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因為你是我哥啊。”……(1 / 2)

即便陳厭青搭了橋, 但先鋒隊的人也沒有立刻過來。共感的能量場還沒有消除,他們還是不敢在秦招剛結束作戰後靠近他。

陳厭青隻是把九裡他們三個人接了過來,然後遙遙地望著秦招, 等待秦招的指示。

可過了好一會兒,秦招也隻是在懸崖那頭攬著雁風潯,沉默得好像入定。

“怎麼回事?他沒看見我們?”陳厭青疑惑, 順便開了個短距離的空間傳送,“我過去瞧一眼。”

宗恕攔下了他,看了一眼縮得像雞崽的九裡,瑟瑟發抖的明驕,以及臉上寫著“我正在努力打腹稿”的伊斯亞,對陳厭青說:“先審他們。”

“不管秦隊?”陳厭青總覺得放心不下。

雖然他們的距離並不遠, 但那道懸崖終究還是將這裡分成了兩個地界。秦招和雁風潯在那頭,始終不是個安全的區域。

彭呸呸也說:“我看秦隊傷得也不輕, 兩眼無神精神恍惚,他該不會睜著眼睛昏過去了吧。要是待會兒有敵人靠近就危險了。”

宗恕卻不急:“以秦招現在的情況, 沒有人能靠近他們。我更好奇, 誰能傷了秦招。”

他們還不知道邢讖思的事, 幾個人聽了宗恕的話, 就把目光都轉向了個偷渡客。

伊斯亞很自覺地開口:“警官,我會把我知道的情況一一交代, 絕不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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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招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

在某個瞬間, 他連人帶思想都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折疊空間變成了彆處,身邊沒了雁風潯,沒有偷渡客,沒有了先鋒隊趕來救援的同伴。他獨自一人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棟主樓隻有兩層高的老宅,雖然建築風格古舊, 但能看出來住在裡麵的人將它打理得很好,院子裡的花草精心修剪過,水池養著金魚和一隻喜歡曬太陽的烏龜。房子的牆壁爬滿了結花的藤,打開的窗戶裡影影綽綽地露出小孩兒的腦袋,一蹦一跳的,看起來還沒有長到窗台那麼高。

忽然有另一個孩子走近了窗戶旁邊,看起來比蹦蹦跳跳的那個年紀要大一些,也長得高很多。

他把費勁扒窗台的小家夥抱起來,稍顯吃力,分明看起來也不過七八歲左右,說話卻老成,還故意學大人壓著嗓子:“給你扔下去信嗎。”

小的那個就有些沒心沒肺了,雖然慘遭威脅,反以為榮,嘿嘿一笑說:“哥哥!”

這兩個小孩兒歲數都不大,也不知道這家宅子的主人是誰,敢不封窗就讓他們在樓上玩。

秦招正這麼想著,就忽然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小潯,彆把你弟弟往窗口抱,他掉下來怎麼辦!”

秦招順著聲音望過去,剛才還空無一人的院子,這會兒多了兩個人。他愣住了。

竟然是辛霍和邢讖思。

如果剛才秦招還覺得迷茫,那麼現在他就該清楚了。這不是真實的畫麵。

秦招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和腳,他甚至掐了自己一下。隨即他又反應過來,用這種方法測試真假對他而言沒有意義,因為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在幻境,他都不會痛。

但他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他現在大概率,和雁風潯建立了共感,並置身於雁風潯的記憶深處。可是秦招此前從來沒有如此“身臨其境”過。

這種形式的共感,太奇怪了。

秦招從十一二歲勢元成長期,就已經顯露了共感的異能,這麼多年,他共感過很多人,抓取他人意識的方法有無數種。

最簡單的,是在觸碰對方時釋放勢元,通過皮膚的接觸,快速建立共感。

秦招通過這種辦法,可以了解到對方的喜怒哀樂,以及他們當下在想著什麼。

但這種思維是不具體的,而且情緒總是稍縱即逝,有些人意誌力堅定或者戒備心很強的話,秦招碰再多次都很難共感。

另一種比較強而有效的方法,就是鋪開異能的能量場,讓置身於有效範圍內的所有人都被他共感,然後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壓製對方。這是在作戰中最常用到的方式。

雖然近來秦招的共感總是失敗——那些吃了獸魄比他勢元高的人,或者不是人的屍偶——除去這些存在,秦招以前的共感從未失手。他可以與對方的思維同步,通常是在一個瞬間就可以了解對方的所思所想。

秦招最不喜歡的就是通過血液強製共感,因為這不是他能主動操控的。對方一碰到他的血,就會被迫把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獻給秦招,戰鬥力大幅度降低,一切思維都被秦招掌控。碰到的血多,共感就更強烈,但秦招經常會被對方腦子裡求饒的聲音吵到。

以上種種共感方式,無論秦招主動還是被動,他常常用到。

但唯獨沒有像現在這樣,他竟然能直接進入雁風潯記憶的畫麵中,但又無法對這些意識進行任何操縱。隻像個旁觀者一樣,站在這裡眼巴巴地看著。

“外公!”

窗台上的雁飛霄咧著嘴,用力揮舞他嫩藕似的手臂,“外公,哥哥抱我!”

正抱著他的雁風潯冷著一張俊秀的小臉,直接鬆了手,以表明自己並不打算抱著個熊玩意兒。

但因為雁飛霄一直在動,小小的身體有一大半搭在窗台,眼下猛地被雁風潯鬆了手,失去保護的他眼看就要往下栽去。

“小心!”邢讖思在下麵臉色一白,衝過去要接他們。

倒是辛霍看著很淡定,呷著茶,笑眯眯望著二樓。

雁風潯反應及時,接住了弟弟。

小不點又一次掛在哥哥身上,開開心心仰著腦袋,好像抓住了雁風潯的小辮子,用稚氣的聲音說:“哥哥沒抱穩,但我不告訴彆人。他們不知道,哥哥就不挨罵。”

“你最好告訴他們。”

雁風潯把人往地上一扔,自己拽拽地走出房間。

手心裡全是汗。

他想,剛才那一下他要是沒接住怎麼辦?要是雁飛霄掉下去死了怎麼辦?

死了最好。

死了就沒有人在他耳邊念經,逢年過節他不必遭人同情。

——是不是你爸把所有的好基因都留給了你弟弟,一點沒分給你,所以你們兩個的勢元差異才那麼極端,一個頂頂好,一個乾脆什麼都沒有。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怎麼是兩兄弟,區彆這麼大?

——可憐的孩子,都八歲了,還是沒有一點勢元分化的跡象嗎?可是霄兒才六歲,上次體檢已經可以確定異能屬性……

雁風潯又一次想,這家夥死了最好,自己不該手快去接他。

但隨即又想到,二樓不高,摔下去頂多磕破皮。而且下麵有外公,有外公的手下。他們不會讓雁飛霄死掉。

“哥哥,你去哪兒?你要出去玩嗎?”

小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上來,抓著他的褲腿,粉白的一張臉衝著他笑,“哥哥,我生日的小蛋糕你吃了嗎?哥哥沒有送我禮物,但是吃了蛋糕我就不生氣。”

雁風潯煩得要死,丟開他的手就下了樓。

院子裡的辛霍正在喂金魚,邢讖思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邊。看到雁風潯頭也不回地往大門走,邢讖思向辛霍請示了一下:“辛老,要派人跟著嗎?”

辛霍看了一眼,正好小短腿雁飛霄也衝下了樓,期間摔了一跤,滿鼻子灰,支棱起來衝他揮手:“外公外公,我跟哥哥去玩!”

辛霍笑眯眯地衝他點頭:“好,去吧。”

他對邢讖思道:“你也跟著。”

邢讖思點頭,轉身快步追了上去。

邢讖思帶了好幾個高手,寸步不離地跟著兩兄弟。

秦招也走在一旁,眼神一直放在小小的雁風潯身上。

他看到那張年幼的臉上露出陰鷙冷厲的表情,和他所認識的二十歲的雁風潯相去甚遠。秦招忍不住想去確認這到底是不是雁風潯,便走到小孩跟前。

但最終一行人穿過了他的身體,他沒有碰到任何人。

他隻是這段記憶的旁觀者。

“殼洲最有名的就是螢火夜,這幾天很多外地的人跑來湊熱鬨,你們想去看嗎?”

邢讖思牽著雁飛霄的手,又想去拉雁風潯。

然而雁風潯很難和人親近,他也討厭彆人把他當幼童,總是淡漠地與所有人保持著距離。

邢讖思知道這孩子性情如此,也不生氣,依舊笑嗬嗬地,但不再勉強和雁風潯搭話,而是問小的那個:“霄兒想不想去?”

雁飛霄小小的個子,努力抬著下巴,嘟著嘴:“不去!”

“怎麼不去呢?”邢讖思很驚訝,他記得小的這個最貪玩。

結果雁飛霄說:“哥哥不去。”

邢讖思笑了,又望向雁風潯,可是那孩子完全沒有要理會他們的意思,悶著頭往前走,不知道他要乾什麼。

對於雁風潯的性格,邢讖思早有所耳聞,得知他要來殼洲,也特地做了些功課。這幾天的相處下來,他自認為已經對這孩子有所了解。

上將家的這位大公子,從小就不愛說話。據說學會說話後開口說的第一個字不是“媽”或者“爸”,而是“滾”。

當然,因為發音不標準,起初大家以為他說的是“呱”。

這也成了一樁笑談,許多人當著雁江的麵,說這孩子“機靈”“有趣”“與眾不同”,實際上背地裡都說:這孩子肯定有什麼問題。

雁風潯出生於全星際最有權有勢有根基的家族之一,卻天生沒有勢元,沒有異能,又性格自閉陰沉。會有那種傳言也是正常的。

有段時間雁江真信了邪,請了好些心理治療和精神科的醫生去家裡,給不到四歲的雁風潯檢查,想知道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麼先天性的疾病,比如自閉症之類的。

但最終的結果都表示,雁風潯從身體上來說非常健康,他可能真的隻是話少。雖然與同年齡段其他孩子的鬨騰比起來,他這樣安靜沉悶顯得很古怪,但這世上確實有那麼一部分人,天生就不愛說話的。醫生們覺得雁風潯沒什麼特彆大的問題。

心理谘詢師倒是給過雁江一個非病理上的結果,他說雁風潯不愛說話的原因可能是……他覺得周圍的人都是傻子。

雁風潯不和同齡人說話,尤其是那些熊孩子們流著鼻涕舔著冰淇淋,連衣服扣子都係不對,他看了就覺得很煩。

在幼兒園的時候他就總在想,是不是哪裡不對,周圍的人是不是進化不完全。

上了小學一年級,雁風潯甚至覺得老師們也有點癡呆,他們總是對他說疊詞:“不做作業是不對的哦,要打手手。”

年僅六七歲的雁風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變得更加沉默。

雁風潯也不和大人說話,不是因為他覺得大人傻,而是他覺得大人們把他當傻子。他們總是很無禮,當著雁風潯的麵聊天,說:“這孩子可憐啊,從小沒媽,老爸又常年駐守軍部。現在有了個弟弟,估計以後日子就難了。你想想啊,家裡兩個孩子,一個是超級神童,一個呢,勢元殘疾……你懂吧?哎喲,哎喲,可憐哦。”

雁風潯總是用一副看白癡的表情看他們,他們卻把雁風潯的冷漠當作小孩的悲傷,又開始感歎起來:“瞧瞧,他從來不笑,看了讓人心痛得很,怎麼會有孩子不愛笑?肯定是他後媽對他不好。也是,後媽哪有親媽好?”

雁風潯越來越不愛說話,他沉浸於做自己的事。

很快,大家就發現雁風潯優秀的一麵:他早熟,聰慧,又特彆善於學習,課業上總是遙遙領先,業餘愛好也全是費腦子的事兒。

學機甲已經是之後的事了,最初的雁風潯主要還是在學習上麵用功。

他六歲就開始跳級,小學所有的知識看一遍就能懂,考試閉著眼拿滿分,七歲開始搗騰課外愛好,倒背星際異能進化史和機械武裝大全,八歲參加各種競賽,獎狀拿到手軟,臥室裡用來放獎狀和獎杯的櫃子裝得滿滿當當。

後來大概是課業已經太簡單,於是他開始自學小型的武器製造。

在彆人苦於考試不及格回家被家長罵的時候,雁風潯的煩惱是,研製簡易手.雷時不小心轟了家裡的草坪,被雁江拎著脖領子丟到了臥室關禁閉寫檢討。

雁風潯的童年對很多人來說都相當傳奇,如果沒有他弟弟,那麼他也應該是一個為人稱道的鬼才神童,他所做的事情足以讓任何人瞠目結舌。

但事實是,當雁風潯炸草坪的時候,他的弟弟正好被接到了聯盟最大的醫療所,進行深度屬性檢測,一個出生的時候就因為勢元太高,超過設備檢測極限而被定位A+的孩子,在那天,又被檢測出是優質的精神係雙異能。

神童,奇才,千年不遇的優質異能者。弟弟舉世矚目,哥哥麵壁思過。

當天晚上,雁江左手拿著雁風潯的檢討,右手拿著雁飛霄的檢查,內心五味雜陳。

在弟弟的光環下,哥哥似乎怎麼樣都不可能更好了。他的形象逐漸被人們模糊掉,他們去刻畫了一個他們以為的雁風潯,並在心裡同情他又或者嘲笑他。

這次,兩兄弟被接到殼洲來,邢讖思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雁風潯。

他心中也有一個雁風潯的模樣,認為雁風潯氣性大,脾氣硬,性格冷,自尊心強,不易接近,要小心對待。

那天,邢讖思給兩兄弟買了很多零食,弟弟倒是吃得很歡,哥哥一點不碰。

保鏢們幫忙提著口袋,走在後麵,有人問邢讖思:“這孩子真難伺候。”

邢讖思心裡其實也有相同感受,但他跟著辛霍的時間長了,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所以瞪了一眼那人:“他是什麼身份,輪得到你說閒話。”

“他的身份在殼洲也不管用啊,這兒又不是雁家,他也不是辛老的親外孫。嘿,說真的,飛霄少爺看著討人喜歡多了,又懂事又乖巧,還是超強的A+勢元,怪不得人家都說——”

“還說!”邢讖思一巴掌拍他腦袋上,手動給他靜音。

走在前麵的雁風潯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來,屁大點兒的孩子雙手抱胸,一臉漠然地望著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問:“你叫什麼名字。”

按說他這麼大點兒的歲數,誰也唬不住,但身上的氣勢還真有那麼點雁江不怒自威時的影子,把這幾個牛高馬大的保鏢都給震懾了一番。

“小潯,彆生氣,回頭我訓他……”

邢讖思自然上前說和,但雁風潯沒管他,又問了一句:“叫什麼名字。”

那人被孩子點了名,也不太好意思,臊眉耷眼地笑了笑,說:“大少爺,您可以叫我老陽。”

“記住了。”雁風潯抬了抬下巴,然後又轉身繼續走。

後麵幾個人都相視一眼,有些忍俊不禁。

雖然知道是老陽多嘴,惹了人家不高興,但畢竟雁風潯隻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這麼個小家夥裝出一副大人的樣子,其實是有一點可愛的。

沒人真把這事兒放心上,邢讖思也想,雁風潯可能就是回去跟新老爺子告一狀。

但大家都知道雁風潯的性格多少有些問題,所以辛霍肯定不會真罰老陽。但扣點獎金是難免的,可能還要給大少爺好好道個歉。

這一天,雁風潯並沒有帶著他們在外麵晃悠太久,他很快就回了辛霍的宅子,接著整整兩天沒出門,反倒是不斷有快遞送到宅子裡,全都是雁風潯買的東西。他拿了快遞,又繼續關在房間裡。

雁飛霄每天抱著玩具在他房間外麵守著,可是雁風潯除了吃飯都不出門,他隻能跟著辛霍玩,偶爾讓邢讖思帶著他出去。但是雁飛霄去哪裡的興趣都不大,他其實主要就想跟著他哥。

第天,雁風潯突然推開門。門外的雁飛霄一喜,跳起來:“哥哥!出去玩!”

雁風潯難得理會了他,把手裡一個盒子遞給雁飛霄,說:“幫我送個東西。”

雁飛霄非常聽話,扔掉自己的玩具,抱起哥哥的盒子:“送哪裡?”

“給保鏢,說是禮物。裡麵有名字,一人一份。”

“好!”

沒一會兒,雁飛霄就蹦蹦跳跳地回來了,說邢讖思幫他拿去分了,大家看起來都很開心。

邢讖思還挺期待地拆開看了一眼,他的禮物是一副護腕,雁風潯親手做的。他拿到辛霍麵前炫耀了一番,說自己和大少爺的關係,終於邁進了革命性的一步。

然而幾分鐘後,宅子門外傳來了“嘭”的一聲。邢讖思沉著臉跑了出去,以為有人要襲擊辛霍。

結果他看見老陽被炸得整個人都懵了,滿臉黢黑,牙齒縫裡都是血。

原來雁風潯送給老陽的是一隻改裝成打火機的手.雷。老陽興衝衝地用大少爺的禮物點煙,啪的一下後,打火機直接在手中炸開,他要不是反應及時,說不定嘴都得開花。

他怒不可遏地衝進宅子裡,想要找雁風潯算賬,然而一進去,就看見了正坐在花園裡看報紙逗烏龜的辛霍,隻能蔫了。

辛霍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能多講,畢竟一開始是他說錯話得罪了雁風潯,所以啞巴吃黃連,沉默了下來。

離開的時候,老陽莫名覺得有人在看他,他就抬頭望了一眼。

爬滿花藤的窗台邊,雁風潯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色一點都不像這個年紀的小孩天真無邪,反而充滿了讓人捉摸不透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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