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湛對陳鄰滿嘴奇怪的詞彙毫不意外,也不驚訝於陳鄰說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實際上在見到陳鄰的第一天,他就覺得陳鄰不屬於這個世界。她身上有種很強的異鄉人的感覺,從氣質再到行為舉止,都和徐存湛熟悉的世界格格不入。
三千世界無奇不有,界外來人的傳說自來便有,徐存湛在大音樓的古籍中讀過不少類似的記載,所以並不覺得這是需要自己驚詫的事情。
比起這個,陳鄰不能調用靈力這件事情倒是更令徐存湛苦惱。
陳鄰想了又想,皺眉提議:“要不然我們去找到時候要祭給鮫人族的新娘協商吧?我看當地人的態度,好像也不是很喜歡把自己家的女孩嫁給鮫人,以此類推,新娘自己大概率也是不願意嫁的。”
“到時候我們和新娘好好談一談,隻要她願意幫助我們,就由你為她……呃,靈台開竅?是這個說法嗎?”
陳鄰謹慎向徐存湛求證了一下,徐存湛回神,看向陳鄰。
他眉頭皺起:“你讓我給其他人靈台開竅?”
他反問得過於自然,問得陳鄰都愣了一下。
她摸摸自己後腦勺,虛心求教:“這個,這個靈台,是不能隨便開的嗎?我看你剛才直接就上手了,還以為……”
“當然不能隨便開。”徐存湛臉上有了幾分陰鬱之色,顯而易見的不高興起來。
但他隻說不能隨便開,也沒有說為什麼不能隨便開,說話時語氣裡還有幾分惱怒的咬牙切齒。陳鄰並不知道,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靈台開竅有兩種方式。
最理想也是最常見的,便是修道者自己遵循天地靈氣引導悟道,靈台引氣開竅。但要做到這一步,對修道者的天賦有一定的需求,若是天分不足,隻靠自己的話,恐怕終生都無法開竅。
但也不是沒有捷徑。
那便是找一位天賦和修為都極高的人,以自身靈氣為引,為對方梳理靈氣,引導其靈台開竅。靈台對修道者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地方,讓彆人的靈氣來給自己的靈台開竅,最終開竅的靈台也會和引導者一模一樣。
被開竅的人終究會和引領者走上一樣的道,也隻能走一樣的道。
所以在這個世界裡,一般隻有父母兄長,或者磕過頭的親師,才會為自己的繼承者靈台開竅。
徐存湛擅自給陳鄰開竅——何止是違背暮白山山規,簡直是把暮白山的祖訓都摁在地上踩了。但徐存湛生氣並不是因為這個;他本來就不是那麼守規矩的人,從出生到現在,唯一守過的規矩也就隻有他師父的三不殺而已。
徐存湛生氣於陳鄰居然喊自己去給彆人開竅。
雖然知道她是無心之失,可徐存湛還是生氣:這個愚鈍的笨玩偶,自己不開竅就算了,怎麼還敢喊自己去給彆人開竅?
我徐存湛是專門來給人間蠢物開竅的傳道師嗎?啊?沒心沒肺!愚鈍!愚不可及!
陳鄰撓了撓頭,小聲嘀咕:“不能開啊?不能開那就算了,我再想想……能不能給置換符換個觸發條件啊?非要用靈力觸發嗎?”
“比如說,換成我一把它撕開,它一下子就把我們兩換過來?”
徐存湛嗤笑:“陳姑娘,你以為置換符是拍黃瓜,你想做辣的就做辣的,想做甜的就做甜的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麼辦嘛!我對這個世界不熟,你就不能——就當是幫我一下——多動一下腦子不行嗎!”陳鄰惱了,兩手叉著腰,生氣時臉頰變得更鼓。
兩人麵麵相覷,陳鄰還惱著,玩偶嘴巴撅起來,滿臉不高興的表情。
徐存湛臉上陰鬱卻散了。他敞開兩條腿,坐在燈塔頂上,眯著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腳。
陳鄰就坐在他掌心生氣,但徐存湛卻好似完全察覺不到她生氣,自顧自想著什麼。忽然,他垂眼,臉上又躍起生動的笑:“倒也不是沒有彆的辦法。”
他抬手扯落自己頭上的紅繩,雪色長發散落下來。徐存湛的發質很好,甚至好得過了頭,在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閃著,晃得陳鄰眼睛都快花了。
陳鄰愣神的幾秒鐘內,徐存湛將那條紅繩綁到她脖頸上,末端還給打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他將蝴蝶結轉到玩偶胸前,理了理——陳鄰低頭去看那截紅繩,才發現那並不是一根普通的紅繩。
而是由數股紅繩擰在一起編織出來的一段繩結,收束的尾端被編成一隻蝴蝶;這時候陳鄰很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徐存湛之前扔出去的門派牌子。
徐存湛的山牌上也印著一隻蝴蝶。
陳鄰用小短手扒拉了一下自己胸口的蝴蝶結,疑惑:“這個發繩有什麼特殊用處嗎?”
徐存湛語氣輕鬆:“我娘的遺物,裡麵存了一點我的靈力。你跟著婚船一起沉進去後,便將它和置換符綁在一起;這條發繩隻要打上某人的精神烙印後,即使沒有靈力也可以單用四字真言驅動裡麵的靈力。”
“雖然靈力微弱,但是啟動置換符綽綽有餘。”
“唉?等,等一下,但這個——這個是你娘的遺物。”陳鄰頓時覺得自己手裡的那截蝴蝶結變得燙手起來,就連說話都不自覺磕磕絆絆,“這,這麼貴重的東西,被我打上烙印了,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啊?”
“貴重的東西?”
徐存湛垂眼看著陳鄰,臉上浮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