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氣地嘴唇顫抖, 目光陰鷙,眼睜睜看著裴洛遠去。
她更多是疑惑不解,方才說避而不見, 裴洛竟扯嫁妝。
那些嫁妝在她手裡,就是下蛋的金雞, 自然不會輕易給。
她故意在裴老夫人跟前哭訴, 就是不想歸還嫁妝。
裴老夫人也許諾了,那些東西已經給了她,就是她的,讓她好好保存。
她會讓人準備等價的東西,給陸家送去。
今日裴洛提起, 裴敏依然不會給。她無法拒絕,可有人能拒絕。
裴敏轉身去了裴老夫人院中, 紅著眼眶請了安。
裴老夫人見她似哭過,主動問起緣由。
裴敏支支吾吾,不肯言說,還岔開話題, 道:“我見大姐姐有娘疼,而我有娘親卻不在身邊,以前不知娘親是誰,一直以為自己是沒娘的孩子,有感而發罷了, 祖母不必憂心, 敏兒……”
一言未了,竟哭起來,越哭越凶,最後抱著裴老夫人不撒手。
林嬤嬤不忍心, 在裴老夫人的逼問下,說了實情,道:“我們小姐自幼與世子爺關係親近,近日也不知怎麼了,世子爺突然躲著小姐,小姐想和世子爺說話,特意去等世子爺,世子爺麵色不虞,還讓小姐整理嫁妝,給他送去。”
他們自然知道為啥,卻不能言明。
裴老夫人也知道,哄了裴敏幾句,還保證道:“你放心吧,東西給了你就是你的,我親自去陸家說去。相信陸家會給我一些臉麵的。”
得到裴老夫人保證,裴敏還是不放心,善解人意道:“祖母,要不把嫁妝還回去吧。我受些委屈沒什麼,外祖母認死理,不好說話,您還是彆去招惹她了,回頭再惹您生氣,氣壞了身子,敏兒又擔心又心疼。”
她這是激將法,說裴老夫人不如陸老夫人厲害,讓裴老夫人不要招惹陸老夫人。
裴敏越是這樣說,裴老夫人越是不服氣,非要把嫁妝留下來。
她拍著裴敏的手,道:“這事你就不要管了,安心跟著嬤嬤學規矩,到時候才能給咱們侯府長臉。”
知道她與三皇子關係好,將來可能成為皇子妃,裴老夫人和宜川侯商議,從宮裡請來一位教養嬤嬤,專門教導裴敏規矩。
裴敏不聰慧,但勤勉,跟著嬤嬤用心學規矩,已有成效,這令裴老夫人很是欣慰,每每看見裴敏,總要誇讚幾句,惹得裴夫人和大小姐心生嫉妒。
母女倆最近沒少給裴敏找麻煩。
裴敏卻不甚在意,大度原諒裴夫人和大小姐,也不去裴老夫人跟前告狀。
這更讓裴老夫人另眼相看,不愧是她帶出來的孩子,這氣度和心胸,不是小妾出身的裴夫人能比的。
裴敏離開後,裴老夫人讓人喊來裴洛。
裴洛也猜測到是什麼事,卻沒有開口,等著裴老夫人訓話。
“洛兒,你和敏兒鬨矛盾了?”裴老夫人端著茶,笑眯眯看著裴洛。
這個長孫知禮數,學問好,一向是她眼中寶,心頭肉,比兒子宜川侯更得她喜歡。
裴洛幼年喪母,從小跟裴老夫人親近,有什麼便說什麼,沉思片刻,把裴舒的情況說了,道:“祖母,舒兒是我妹妹,自從走丟、認錯後,與我分隔兩地,我沒能承擔哥哥的責任,令她吃儘苦頭,我想把人接回來。”
要想舒兒回來,就要把裴敏送走。
裴洛以前或許舍不得裴敏,可見了裴舒,他想把裴敏送走。
送到莊子上去也好,另置辦宅子安置也行。
不能讓她和舒兒住一個屋簷下,那樣舒兒不舒服。
舒兒吃了十來年的苦,不能再受委屈了。
裴老夫人皺眉,洛兒跟著陸老夫人出去一趟,變了許多,都和敏兒不親了。
若是那丫頭回來,府上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呢。
她既然不願回來,想在外麵,就隨她好了。
不過這番話,裴老夫人不曾說出口。
她想了想道:“我也想把人接回來,可她性子執拗,不願回來,祖母也無法啊。”
若是把敏兒送走,她堅決不同意,自己帶大的孩子,將來要當皇子妃的,如何能離開侯府。
裴洛知裴老夫人的打算,直接道:“祖母,孫兒想把裴敏送走。”
話音未落,裴老夫人堅決反對,還直接提出了嫁妝的事:“嫁妝已經給了敏兒,在她手裡多年了,她打理得也很好,不好再要回來,我會補償那丫頭,就從中公出銀子,給那丫頭買鋪子,莊子,東西等價,不會虧待了她。敏兒一直住在侯府,不知生母那邊的事,你身為哥哥,疼愛她多年,不應該遷怒敏兒。”
裴洛反駁:“嫁妝是我母親的東西,不能給外人。”
至於遷怒,他沒有遷怒,對於裴敏,他無法再喜歡,也無法親近。
嫁妝不能給裴敏,她鳩占鵲巢,不僅占了妹妹的身份,還要占妹妹的嫁妝。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娘親若是知道,棺材板都要掀開了。
他身為長子,不能讓娘親死不瞑目。
聽見嫡長孫反駁,這還是頭一遭,裴老夫人更是不悅,對裴洛揮揮手:“你回去吧,這件事我會與陸家老夫人談的。”
裴洛看出裴老夫人不悅,作揖,辭了離開。
他不答應,外祖母更不會答應,祖母去了陸家,也隻會碰釘子。
外祖母最厭煩裴敏,以前不喜歡,現在身份被拆穿,可以說是厭惡了。
得知舒兒被虐待,外祖母沒打殺裴老太一家,已經算是仁慈了,把嫁妝給裴敏,簡直癡人說夢。
裴老夫人怕生變故,失信於裴敏,命人去備馬車,帶上厚禮去了陸家。
陸老夫人深知裴老夫人的來意,直接閉門不見客。
她讓陸夫人打發裴老夫人,就說她不在,為女兒和外孫女祈福去了,不在京城。
裴老夫人不知真相,以為陸老夫人真的不在,便打道回府。
回府後,她命人去打聽,看看陸老夫人去了哪裡祈福,她也去。
若能偶遇陸老夫人,也是幸事,不用再去祿國公府了。
誰知下人去打聽了,回來稟報裴老夫人,說陸老夫人在府裡,哪裡也沒去。
裴老夫人又氣又怒,覺得陸老夫人糊弄人,這是沒把她放在眼裡。
可她已經答應了裴敏,不好失信於裴敏,隻能再次登門。
陸老夫人依然不見客,讓陸夫人去打發裴老夫人,說她長公主府了,有事找長公主談。
裴老夫人又碰了壁,敗興而歸,回去後發了一通脾氣,看誰都不順眼,不僅罵了裴夫人,連同裴三爺夫妻也挨了罵。
宜川侯下值回來,聽聞裴老夫人發怒,來不及換下朝服,便匆匆趕來鬆鶴堂,得知事情原委,也覺得陸家不近人情,欺人太甚。
他們讓母親連續碰壁,這是看不起他們宜川侯府呢。
東西不都一樣嗎,同等價值,要什麼不是要,非要亡妻的東西,也不覺得晦氣。
他與裴老夫人相對而坐,勸說一陣子,才把人哄好。
宜川侯辭了裴老夫人,帶著人和重禮來了祿國公府,直接找祿國公商討嫁妝問題。
祿國公一問三不知,就是不往上捋,說這事兒是陸老夫人在管,商議嫁妝之事,讓他找陸老夫人去。
他無權乾涉,身為人子,不能反駁母親,這是起碼的孝道。
宜川侯不好找陸老夫人,怕被數落。
從前他就怵陸老夫人,原配去世後,陸老夫人從未給他好臉色,落他幾次麵子後,他也就不往陸老夫人跟前湊了。
“大舅哥,您是陸家當家人,這件事,還得您出麵,您和嶽母說說,東西都是一樣的東西,嶽母大人要是覺得東西少,裴家願意多給一些。”宜川侯舍了老臉,厚著顏麵道。
他越是如此,祿國公越是不答應,覺得他重視養女,輕視裴舒,臉都變了,直接命人送客。
宜川侯碰了個軟釘子,出了祿國公府,麵色難看,目光陰沉。
他站在門前,回望祿國公的牌匾,心中冷哼,不就是一個國公府,等敏兒進了三皇子府,做了皇子妃,看祿國公還敢輕視於他嗎。
陸老夫人不知宜川侯上門了,若是知道,怒氣上來,敢揮著拐杖,把人趕出去。
放著親生骨肉不疼,任由舒兒流落在外,也不說親自去接人。
現在對一個沒有血緣關係,鳩占鵲巢的假貨上心了。
他竟親自來國公府說情,商討不歸還嫁妝,好大的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