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二環進入第三環, 有一個非常明確的分界點。
一片半人高的荊棘叢包圍著那裡,尖刺在烈日下閃著血紅的光澤,縱橫交錯著露出凶相, 好像在提醒擅闖的人, 裡麵是遍布危險的禁地,想進去得先死一 遍。
不過明驕和伊斯亞是老手了, 他們知道這片荊棘叢不是完全的死路一條, 其間早已被開發出隱秘的通道。他們對此很有經驗,主動肩負起了帶頭的重擔,領著大家去找小路。
邢讖思不斷回頭看雁風潯。
他沒有想到秦招最後居然真的決定帶著雁風潯一起走。
在邢讖思看來,雁風潯完全不具備加入正式調查行動的能力, 他沒有異能, 又在雁家的嗬護中長大, 不僅沒有自保能力, 關鍵時刻還會拖後腿。秦招讓他跟在身後,就像是讓一個沒斷奶的娃娃開機甲,簡直是兒戲。
這短短一路臉上, 他都不時朝秦招露出不讚同不理解的表情,一度想要叫停。但秦招冷眉冷眼地回敬他一個“少管閒事”的眼神,擺明了就是不打算溝通。
邢讖思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似乎在這一刻, 他已經把秦招和雁風潯一起歸進了天真衝動難以管教的熊孩子行列。
“這些紅荊棘平時不會主動攻擊人,但是你如果攻擊它們, 它們就會突然‘活’過來,很可怕的……呐,就是這裡,鑽過去有大概三百米的距離就能進入折疊空間的第三環。”
明驕找到了荊棘叢裡的安全通道, 給他指引了一番,又嚴肅地提醒眾人說,“千萬彆讓這些荊棘的刺傷到你們,一旦沾了血,它們會迅速膨脹長大,不僅這條路會被封堵住,人也會困死在裡麵。”
明驕起了個帶頭作用,給大家演示了一下如何縮著身體從裡麵鑽過。
一邊鑽一邊還說出自己的見解:“我覺得紅荊棘其實也算是護城牆了,避免外麵的人闖入,同時也防止了裡麵的生物跑出來——”
話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即顫顫巍巍地喊了句:“……完了,完了。”
伊斯亞在他後麵嚇了一跳:“怎麼了?是不是被刺紮到了?”
“不是……”明驕咽了口唾沫,他慢騰騰地縮著身體,退了回來,對秦招說,“前麵……路被堵死了。”
明驕說得很委婉,事實上他看見了一大片屍體。
紅荊棘從已經腐爛的骨肉裡穿透,吸收了血的滋養,變得越發茂密,幾乎沒有縫隙讓他們過去。
以明驕過往的經驗,遇到這種情況,要麼原路返回,要麼等著林本樺想辦法。
他的本事就隻有這麼點兒,肯定是無法解決眼下困難的,因此下意識覺得完蛋了,他們無路可走了。
可是和明驕的無措截然不同,秦招和雁風潯似乎根本沒把這當成一個值得憂心的問題。他們倆聽完明驕說的以後,就走過去蹲下,很認真地研究起這個荊棘叢。
雁風潯數了數,說:“看見了嗎?雖然身體七零八落的,但是有七個腦袋。”
秦招也觀察了一陣,道:“不是被荊棘困死的。”
“嗯,應該是被殺了以後再扔進去。”雁風潯啊了一聲,“有人故意用這種方法把路堵死。”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頭了然。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明驕偷聽他們倆探討了半天,這會兒忍不住插嘴問道,“我隻知道這一條小道,我們要重新找路嗎?”
秦招站起來,左右看了看,整片荊棘叢漫無邊際,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的環形,他用眼神示意雁風潯和明驕退後,鎮定自若地說:“不找,就從這兒走。”
話音未完,手起刀落。
伴隨著明驕驚恐的叫聲,秦招的刀風直接砍出了一條新的路徑。
“不可以這樣!你一攻擊,它們也會反擊的!”明驕生怕秦招剛才沒聽清楚,又強調了一遍。
然而秦招卻顯得淡定無比,隻說:“走。”
明驕和伊斯亞顯然是不敢先走的,他們怕一靠近,就被紅荊棘給吞沒。這一次身先士卒的人竟然是邢讖思。
邢讖思雖然和秦招接觸不多,但畢竟是調查局的同僚,這麼多年裡也有過一些協作共事,他對秦招的實力很有信心,於是背著自己的戰術包,將各種物件揣進兜裡,果決地踏入被秦招砍出的安全通道。
順便還笑著對明驕二人說了句:“與其擔心這些荊棘會不會攻擊你們,還不如擔心留在這裡會不會被秦招誤傷。”
明驕:“???”
伊斯亞:“……”
邢讖思很順利地穿過了紅荊棘,期間,確實有不少沾了血的刺朝他聚攏,想要襲擊他,但秦招就守在後麵,來一根他削一根,來一簇他砍一片。
秦招的異能屬性本來就屬於攻擊性很強的一類,又加之他的武器是兩把刀,單拿出來都是殺氣滿滿,一招一式銳不可當。
看到邢讖思都進去了,伊斯亞也不再猶豫,抓住明驕的手臂,說:“走,我們跟著邢隊長。”
明驕還怕著,一邊縮著脖子,一邊緊貼著伊斯亞走了進去。緊接著,堯希和九裡也跟了上去。荊棘叢的這一邊就隻剩下了雁風潯和秦招。
雁風潯不疾不徐,似乎在等秦招一塊兒。
秦招卻說:“你過去了我就來。”
“一起走不是更快?”雁風潯笑著,卻一點都沒有要聽話的意思。
秦招可以這麼隨心所欲地劈砍荊棘條,是因為他現在正站在安全距離,那些植物隻能在它們的生長範圍內襲擊人。可一旦秦招也走進去,他就要一邊抵擋一邊攻擊,雖然雁風潯相信他可以搞定,但難免會有點麻煩。
“我怕在裡麵顧不到你。”秦招坦白交代。
雁風潯早有所料,他聳聳肩,忽然趁秦招看他的時候,伸手奪過了其中一把刀,笑說:“我小時候也練過這個,給你看看。”
秦招驚訝地張了張嘴,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雁風潯起步撩刀削斷一排荊棘,回頭抓住他的手,一點沒有置身危險的覺悟,滿臉的恣意隨性,帶著他就往荊棘叢裡麵去:“走!”
刀上有秦招的勢元,因此紅荊棘這種勢元不足3000的變異植物根本無從招架,隻要刀法精準,砍斷一根就少一根。
在他們奔跑的這一路,秦招莫名感到興奮,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刀借給彆人的先例,但交給雁風潯卻覺得理所應當,他們是並肩作戰的同伴,劈開死亡走向前路時,要放心將視野的盲區交給對方。
兩個人順利達到對麵,毫發無傷,反倒是身後的紅刺們荊仰棘翻。
他倆小喘著停下,雁風潯衝他挑挑眉:“怎麼樣,不拖你後腿吧?”
秦招很想對他笑一笑,但一想到自己笑得僵硬難看,就隻是抿了抿嘴角,毫不吝嗇誇獎道:“你刀用得很好,練了多久?以後我可以教你更多。”
“這就不記得了。”雁風潯很誠實地說,“所有你見過的冷兵熱武我都學過,但沒算過單獨花了多少時間,大概練了十天半個月吧。”
秦招訝然,本以為雁風潯是年少時特地學過用刀,現在一聽他隻學過十天半個月,有點急了,便問:“你天賦很高,雁江為什麼不讓你——”
“秦隊,你得去看看。”
邢讖思忽然從不遠處跑過來,打斷了他們兩人。
雁風潯一看到邢讖思過來,就顯得興致缺缺。秦招也隻能強行停下自己要說的話。他順著邢讖思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現,明驕他們都跑到那頭去,低著頭不知道在瞧什麼。
“怎麼了?”
“你看了就知道。”
秦招有些困惑,他下意識抬腳就走,但卻在瞬間頓了一下,回頭反手牽住雁風潯,和他一起走。雁風潯對秦招這麼自覺的動作予以認可,笑著和他十指緊扣。
邢讖思在一旁看著,幽幽歎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當走到明驕他們身邊,秦招才知道為什麼邢讖思剛才的表情那麼凝重。這裡竟然有一道懸崖——或者說,它應該是一道足有幾十米寬的天塹,隔開了陸地兩邊,而中間的壕溝深不見底。
兩邊的懸崖都生著形狀相似的巨樹,它們的根滲透進土壤裡,有部分已經暴露出來。
這裡怎麼看,都是不久前才被一分為二的相同的土地。
“秦隊長,我發誓之前是沒有這道懸崖的!我們一直是穿過荊棘叢就到第三環,不知道怎麼回事……”
“和把屍體扔進荊棘叢的是同一夥人。”邢讖思走上來,下了定論。
秦招也同意他的推測,對方為了不讓其他人進入第三環,把事情做絕了。現在竟然直接斬斷了道路。
“邢隊,可以搭橋嗎?”秦招問邢讖思。
邢讖思搖搖頭:“我剛才測量過兩邊的距離,很難。”
他的“造物”有很大的限製,如果要創造一個大型的實體工具,不僅需要用到勢元,還得花費大量的時間成本。有時做一個異能武器得好幾個月,更彆說要搭一個幾十米長的“橋梁”,來承載七個人和一台機甲。顯然短時間內他做不到。
秦招望向深淵,沉默了下來。
“既然如此,就回去吧。”
一直沒有說話的堯希,這一路上都顯得很安靜,卻在這時突然開了口。
雁風潯沉默地看了過去。他之前就覺得奇怪,這個堯希是不是太淡定了,她不過就是一個療愈師,但全程看不出一點慌張。就連走荊棘叢的時候都比彆人從容。
現在聽到她說要回去,雁風潯才感覺正常。否則他都要懷疑這女人是不是和那個組織是一夥兒的。
“未必沒有辦法。”
“不急。”
秦招和邢讖思竟然同時開了口。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一個翻出戰術包,一個找到627拿行李。
很快,兩個人掏出了同一樣東西——繩索。
這是調查局戶外拉練最常用的工具之一,和市麵上一般的繩索不同的是,這種套索不會有斷裂風險,且有自動抓地結構,隻要將它扔向對麵的高處,就可以借著它蕩過去。
當然,也不是全無風險。
由於這道天塹是人為破壞出來的,懸崖兩側的地麵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鬆動,生長的樹木也都歪七扭八,很難保證套索是否能夠牢牢固定。
明驕就顯然不太信得過,猶猶豫豫地縮到伊斯亞後麵,小聲道:“他們不會打算用那個吧?我現在開始懷疑,我們的危機就是在這裡,說不定我會掉下懸崖……”
伊斯亞衝他噓了一聲,壓低嗓音道:“彆擔心,我們先看看。”
兩個抓地的套索頭先後被扔向了對麵,為了保證能夠快速抵達,他們選擇了一棵長得比較靠裡的樹,這樣一來,隻要套索回收及時,就能夠直接將人拉過去。
這個動作,對於常年會做野外特訓的調查局特警來說沒什麼難的,但其他人難免會心裡猶豫。最可能的情況就是,他們不會把握套索回收的時機,跳到中間的時候就往下落,然後狼狽地被繩索給拽上懸崖。
然而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跳的時候把握不住時機,在繩子快速收回的時候沒有抓緊繩索,最後跌入深淵。
畢竟他們隻是異能者,又沒長翅膀,掉下去那多半就起不來了……
秦招想到這裡,忽然抬頭看向雁風潯,那意思是,他能不能用翅膀帶大家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