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私欲 他不應該拿秦國的國本當做他爭權……(1 / 2)

大秦嬴魚 一口香 31193 字 5個月前

守孝是守孝, 國事是國事,守孝期間,國事決策還是要正常進行的。

或許是借鑒了先王柱上位三天就暴斃的經驗, 新王子楚對自己守孝、處理國事、保養身體這方麵尋找到了新的平衡, 就是將大部分國事都交托與呂不韋,自己則是專注於守孝和保養身體。

如今秦國內憂外患皆無,蔡澤又非常的有君子風度, 麻利的將相印上交,得了個綱成君的封號,就成功隱退了。

秦國國政難得的平穩, 需要秦王子楚憂慮的國事幾乎沒有,所以,他可以安心的修養。

這是對外的說法,也是外人看到的。

實際上, 秦王子楚和呂不韋一直想從趙燕之戰中謀劃些好處出來, 作為他繼任君王的功績。

但這打仗, 是需要時機的。

秦國很快就等來了這個時機。

燕國和趙國國土相鄰, 燕趙之戰陸陸續續打了兩三年, 起源是燕王喜想從趙國這裡占便宜。

因為這些年來,趙國與秦國開戰,前有長平之戰, 後有河內之戰, 趙國接連戰敗, 不僅虛耗國力, 還喪失了大量的人口和土地,以至於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

燕王喜想擴大自己的統治範圍,便發兵六十萬, 兵分兩路攻打趙國,企圖以幾倍的兵力趁趙國虛弱的時候兼並趙國的領土。

開戰之後燕國發現,趙國看起來弱,那得看是跟誰比,跟秦國比,趙國是挺弱的,這十多年裡,隻要是跟秦國較勁,趙國就沒贏過。

但若是跟燕國相比,趙國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燕王令燕相栗腹率兵四十萬南下攻打趙國的鄗(hao)邑,結果被廉頗用八萬兵就給打散了,不僅打散了燕兵,還進而去圍困了燕都薊。

燕將慶秦率領的另外二十萬燕兵去攻打代地也沒得到什麼好處,趙將樂乘隻用了五萬趙兵就將慶秦大敗,守住了代地。

國都都被圍困了,燕王無法,隻好割地求和。

經此一戰,趙國好似嘗過了肉味的狼,胃口大開,磨刀霍霍向燕國。

誰讓燕國這麼好打呢?

燕國六十萬大軍,趙國隻用了十來萬的兵力就給打退了,燕國這麼不堪一擊,不去攻打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正所謂先撩者賤,燕王喜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開始占便宜的行為,會為自己和自己的國家招致如此禍端。

三年間,燕國的國都,被趙國圍了三次,每一次解圍,燕國都要割地求和。

今天割一城,明天割兩城,燕國就這麼些土地,這麼個割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所以,燕國在割地給趙求和的同時,也開始尋找外援,以救自身。

燕齊有滅國之仇,況且齊國的君王後出了名的不喜戰事,燕國去齊國求助,隻能自取其辱。

要找幫手,就找能壓製趙國的那個,要結盟,也要跟最強大的那個結盟。

燕國就這麼盯上了秦國。

秦國這兩年接連更換國君,燕國還以為秦國指不定要亂上一陣子,結果人秦國安穩的很,王權交接很是順暢。

燕王喜特地讓使臣蔡鳥帶著重金去秦國找秦國的丞相蔡澤求助,蔡澤為燕人,蔡鳥重金相求,不怕蔡澤不答應。

結果蔡鳥剛到秦國,就聽說秦國換相了,現在的丞相是呂不韋,秦王子楚托之以國事,自己萬事不問,隻顧著為先王守孝去了。

消息有延誤,蔡鳥也沒繼續打聽蔡澤現在還在不在鹹陽,他換了個方向,去秦國的安平侯府上拜訪,畢竟,就連他這個燕人都知道,秦國有安平侯,便有如定海神針。

安平侯的權勢,是毋庸置疑的,若是能說動他,不比找蔡相差。

結果,讓人奇怪的是,他一連去了三日,安平侯府都大門緊閉,門可羅雀,與一街之隔的呂不韋相府上相比,不是一般的蕭條淒涼。

蔡鳥無法,隻能搖頭歎息一聲“世態炎涼”,便收拾包裹,去呂不韋府上拜訪。

相較於蔡澤交還相印得封剛成君,呂不韋在為相之前,就得封文信侯,爵位比蔡澤的剛成君還要高一層,隻比秦魚的安平侯低些許,和白起的武安侯同級,當然,食邑要少上許多。

這也怪不得呂不韋相府門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不是一般的熱鬨。

蔡鳥經曆一番波折之後才見到呂不韋本人的麵,他按照來之前燕王的吩咐,以燕國河間十城封給呂不韋,換取秦國出兵攻打趙國,以解燕圍。

河間就如南陽、河內、上黨等地名一樣,不是特指某一個城,而是特指某一個區域。

河間,河間,顧名思義,它是處在兩條河流之間的土地。

相比於後世黃河向南改道,現在的黃河,還是安穩的在古河道上流淌著,同時,在宿胥口,向北向南各有了一個分叉,分彆在海河口,後世的天津注入渤海。

這兩個分叉支流之間的土地,就是河間地,屬於燕國。

眾所周知,有河流的地方,就會有人口聚集,河間雖然偶爾有水患之憂,但在諸國大興水利修渠鑄造堤防的情況下,河間地,就成了一塊產糧寶地。

麵對這樣的膏腴之地,呂不韋是心動的,但是,他甫為相,說實話,秦國的兵,他不大能指揮得動。

呂不韋去找秦王子楚,將燕國的條件和請求說給秦王子楚聽。

這樣既能從燕國不費一兵一卒的獲取城池,也能師出有名的攻打趙國獲取趙國的土地的好事,秦王子楚沒道理拒絕。

而且,秦王子楚想要立君威,本來就已經開始打算去獵取土地了,現在燕國送上門來,去攻打趙國,還是去攻打韓國、魏國,有什麼差彆嗎?

但是有一點,秦王子楚和呂不韋一樣,他發現自己這個新任秦王,對自己國家的軍隊,好似用不順手。

指揮軍隊的虎符是在他手上沒錯,但他召見將軍的時候,這些實實在在領兵打仗的將軍們,總是要問上一句:“大王可問過武安侯了?”

“大王可問過安平侯了?”

“蔡相呢?蔡相謀國多年,大王應多向蔡相問計......”

能混軍隊的人身上都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勁,秦國以武功治國,隻要秦國還打仗,就得用這些將軍,隻要身上有軍功,這些將軍就都不怕死。所以,秦國的這些領兵將軍們,有些話,在秦王子楚麵前都很敢說。

君王麵前廣開言路,這可是秦國多少年定下的老規矩了,大家有話說話,就事論事,都不用憋著。

其實就是一個意思,他們日子過的好好的,他們不想換上司,覺著不習慣。

老秦王死了,那是沒辦法,隻能換新秦王,但武安侯、安平侯和蔡相還活的好好的呢,尤其是安平侯,曆經三朝,秦國在他喝先王們的治理下更加強大,且從未打過敗仗,人也年輕著呢,突然間來個呂不韋對他們指手畫腳,這算個啥?

嘖,他們真的是太不習慣了!

送走領兵大將們,秦王子楚臉色陰寒的能滴出水來,呂不韋則是低眉著順眼,端著茶盞不吭聲。

秦王子楚率先開口:“丞相有何教寡人?”

呂不韋先是覷了一下如今已經即位為王的主上,沉吟了又沉吟,就是不說一句話。

秦王子楚揮揮手,讓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關上殿門之後,起身在大殿裡不住的來回踱步,壓抑著怒火,道:“丞相有話直說就是,在寡人麵前,何必吞吞吐吐的。”

相比於在眾人麵前要維護一國丞相的威儀和肅容,在隻有兩個人在的時候,呂不韋姿態放低了許多,也隨意了許多。

他起身彎腰走到子楚身邊,躬著身獻計道:“如今先王喪事已畢,留滯在鹹陽的諸侯,可以回歸封地了。”

如今,留滯在鹹陽的諸侯有楚國的春申君,趙國的太子春平侯,楚國的板上釘釘的太子昌平君,以及武安侯白起和安平侯趙魚。

呂不韋口裡說的諸侯具體是指誰,秦王子楚心知肚明。

秦王子楚麵現猶豫之色:“寡人儘孝於先王榻前時,曾許諾,要重用......如今卻要令其回封地,有違先王之托。”

呂不韋卻是直接道:“安平侯此人,並不戀眷權勢,若是使人去透露一二要他離去之意,無需大王親自下令,他自己就會離開。”

秦王子楚雖然不做應允,但他的臉色,卻是舒緩了許多。

顯然,他是認同呂不韋的話的。

以秦魚的驕傲和自負,恐怕連和他起爭執都不屑,王位他都不要,更何況他這個新王交付的權勢呢?

至於武安侯白起,秦王子楚反倒是最上心的那一個。

白起雖然已經老了,身體也每況愈下,每日隻呆在府中一心著兵書,偶爾去渭水學宮的兵院講講課,帶帶學生和孫子,領兵作戰幾乎是不可能了。

但白起的號召力,實在是太大了,現在秦國軍中有大半的將領,都曾跟隨白起打過仗,甚至還有一些非常有才華的將領,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有白起一句話,秦王子楚都不敢說自己能反駁。

秦王子楚或許敢對秦魚叫囂,但絕對不敢去白起麵前說一句重話。

呂不韋進而道:“其實安平侯和武安侯那邊都不足為慮,艱難者,是軍中有些將領桀驁不馴,難以駕馭,偏又擁兵自重,一時間並不好調度。”

呂不韋這話又說在點子上了,有白起在,這些將領,怎麼會聽的到他的話呢?

秦王子楚眉頭複而皺起,發愁道:“這些將領都是我秦國的根基,輕易動不得,這可如何是好?”

呂不韋輕笑道:“兵將者,攻伐也。如今,不就有一個用兵良機擺在麵前?”

不聽話,換上能聽話的不就行了嗎。

秦王子楚眼睛倏地睜到最大,驚駭的看著呂不韋。

呂不韋被他的眼神給嚇了一跳,但他仍舊堅持的看著秦王子楚。

怪就怪秦國的權利交接實在是太平順了,都沒給他這個丞相利用動亂施展手段震懾收買眾臣攫取權利的機會。

良機難尋,此次他必須把握住。

是做權相還是做個隻能幫助君王處理政務的半相,就看他這次,能不能將秦國的兵權,收攏在自己手中了。

良久,秦王子楚緩緩合上眼睛,道:“此次援燕攻趙,儘數交予丞相。”

呂不韋深深拜倒:“多謝大王。”

秦王子楚道:“你不必謝寡人,成了,功勞是你的,敗了,後果也由你自己承受,寡人看在你相助寡人多年的份上,願意給你這個機會。”

呂不韋明白子楚話裡的意思,他重重跪下,叩首在地,仍舊道:“多謝大王。”

秦魚遞上去的在涇水開鑿水渠引水灌溉關中平原的建議給擱淺了,原因是,秦國在燕國的求助下,要出兵,去攻打趙國。

既然要開戰,就不能修渠,因為征發來的勞役是有限的,要優先供應大軍的開拔和作戰。

呂不韋親自上門,給秦魚解釋這其中的原因,他在秦魚麵前非常謙卑,姿態放的比在秦王子楚麵前還要低。

他這樣低聲下氣唯恐秦魚發怒的態度惹得公子政冷笑連連。

呂不韋被公子政的目光盯的些許不自在,對這位被遺棄過的政公子,呂不韋是有些不以為然的。

雖然有趙姬那一層關係在,但呂不韋對公子政,仍舊是不以為然。

前有雲夢公主,後有韓國公主,這兩位公主身份尊貴,將來誕下的子嗣身份地位都會比政公子要高,政公子不過是勝在年長。

但如今秦王子楚正在壯年,無論是從秦王稷的長壽上論還是從先王子嗣眾多上論,政公子的年長反倒是劣勢了。

這世間,更愛少子的父母還少嗎?

他並不認為,政公子會是特殊的那一個。

秦王子楚少說也要活上個二三十年,二三十年後,這位政公子還在不在都還要兩說呢。

如今秦王子楚身體康健,未來有無限的可能,即便他要選擇一位公子扶植,也會選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政公子,明顯已經心有所屬,跟他呂不韋走不到一起去。

呂不韋跟秦魚解釋道:“......若能凱旋,從趙國獲取更多的土地和隸臣妾,修渠之事也能更從容,望安平侯海涵。”

這是說要借從趙國獲得的財貨和人口來修渠,好過從秦國本地征發勞役勞民傷財的意思。

秦魚笑問道:“大約需要多少時日呢?丞相可有估算?”

呂不韋訕訕笑道:“征戰之事,瞬息萬變,不韋不知兵,實在是不敢妄言。”

就是我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的意思。

秦魚上下打量呂不韋,心道,這是將修渠之事給無限期的擱置了啊。

不過,這隻是他的猜測,話要問出口,得到對方明確的答複才算是明確態度。

隻是猜測有什麼用。

還容易引發誤會。

說實話,他對呂不韋是很佩服的,他能在微末時就有‘奇貨可居’的眼光,最後還真被他給做成了,在秦魚眼中,呂不韋的才能,可比那什麼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的高明多了。

秦魚道:“修渠之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丞相以為呢?”

呂不韋毫不猶豫的接口道:“安平侯說的是。”

他這話接的太麻利了,更像是套話。

秦魚哂笑,說實話,這麼多年了,他從六歲開始在秦王稷的教導下參與政事,十六年過去,他所作的任何決策,還是第一次被這樣敷衍的駁回呢。

公子政這時突然插口道:“呂相接任丞相已有三月,還未聽過呂相的為政論述呢,政十分好奇,呂相可願意教政一二?”

“這......”呂不韋有些為難,他此次前來,是要兵要糧的,不是來長篇論述如何治理秦國的,難道他要說,我打算執政的第一個計劃,就是讓眼前之人滾回封地去嗎?

他怕他這樣說了,他今天就走不出這座府邸了。

公子政不依不撓:“怎麼,呂相是有何為難之處嗎?還是說,呂相覺著小子頑劣,不堪教導?”

呂不韋忙躬身回道:“公子何出此言?隻是這裡是侯府,臣不敢大言放肆。”

秦魚笑道:“無妨,孤也想聽聽呂相的大論。”

呂不韋還能怎麼辦?

他咬咬牙,看了眼笑眯眯的秦魚,心道這是個脾氣好的,縱使心中生氣,應該也不會拿他怎麼樣,又去看公子政,不過是個黃口小兒,無足掛齒,今日且鬥膽一言,將這位神人送走,也是他的功勞。

呂不韋開口道:“臣以為,治國理政之事,兩位先王已經為秦國選擇好道路,無需不韋置喙,照做即可。唯有一難,是大王,也是秦國憂患之所在。”

公子政好奇問道:“呂相所謂何事?”

呂不韋咽了口唾沫,繼續道:“諸侯並立,國事難循,眾大臣茫茫然不知向誰奏事......”

“放肆!”

一樽茶盞碎裂在呂不韋腳下,是公子政扔下來的。

呂不韋雖然被嚇了一跳,話也被公子政打斷了,但他並不惶恐,甚至腳步都沒挪動一下,隻是垂眼看著腳下的碎瓷,挺直著脊背交手站立。

看似任君處置,實則有恃無恐。

公子政被氣的身體發抖,他站起身來朝呂不韋快步走去,繞過案幾的時候,還順手抽出了擺設在廊道裡武器架上的長劍,一副殺氣騰騰要當場斬殺呂不韋的架勢。

秦魚皺眉,喚道:“政兒,回來。”

公子政通紅著眼,怒道:“叔祖,這小人當麵驅逐您,您能忍下這口氣,政兒忍不下!”

呂不韋輕聲道:“公子息怒,不韋並未有此言。在秦國,沒有任何人敢驅逐安平侯。”

公子政冷聲道:“這話,你去地下跟曾大父說去吧。”說罷,就一劍刺向呂不韋。

呂不韋都沒躲,公子政的劍就被秦魚叫進來的護衛給攔下了。

秦魚冷眼橫了一下呂不韋,如果今天政兒當真刺傷了呂不韋,眾人並不會認為這是政兒的錯,隻要呂不韋帶傷從他的府邸出去,世人隻會認為他安平侯嫉賢妒能,傷害秦國的新任丞相。

呂不韋低垂著眼,沒有看到秦魚眼中的冷意,他恭敬的躬身行禮,道謝道:“多謝安平侯不殺之恩。”

聽了這引言怪氣的話,公子政雙手雙腳撲騰的更厲害了,勢必要給這虛偽小人一劍,放放血才能讓他知道得罪他的厲害!

秦魚讓人送呂不韋離開,等看不到呂不韋的身影了,侍衛們這才放開公子政。

公子政氣咻咻的扔下長劍,就地坐下生悶氣。

秦魚道:“呂不韋話雖說的不好聽,但他說的很有道理,我是時候離開了。”

公子政一驚,也不顧著生氣的事了,連忙爬起身來,來到秦魚身邊,拉著他的袖子問道:“你在說什麼?什麼離開?”

秦魚笑道:“回洞庭啊......”

公子政喊道:“為什麼回洞庭?你的家就在櫟陽和鹹陽,為什麼要回洞庭?”

秦魚:“你忘了,我已封侯,要回洞庭督建祖廟,祭祀天地祖宗的。這事可馬虎不得,必須得我親自回去主持才行。”

公子政委屈:“可是,你之前都還好好的,如果一定要走,為什麼等到現在才走?為什麼呂不韋說了剛才的話之後,你才決定要走?”

秦魚:“......我原本是想等新王即位禮之後再提出離開的,但現在看來,我越早離開越好。”

說到秦王子楚,公子政更委屈了,他開口道:“明明大父走的時候......”

秦魚捂住他的嘴,不要他繼續說。

這個時代,百家爭鳴,儒家的三綱五常要等到百多年後的董仲舒才會被提出來,但即便如此,子女妄議君父之言,仍舊是罪過,秦魚不想從公子政嘴裡聽到他關於不滿父親子楚的任何言語。

一個態度也不行。

公子政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邊哭邊道:“你走了,我怎麼辦?要不,你帶我走吧?”

秦魚哭笑不得,話說回來,這小子,是不是被養的太嬌氣了?怎麼動不動的就哭鼻子。

秦魚一邊拿帕子給他擦眼淚,一邊笑道:“那可不行,你是秦國的大公子,你得留在鹹陽,留在大王身邊,才是應有之義。”

公子政抽抽噎噎道:“可是,君父根本不喜歡我,宮裡也換了許多人,我不喜歡他們,他們也不喜歡我,我,我無處可去......”

秦魚皺眉:“我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

最近政兒是挺喜歡住在他這裡的,但他言笑如常,他隻以為宮裡孩子少,政兒無人陪伴,才頻頻出宮來找他家中幾個孩子玩耍的。

公子政扭頭不語,秦魚將他的小腦袋掰回來,嚴肅問道:“你說清楚,你不說清楚,我要如何幫你?”

公子政在秦魚逼迫的目光下哼哼了好一會,才小聲道:“曾大父和大父在的時候,我常伴左右,宮中都是討好奉承之人,現在,君父即位,宮中許多奴婢良家子都被厚賞放出宮歸家,君父也不再過問......我的學業,新換的奴婢見我不受君父重視,便有些慢待了。”

宮中放歸奴婢和良家子的事秦魚是知道的,實際上,在秦王稷的時候,宮中就已經有規定,凡在宮中服役五年者,皆可帶著錢財放歸家鄉。

這是一項良政。

秦王稷崩逝的時候,秦魚就曾以為秦王稷祈福為由放歸了一批宮人,現在秦王柱崩逝,秦王子楚有樣學樣,又放歸了一批宮人。

兩年放歸了兩批老宮人,宮中執事自然缺少,卻正好是秦王子楚安派自己人手,掌握宮闈的大好時機。

雖說宮人都是擅於察言觀色之輩,但捧高踩低這種事,倒還不至於。

除非有人暗示或者允許。

秦魚問道:“你沒去兩位太後和王後那裡去說嗎?”

公子政訥訥:“華陽太後有成蛟要照顧,夏太後身體不好,我不想去打擾她,王後曾遣人來關懷了幾句,讓我給打發了。”

秦魚:......

秦魚看了眼公子政,覺著這孩子,真的是,有些太過可憐了。

看似親人很多,但真正願意為他著想且能為他著想打算的,數來數去,竟隻有他這個外八路的叔祖一個。

秦魚知道秦王子楚為什麼要“疏遠”公子政,無非是覺著這孩子跟他走的近,跟他親,讓子楚不喜。

華陽太後將公子成蛟養在身邊,未必是有多喜歡他,隻是深宮寂寞,權作消遣罷了。

至於夏太後,她的心係在兒子身上,子楚不喜歡政兒,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不好太過親近這個長孫,隻得以病推脫。

王後雲夢公主是唯一一個願意向公子政伸出援手的人,但聰敏如公子政,自然知道雲夢公主所付出的每一分,都是有價值的,是需要回報的。

唯一能護住他的母親趙姬,看公子政連提都不提她,可見,這位母親做的也並不稱職。

放眼鹹陽宮,公子政,竟沒有一處安樂處可去,可不就隻能跑來他的府上了嗎?

秦魚將還不到十歲的孩子摟在懷裡,思考良久。

公子政趁機提出:“叔祖,我跟你回洞庭好不好?”

秦魚垂眸看了眼小孩亮晶晶帶著期待的大眼睛,一口回絕道:“不行,你必須留在鹹陽。”

公子政不解:“為什麼?”

秦魚:“因為,隻有在鹹陽宮中,你才能看到這世間的風雲,是如何變換它的形態的,有些知識,出了鹹陽宮,你是學不到的。”

公子政更加迷惑不解了:“我不明白,叔祖。”

秦魚摸摸他的小臉蛋,狠心道:“你以後會明白的。”

這孩子,看著經曆豐富,實則從出生起,就在他的羽翼下成長,並沒有經曆過風雨,更不知道宮廷生活的險峻,他要想成長,就必須要自己去經曆,去體會,這是誰都教不了他的。

還有,那所謂的帝王心術,秦魚自認更是教不了他,隻能讓他自己去闖,去悟。

公子政必須待在鹹陽宮中生活和學習,這裡,才是他真正的家。

秦魚自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今日呂不韋當麵挑釁他,讓他覺著,自己的耐心也就那樣。

順風順水被人捧在手心裡十幾年,乍然被人冒犯,秦魚心裡是憤怒的,呂不韋敢這樣說,這樣做,子楚能不知道?

曆史上秦莊襄王隻做了三年的王,就病體不支離世,究其原因,無非是他在趙國做質子的時候虛耗太過,回國繼承王位之後又內憂外患被以魏無忌為首的五國聯軍打到家門口,日夜憂心恐懼,才不治身亡的。

但現在的子楚,在趙國為質的時候並沒有受到磋磨,在經曆了秦王柱因為守孝太過,越病越厲害最後隻能去死之後,他現在是守孝有度,從不虧待自己。

子楚身體好的很,說不定還真的能活到五六十歲,難道他要一聲不語的忍受個二三十年?

秦魚自己都覺著挺無語的,他就好似一個通關boss,不論誰想上位做君王,都要過來刷一下他,難道刷一下他,就能掉落獎品不成?

既然子楚以為他執政的最大障礙是秦魚,那秦魚就離開這裡,看看等他離開之後,子楚是不是能真正掌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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