡毒的話語,將季青臨上下下十八代人都問候了個遍,這才稍微喘了口氣。
如孤狼般恨戾的雙眸染著月光,商時胥咬牙切齒的開口道,“七殺閣的分堂是不是就在漳州城?”
“你去聯係分堂的殺手們,今天晚上,我必要江唯卿死!”
雖然之前派出過殺手們去抓捕季青臨,而那些殺手全部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商時胥對於自己培養出來的殺手,還是十分有自信的。
或許之前那些殺手們是在半途當中遇到了什麼麻煩,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在這裴府當中,有他親自坐鎮。
他一定要砍下季青臨的腦袋當球踢!
才能夠發泄他心中的怒火。
“屬下遵命。”天一應了一聲,其實他心裡是有點忌憚季青臨的,天二十都失蹤不見了,季青臨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那麼簡單,更何況,對方能夠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封掉自己的內力,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的出來的。
雖然現在他的內力已經回來了,但天一對於季青臨的警惕卻沒有半分的減少。
然而,看著商時胥完全被怒火燒儘了理智的樣子,他絲毫不敢開口勸導。
商時胥仰躺在床上,胸膛不斷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隻說了這麼幾句話,就好像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喉嚨處傳來陣陣的癢意,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
如此脆弱的身體,全部都是季青臨造成的!
商時胥手指死死的抓緊了身下的床單,將其絞的皺皺巴巴。
在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身體究竟變得有多麼虛弱的時候,商時胥對於季青臨的恨也幾乎是達到了頂峰。
兩人至此,至死方休。
等了沒一會兒,天一就回來了,隻不過,他的臉色實在是稱不上好看。
商時胥如遭雷擊,這樣的眼神他實在是太過於熟悉,在不久之前他讓天一當場殺了季青臨,而天一發現自己內力被封的時候,就是露出了這般神色。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商時胥不敢置信地看著天一,說話的嗓音當中帶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顫抖,“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天一單膝跪在地上,臉色有些痛苦,“主子,分堂……已經沒有殺手了。”
“分堂被端了……”
“不可能!”商時胥大吼了一聲,脖子上青筋畢露,一張臉漲得通紅,“絕對不可能的!”
這個分堂上上下下五百多人,其中不乏有天字號的高手,這麼多人,一夕之間全部死絕,而且一點消息都沒有流露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商時胥不願意相信。
但天一跪在地上,脊背彎曲,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頹然,絲毫不像說謊的樣子。
商時胥呼吸漸沉,他聽見自己的嗓音格外的凝重,“究竟怎麼回事?”
天一低著頭,一點一點的敘述著,“屬下到達分堂的時候,就發現裡麵沒有人了,到處都很安靜,直到屬下走到異世的大殿裡,還在大殿中央的一個盒子裡發現了五百根手指,那些手指全部都是在分堂的殺手們手上砍下來的。”
寂靜的大殿裡麵沒有半分的人氣,隻有盒子裡麵腐爛的手指散發著腐臭的氣息,那場景實在是有些令人窒息。
說完這話,天一從懷裡麵掏出來一張紙,“這是裝手指的盒子裡麵放著的,屬下還未曾打開。”
商時胥接過紙條,就見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大字,“替天行道,不用謝”。
能夠如此悄無聲息,不引起任何懷疑的解決掉七殺閣裡麵這麼多的殺手,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商時胥咬了咬牙,“沒有彆的線索了嗎?”
天一很誠實的搖頭,“沒有,對方處理的很乾淨,除了那一箱手指和這張字條以外,連半具屍體都沒有看到,而且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就仿佛分堂的殺手們全部都在一夜之間消失了一般。”
商時胥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所派出去的那幾波殺手們,無論是前去追殺季青臨他們的也好,還是去抓秦觀遺留下來的那一對子女的也好,也全部都在猝不及防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個屍體都沒有留下。
“這是有人在故意針對我們七殺閣啊……”商時胥低著頭,若有所思,“究竟會是誰?”
因為追殺林墨林舒兩兄妹的殺手們也毫無征兆的消失不見了,因此商時胥並沒有將這件事情的由頭懷疑到季青臨身上。
商時胥總覺得有一股陰雲籠罩在自己的心頭,讓他無論如何都探究不到真相。
如今有一個季青臨就在身旁虎視睹睹,背地裡還隱藏著另外一批人馬對七殺閣下手,商時胥一時之間,也有些恍惚了起來。
他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走,連夜走,不能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
能夠成為最後登上皇位的那個人,商時胥自然也不僅僅隻有這麼一條道路,他原本準備如果此次來到漳州以後,季青臨還是不答應替他解毒的話,他就隻能使用那一個辦法了。
但那個辦法實在是有些冒險,而且成功的幾率也很小。
但現在……
雖然體內醉紅顏的毒已經解了,可他的身體卻弱成了這樣,一個走兩步就會喘的皇子,時時刻刻都需要躺在床上休息的皇子,又怎麼可能還去爭奪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呢?
商時胥銳利的眼眸當中閃過一抹暗芒,原本是準備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用那個方法來解自己體內醉紅顏的毒素的,但現在,那個方法恐怕是唯一一個能夠讓自己的身體恢複正常的法子了。
眨了眨眼睛,商時胥下定決心,“去崇州。”
天一聞言,躬身到商時胥麵前,將他背在背上,“主子,得罪了。”
商時胥不在意的搖了搖頭,“無礙。”
裴府再怎麼說也是一個武林世家,商時胥的身體弱成這個樣子,如果天一不背他的話,他們是根本沒有辦法在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情況下離開的。
——
寂靜的夜裡,月光溶溶的照下來,幾道黑色的影子在彈跳間就徹底的消失不見了蹤跡。
“師父,就這樣讓他們離開了嗎?”江聽白雙手抱胸,懷裡拿著一把用布條包裹著的長刀,側頭看向身旁的青年,“是不是也太便宜他們了一些?”
之前就是這些人派了那麼多的殺手來追殺他們的師父,如果不是師父醫術了得,對於毒藥的把控力更是到達了一種極致的水準,他們恐怕早就死在那三百多名殺手的追殺當中了。
如今隻是廢了商時胥的武功,讓他變成一個病秧子,也實在是太便宜他了一些。
而且師父還替他解了體內的毒,怎麼看怎麼都是在做慈善。
江聽白很不理解。
江檸也有些跳腳,“就是就是,我覺得師兄說的對,剛才在天一的內力被封的時候,我們就應該直接把他們倆的腦袋都給砍下來!然後帶回去給神醫穀的孩子們當球踢!”
季青臨斜靠在門框上,宛若冰封上的冰雪般白潔的發絲,在清風的吹拂之下肆意飄揚,更襯的那雙眼眸愈發的濃黑如墨,熠然有光。
“莫急,”季青臨神情淡然,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慢慢等著就行。”
商時胥不可能就這樣放任自己的身體虛弱下去的,他勢必會采取行動。
而季青臨等的,就是商時胥的行為。
對於自家師父這種宛若佛家大師一般的謎語人行為,江聽白和江檸已然是有些習慣了,兩人在一旁默默的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又同時搖了搖頭。
罷了罷了,反正師父算無遺策,他們隻要跟著師父走就行,何必去擔憂那麼多呢?
看著商時胥和他帶來的七殺閣的殺手們確確實實的離開了,天二十這才終於從房梁上溜了下來。
天知道他躲藏的究竟有多辛苦,沒有武功的他,爬上爬下什麼的,是真的累呀!
“江神醫。”天二十理了理自己皺巴巴的衣服,對季青臨打了聲招呼,很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那個……我……我就是有點……”
季青臨點了點頭,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偽裝,“嗯,你怕死。”
天二十:……
倒也不必這麼明晃晃的點出來啊喂!
彆看七殺閣的殺手們一個個都是用養蠱一般的手段培養出來的,就理所當然的覺得他們都不怕死。
但實際上,或許是那些玄字輩以及黃字輩的殺手們確確實實不怕死,但對於天字輩的殺手們而言,死亡卻是一件讓他們無比恐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