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
徐存湛在附近撿了些枯樹枝堆在河邊, 用火折子點燃,然後將擰乾淨水的衣服撐在火堆上烤。
他在某些地方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固執,比如說烤乾衣服這種小事情, 對於有著弊火靈根的徐存湛的來說,不過是稍微動一動靈力就解決的。但他每次都很堅持, 要麼把衣服晾在太陽底下曬乾,要麼就自己生火烤衣服。
陳鄰坐在火堆旁邊, 伸出手去烤火。
春末的夜晚還很冷, 她側著臉, 看徐存湛在河邊放出一隻撲扇翅膀的發光蝴蝶;她認出那是徐存湛慣用的傳信方式。
他會用符紙折蝴蝶,但不知道是隻會折蝴蝶, 還是其他的也會折。
那隻蝴蝶撲騰翅膀飛遠,徐存湛折身回到火堆邊,把自己的衣服翻了個麵烤。
他的那把劍被陳鄰橫放在腿上, 徐存湛也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陳鄰烤著火,找話題:“不夜城裡的事情都解決了?”
徐存湛撥弄衣服的手停了下。
他臉上露出似乎是在沉思的表情, 片刻後,徐存湛回答:“差不多吧。”
陳鄰:“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南詔咯?說起來,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看著荒無人煙的……”
她環顧左右,左右除了身後那條河, 石子組成的一片淺灘, 再往外就是黑影重重的山林。
深夜的天空呈現一片灰蒙蒙的暗藍,明月掛得很高, 月光落在河麵上,碎光粼粼。
徐存湛回答:“是魔刹山,山魔刹的地盤, 據說會有很多依附魔刹的妖怪聚集。”
陳鄰抖了抖肩膀:“那豈不是很危險?”
徐存湛:“是挺危險,不過危險的是魔刹不是我們,所以陳姑娘大可放心。”
陳鄰歎氣:“我就是說魔刹很危險啊。”
徐存湛轉過臉看向她,兩人視線接觸上,陳鄰下巴抵著曲起的膝蓋,整張臉都被篝火映得通紅。
“我發覺——陳姑娘你當真是,半點都不怕我。”
“啊?”陳鄰茫然了幾秒,弄不明白徐存湛盯著自己看了半天,為什麼就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徐存湛單手支著半邊臉,蓮花眼彎彎的帶著笑意:“就是感歎一下。明明我比魔刹死屍之流要危險許多,但陳姑娘卻偏偏不怕我,時常叫我弄不明白,你到底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
陳鄰:“也不能說是完全不怕你吧……看見你殺人的時候我還是會有點害怕的。”
“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隻要理解了你的動機,就不會害怕了。”
她清楚徐存湛是個好人,殺人是為了救人,也不會隨便傷害彆人——這樣就夠了。
這個世界本就荒唐,陳鄰清楚自己不能拿自己的善惡觀去要求徐存湛。
那是不公平的。
徐存湛支在臉頰上的手動了動手指,指尖曲起慢悠悠敲著自己臉頰,嘴角上翹似乎要笑。
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陳鄰在心裡這樣吐槽著,重新轉過頭去專心烤火。
烤了會兒火,陳鄰有些犯困。
她打著哈欠,手也舉累了,乾脆放下來抱著自己膝蓋,尋摸了一個裡篝火近的地方,低頭把臉埋進膝蓋裡眯會兒。
*
商枝接到徐存湛傳來的蝴蝶簡訊時,不夜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本就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在城主府遇襲後城主又沒有第一時間出來主持大局,城裡的其他勢力紛紛蠢蠢欲動,還有一些閒散遊俠在趁機四處搜刮好處。
幸好她和幾名暮白山弟子已經提前撤出不夜城,倒是沒有被城中混亂挾裹。
就連跑沒影的昭昭,也在半路上和他們成功彙合,一起撤出了城外。
“是師叔傳來的簡訊嗎?”常煥東注意到商枝手裡捏著的蝴蝶折紙,出言詢問。
其他人目光紛紛投過來,商枝也沒有避開眾人,點頭之後將折紙拆開。
是張長方形符紙,上麵簡單寫了個位置,讓商枝和常煥東他們趕過去——信息留得簡便,連原因都沒有說。商枝拿著符紙,尚在猶豫。
常煥東麵露喜色:“師叔讓我們過去,想必是事情已經解決了!”
昭昭也湊過來看符紙上畫著的內容,腦袋擠著商枝的肩膀。
商枝有點煩,轉手把符紙塞給了昭昭,皺眉:“我們還沒有找到陳姑娘呢,人是跟著我們丟了的,現在我們也跑掉,算什麼事兒呢?”
一時間其他人都沉默下來,你看我,我看你,相顧無言。
唯一沒讀懂氛圍的也就昭昭了。
她隻顧著看那張寫了字的符紙,身後狐狸尾巴甩了甩,高興起來:“存湛在這裡嗎?那我要去找他!”
商枝沒好氣:“你就不能消停一點嗎?那是羅刹山,你這樣的小狐狸,大晚上千裡迢迢去給羅刹送宵夜嗎?”
昭昭昂首挺胸,十分自信:“存湛在那裡,才不會讓我被羅刹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