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韓非和李斯 人才入秦(2 / 2)

大秦嬴魚 一口香 27697 字 3個月前

買!錯!船!票!了!!

其實買錯船票也沒什麼,即便坐上了東行的客船,等到了大的渡口之後,他也可以選擇下船,重新買票,坐其他去秦國的船。

但李斯灑脫的很,既然他已經做錯了船,那就乾脆沿著這東行的航線走上一遍,等他到了秦國,也算是一件可以拿出來說的雅事了。

李斯乘坐秦國東行的客船,一直沿著淮水到了魏國的丹水入淮水的渡口處,在此見識了一番秦國入海的龐大海船和渡口的熙攘繁華之後,就重新坐上了秦國在此去陶郡的客貨兩運的大船。

這一路都順遂的很,他在陶郡修整了半月左右,便又坐上了陶郡去河內的船,渡過黃河之後,他們在一個叫殷的渡口下船,按說,這個時候,李斯應該繼續西行,從函穀關入秦的,但是,他既已經來到河內,不去河內的大城蕩陰去看一看,豈不是枉來一次河內了?

所以,李斯繼續東行,一路朝蕩陰城而去。

此時,已經是九月份,河內秋收過後了。

此時,秦魚調遣河內大軍去圍攻邯鄲的命令已經在路上了。

李斯在蕩陰城裡吃好喝好的體驗生活,等他將蕩陰城的吃喝玩樂都體驗了個遍,就發現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他似乎,已經沒有足夠的錢財繼續去秦國了。

他從家中帶出來的積蓄,不知不覺中,就在蕩陰城中消費光了。

說不好他是將錢財都花在自己一聲行頭上了,還是花在美酒佳肴上了,還是花在客棧酒樓中琳琅滿目的服務項目上了?

但總之,他沒錢了。

他要是再不想法子賺錢,他很可能、大概率的,會露宿街頭。

河內的道路上,幾乎見不到乞丐的影子,他若是露宿街頭了,以後被人知道說出去了,肯定不會是個美談。

李斯想了想自己的本領,長於文書,於是思慮再三之後,就去蕩陰城的衙門裡去應聘管理文書的小吏。

他以為自己師出稷下學宮,也有為吏的經驗,應該很容易就能應聘上秦國的小吏,但實際上,他也隻是通過了報名的初選,等到小吏筆試考試的時候,他就抓瞎了。

李斯從來不知道,不過是一個最基層的文書小吏,居然要考這麼多內容。

首先就是秦國的律法,田律、廄院律這等從事農業畜牧生產的律法是最基本的,還有獄律、商律、軍功律等其他律法,也是要考的,除了律法之外,數算也是要考的,田間取程計算、牲畜飼料供給、行軍路程計算、每日時辰換算等等等等......

當李斯拿著隻有個位數的得分試卷的時候,他滿心滿臉的都寫著“茫然”二字,他深深的覺著,他前四十年,算是白活了。

為吏半生,他居然才發現自己是個文盲,這感覺,誰體驗誰知道!

李斯自是不甘的,他既然要去秦國的鹹陽找出路,自然是奔著人上人去的,結果現在他連秦國的一個最低階的小吏都考不上,那就是跟秦國的國策不接軌,如果他連秦國最進本的國策都不能做到如數家珍,他還怎麼在秦國為官,做人上人呢?

學吧,李斯相信,隻要能學,就沒有他李斯學不會的學問。

李斯才智在那擺著,他隻去秦國的學室學了小一個月,因為學習成績優異,學習態度端正,加之為人穩重有擔當,就被學室的先生看中,被送去了軍中,做軍尉小吏去了。

沒錯,這個時候,秦國對趙國開戰了。

秦國出兵三十萬圍困了趙國的都城邯鄲,為了供養這三十萬大軍,除了服勞役的近十萬農夫之外,最不能或缺的,就是計算糧草、管理文書、管理軍役的軍中小吏了。

李斯他,直接跨過考試,被學室先生舉薦去做這軍中小吏去了。

很難評這個學室先生,到底是真的看中他優異的才學,還是他擋了誰的道,被暗中塞到軍中“曆練”來了。

當然後者都是李斯心中猜想的。

李斯不能拒絕這次選拔,更不能逃跑,因為他去學室的時候,報的是真實的姓名,包括他姓名和畫像的檔案已經送去軍中了,他要是逃跑了,除非他永遠不在秦國出仕,而一旦他在秦國出仕,以秦國的戶籍製度和用人製度,若是發現他曾經是逃吏,那麼等著他的,不管是什麼結果,都不會太好就是了。

而且,李斯自傲又自負,不過是去軍中走一趟,正好他看看這秦軍,到底有何與眾不同之處。

所以,當荀子在鹹陽和雍城為寫信來投奔他的弟子憂心的時候,李斯正在秦國的軍中做小吏呢。

至於為什麼沒有給荀子寫信,純粹是沒來得及。

像是囊中羞澀無力去秦國這樣的窘迫就不用寫了吧,若是拿這種理由去跟老師解釋他或許會晚些時日去秦國,會不會有讓老師給他郵寄去秦國路費的嫌疑?

李斯原本是打算等他考上小吏之後,再跟荀子報平安的,但誰知,還沒等他考試,就去軍中做小吏去了。

去了軍中,為了防止間諜事件的發生,不僅坐臥行止有嚴格的規定,就是家書之類的文書,就更嚴格了。

寫可以,但是要經過嚴格審查的,尤其是像李斯這樣的小吏。

李斯他,不想讓同僚和上司們知道,他是秦國的大儒荀子的弟子,他虛榮心作祟,想等做出成績來之後,再報上名號,驚訝所有人。

就這樣,李斯的信件一直沒有送出去。

秦趙開戰近三個月,李斯就在軍中呆了三個月,因為他是後方管糧草和記錄文書的小吏,他無需上戰場,自然也就沒有性命之憂。

李斯原本以為,他雖是在戰場後方,但也算直麵了戰場的血腥與殘酷,但直到戰後,趙國都與秦國議和了,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何為真正的殘酷。

......

趙國邯鄲,殘破的城牆外,硝煙未散,亂石堆疊,放眼過去,滿目縞素,四野哭嚎,到處都是愁容慘淡之色。

伏在地上忙碌的,都是收屍人。

秦趙在邯鄲城外的這場大戰,雙方死傷總數不下十萬眾,秦國的傷兵死屍大部分在第一時間就被收走了,留下的,都是趙軍卒屍體。

馬上就開春了,再不將這些死屍收斂乾淨,邯鄲城內外肯定要引發瘟疫,這樣的話,邯鄲城艱難的熬過了秦國攻城,卻很可能要倒在瘟疫中了。

所以,趙相在戰後下達的第一個命令,不是去跟秦國怎麼議和,而是下令基層官吏組織城中百姓和奴仆,趕快去城外收屍,避免屍體腐爛汙染水源和土地。

幾乎有半城幸存的百姓都被趕到城外收屍了,但也有一小群人,不是被迫,而是自願的。

他們尋找的不是趙屍,而是秦屍。

一個半大的孩子仗著身輕體小手腳靈活,貓著身子拿著鏟子專往險峻的亂石堆裡鑽,亂石堆外圍一目了然可以辨認身份的屍體都是趙屍,而他要找的是被埋在亂石堆下的秦屍,當然,若是石碓下有趙屍,他也會記下來,回去告訴大人,而不會挖出來。

有秦人在邯鄲城裡張貼告示,凡是有送戰死秦兵卒屍體去長城外秦兵營的,可以換錢糧,可以換布帛,可以換糧種,你想換什麼,都能在秦人那裡換來。

也有投機取巧的人給趙屍穿上秦人的衣裳送去秦軍營充數的,但總能被一眼就給認出來,說是秦軍卒的軍衣都是有定製的,同樣一件衣裳,穿在趙人身上就不如穿在秦人身上合身,而且,每一個秦軍卒都有代表自身身份的銘牌,輕易做不得假。

所以,那些以趙充秦的人,隻能灰溜溜的被趕了回來。

這半大孩子努力趴在一處大石堆疊起來的裂縫處仔細往裡頭看,一般來說,這種寬大的裂縫下麵,都是有空洞的,不用動手挖,隻要看的仔細就能看清楚裡麵到底有沒有屍體。

哈,找到一具秦屍,今春他們全家就都不用挨餓了,找到兩具秦屍,他們全家就可以寬鬆的活到夏收,找到三具秦屍......

不敢想了,秦人走的時候,帶走了麵上的大部分屍體,隻有被亂石掩埋的屍體,才會被迫留下來,就連這樣被掩埋的屍體,也都被大人們哄搶收斂走了,他隻能在後頭碰碰運氣,是不敢想能找到三具秦屍的,隻要有一具,隻要挖到一具秦屍,他的小妹妹今春就能活下來了。

倏地,孩子的眼睛瞬間變成了兩盞小太陽,他看到了,裡麵有一具穿著全黑的屍體,是屍體,他都看到石縫裡伸出來的手了。

光靠孩子自己,顯然是不能將屍體給挖出來的。

孩子朝著人群中大喊一聲:“荃翁!”

一前一後搬運屍體的人群中,有一個駝背老頭抬起了頭顱,朝聲音來處看了一眼,見是鄰居家的犬娃在跟他招手,他渾濁的眼睛倏地一亮,和與他配合抬屍的壯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興奮之色,他們扔下手中的屍體,無視了其他抬屍人,快速的朝小孩犬娃所在的亂石堆跑去。

等兩人跑近了,犬娃興奮跟兩人道:“荃翁,利伯,是秦屍,穿黑衣,戴盔甲,一定是秦屍。”

荃翁從犬娃之前趴伏的那個縫隙裡向裡麵看,果然在亂石堆下看到了一個人體,看著很像是秦人軍卒的裝扮。

是不是的,挖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荃翁和利伯聯手,犬娃從旁邊幫忙,三人協力,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這個高大的屍體全須全尾的從亂石堆下麵挖出來。

這具屍體,身形高大的不像樣,四肢粗壯,即便現在軟綿綿的,也能看出他原本的孔武有力。

這具高大的屍體腳上登著長至小腿的皮靴,頭上帶著鐵製盔帽,身體外麵穿著皮甲和鐵甲混合編織的鎧甲,內裡穿著全黑的粗布棉衣,犬娃摸了一下這屍體露出的棉衣厚度,哇,厚實著嘞!

隻有秦軍卒才會穿這樣厚實的棉衣。

荃翁眉頭緊皺,他道:“這屍體,太乾淨了些。”

利伯疑惑:“渾身沙土,哪裡乾淨了?”

荃翁道:“這裡是戰場,沒血,還不叫乾淨?”

這話說完,荃翁自己都心下一動,他和利伯對視一眼,荃翁去摘這屍體的盔帽,利伯則是俯耳去聽這屍體的胸口。

“咚——”

利伯嚇的猛的抬頭,差點撞上旁邊的犬娃。

荃翁忙問道:“怎麼了?”

利伯眼睛有些發直,結巴道:“聲、聲響...不對,這屍體,不是,這是人,是個大活人!”

犬娃驚叫:“活人,沒死?!”

荃翁忙捂住犬娃的嘴,噓聲道:“小祖宗,你這要是招來了趙吏,咱們還要不要活命了?”

犬娃被嚇的臉稍都白了,似他們這樣的貧民,尚且知道用秦屍去換活命糧,若是讓趙吏知道了他們救了一個秦軍卒,他們恐怕會被尋信而來的趙吏給殺死,然後趙吏自己帶著救活的秦軍卒去領賞。

說不定,這個趙吏會一去不複返,憑借這個秦軍卒的救命之恩,舉家搬遷到河內去過好日子去了。

倒是他們,救了個秦軍卒,白白葬送了性命。

利伯快速逡巡了四周一眼,跟荃翁小聲道:“離這裡不遠處,有一隊秦軍卒搭建的帳篷,趁這會還沒有人發現這裡,犬娃,你去找這隊秦軍卒報信,讓他們遣人來接,我們抬著這位大人隨後趕到。”

犬娃重重點了一下頭,撒腿朝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荃翁守著,利伯飛快的去尋了兩個抬屍的手腕粗的木棍過來,荃翁解下這個親兵卒的外甲,拆拆補補的將其綁縛在兩根木棍上,暫時組成一個還算牢固的擔架,將這高大的秦軍卒小心的放上擔架,兩人一前一後的將這人抬下了亂石堆。

四野之內,他們這邊的動靜這樣大,一舉一動早就被所有人看在眼中了。

有兩個漢子上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他們也想從這秦屍上分一點好處。

利伯粗聲粗氣的:“不用,咱們自己能行。”

這兩個漢子被拒絕,明顯的很失望,雖然麵露不甘,但也到底沒再說什麼,打算轉身離開。

但他們離開了,又另有三人上前,不由分說的就將利伯和荃翁兩人給夾在了中間。

其中一人不由分說的握住了擔架,對荃翁道:“老翁,識相點,咱們弟兄一起發財。”

利伯漲紅了臉,他這邊有兩個,個個身形比他粗壯,他打一個還行,但兩個一起,他打不過。

之前本來打算要走的兩個漢子對視一眼,又調轉頭來,一人一拳揮在夾著利伯的兩人的頭上,將其打的摔倒在地,再站不起來。

站在荃翁身邊的那個人還沒從這變故中反應過來,就被飛來的一腳給踢出半丈遠,同樣也起不來了。

兩人幫荃翁和利伯解決了這三人之後,對荃翁和利伯點點頭,就要轉身離開。

荃翁忙挽留:“兩位壯士留步,方才是我等有眼無珠,錯認了英雄,若蒙不棄,還請兩位壯士與我等一起送這位秦...人去營地。”

這兩人相視一笑,其中一個對荃翁和利伯道:“既有所托,敢不從命?”

荃翁和利伯這裡有兩位煞神相送,其他原本打著占便宜找茬的人,自覺乾不過這兩位煞神,倒是讓他們四人順利的出了這片戰場。

但這戰場邊上,有趙吏在巡邏。

一個趙吏遠遠的見到荃翁這一行人,就快速的迎了上來。

趙吏:“屍體抬去那邊......”

話未說完,他就發現,這一行人抬的不是趙屍,而是一具秦屍。

趙吏眼睛一亮,道:“這邊沒有秦人來接手屍體,你們將這屍體交給我,我出五鬥米與你們如何?”

打頭的荃翁忙道:“大人,這秦人乃是我女婿,前麵更有我等族人等待,大人恕罪,我等不能將他交給大人了。”

趙吏嗤笑一聲:“是個秦人,倒有九個半都是趙人的女婿,你這扯謊也不換個花樣,識相點,將這秦屍交換給我,否則,彆怪老子不給你們活路。”

說罷就朝荃翁他們揮了揮長矛。

這個趙吏揮矛的行為就像是一個信號,將另外四個在周圍巡邏的趙吏也都給招來了。

他們同樣一人一把同樣製式的長矛,明顯在此巡邏的,是一個完整的伍。

荃翁身體顫抖了一下,護送他們的兩個漢子則是站在了他們前麵,雖然他們手無寸鐵,但對上這一個伍的趙吏,並不怯場。

一個漢子拱手道:“大人們行個方便,都是為了口飯吃,何必斷人活路。”

一個脾氣火爆的趙吏朝他狠狠吐了口濃痰,叫囂道:“你是個不怕死的,敢教乃翁做事!”

另一個漢子勃然大怒:“我等與你們好好說話你們不聽,既如此,咱們就刀尖上見生死吧!”

說罷,當先朝一個趙吏衝了過去,一手揮拳一手奪矛,手法迅捷而老辣,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空手奪長矛了。

這個趙吏不妨這人說著話就出手,而且是朝著自己而來,一個照麵就麵上掛了彩,手中兵器還被奪走了。

這個漢子手中多了兵器長矛,有如神助,不過,趙吏這邊還有四人,四人在一驚之後,也快速的反應過來,與這兩個漢子戰在一起。

利伯原本想放下擔架去幫忙,但被荃翁叫住了,他道:“咱們去了,隻能給這兩位壯士拖後腿,不如趁機快走,他們見我等脫離了攻擊,也能自行逃跑,尋找過來。”

荃翁說的有道理,利伯咬咬牙,終還是丟下被圍攻的這兩人,趁著兩人拖住那四個趙吏的時候,和荃翁一起快步離開。

沒了那兩個漢子護送,荃翁簡直看誰都像是搶劫的,他與利伯抬著這擔架,就像是抬著自己未來的希望和命運,全速向著他記憶中的秦軍營方向奔跑。

......

李斯頗有些無聊的坐在小馬紮上發呆,他原本打算隨著大軍開拔河內,然後辭去小吏職位,帶著新發的財物取道鹹陽的,但是,他似乎又擋了誰的道(李斯自己猜的),被派遣來趙國邯鄲城外專門等著給戰死的秦軍卒收屍來了。

就真的是字麵意思,坐在軍帳外頭,等著趙人來送屍體,然後,收屍!

開始的幾天,他這裡每天都能收到好多趙人送來的屍體,著實讓李斯好一頓忙活,可是隨著時間推移,近期送來的屍體逐日減少,至今天,他一具屍體都沒有受到。

閒的他隻能坐在馬紮上數螞蟻打發時間了。

突然,李斯側耳細聽......

“大人,大人,秦國的大人......”

李斯抬頭去看,隻見不遠處,一個泥猴子般的小兒被秦軍卒給攔在三丈之外。

那孩子不知道說了什麼,一個軍卒快步向李斯走過來。

李斯起身,抬腳迎了上去:“發生何事了?”

這個秦軍卒道:“李吏,有趙人來報,他們救了一位同袍,還活著。”

李斯眉頭一跳,忙問道:“人呢?在哪裡?問清楚了嗎?”

李斯心下雖然對秦國出錢跟趙人買屍的行為不以為然,但這並不妨礙他對秦國做出這個決定的尊重和敬佩。

秦軍卒回道:“這小兒說,他的大翁和伯父在後麵護衛著同袍,但恐力有不逮,請我等派人去接。”

李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有詐,但他又看了看他們這僅有一個什加一個吏的隊伍,能有什麼詐是針對他們這幾個秦國最底層軍卒的?

李斯雖心下狐疑,但他也迅速做出了應對,道:“你等這個伍隨我去接人,另外一個伍留守,若半個時辰之後我等還未回,留守的伍直接回軍營彙報,請大軍來尋人。”

秦軍卒:“唯!”

等李斯帶著五名秦軍卒和犬娃迎上荃翁的時候,荃翁已經跑的幾無氣力了,他將擔架交給秦軍卒,又哭道:“還有兩位壯士,為我等拖住了趙國的軍卒,他們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李斯無法,隻能留下兩個軍卒先將擔架上的人送回,他則是帶著其他三個秦軍卒,在利伯的帶領下去尋找那兩位“義士”。

等尋找到趙軍卒和那兩個漢子交戰的地方的時候,兩個漢子終究雙拳不敵四手,被長矛給紮的渾身血窟窿,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了。

李斯帶來的秦軍卒如惡狼入羊群一般,迅速將這四個趙軍卒放倒,李斯去查看那兩個血流不止的人,一人給塞了一個藥丸,又用隨身帶著的白紗布暫時裹住幾處血流最大的傷口,然後在趙軍卒的眼皮子底下,將這兩個漢子給抬走了。

抬人的擔架,也是現做的,用的就是趙人手中的武器,長矛。

就是這麼囂張,就是這麼欺負人!

李斯看著帳篷裡氣息奄奄的三人,他問還能站著的利伯:“邯鄲城外,似這等人多麼?”

利伯以為李斯說的是被他們給救回來的那個秦軍卒,就回道:“稟大人,秦大軍在離開的時候,就將能帶走的秦人..屍體都給帶走了,帶不走的,都是被掩埋在其他屍體和沙土之下不好尋找的,所以,我等能尋到的秦屍並不多,似那位大人一般還有氣息的,自我出城之日以來,隻見到了這一人。”

李斯頷首,繼續問道:“如今的邯鄲城外,是何等情形?”

利伯抹了把臉,悲戚道:“家家做喪,戶戶白衣,似小人等庶民,隻能以撿屍為活,小人和荃翁、犬娃是老天賞飯吃,運氣好,撿到了那位大人,但更多的,都是活不下去,不得不被趕出來撿屍的。”

“也不知道今春,要餓死多少人嘞......”

李斯突然有一個念頭湧上心頭,對利伯道:“你可願帶路,帶我去邯鄲城外看上一看?”

利伯道:“能為大人效死,利伯敢不應從,隻是......”

他麵有赧色,期期艾艾道:“秦人之前說好的,給小人等的報酬......”

李斯笑道:“你們救了我等同袍,獎賞翻十倍,一分都不會少了你的,另外,你與我帶路,我會另付你一份報酬,你看如何?”

說罷,李斯從懷中掏出一串秦半兩來,往利伯的方向送了送,示意他接下來,這就是給他的報酬了。

利伯忙搖手,惶恐道:“用不了這麼多,用不了這麼多......”又苦笑道:“小人等也用不了這秦錢。”如今邯鄲城裡物價飛漲,他就是拿了這秦半兩,恐怕也買不了什麼。

李斯也不推辭,他笑道:“那我允諾,多與你一升粟米如何?”

利伯喜不自勝,連連叩首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一升粟米啊,省著點,能吃好久呢。

荃翁和犬娃就留在這秦軍營地裡,利伯則是作為向導,帶著李斯和另外兩個秦軍卒朝邯鄲城的方向走去。

在秦軍暫時駐紮的營地裡,李斯還能隻當自己隻是一個收屍的小吏,隻專注於眼前之事,當他離邯鄲城越來越近,見到越來越到的趙人之後,那種鋪麵而來的絕望和悲涼就越來越濃重。

他在利伯的帶領下去看了趙人集中埋屍之處,去看了邯鄲城牆下正在麻木抬屍的老弱婦孺們,同時也看到了站在城牆上高高在上俯視著下麵人間慘劇的趙國貴族官員們。

或許是衣裳整齊的李斯在這佝僂襤褸的趙人當中太顯眼了,也或許是李斯異於常人的從容神態太出類拔萃了,他隻跟城牆上的人對視了一眼,不一會,就有一隊趙軍卒來到李斯麵前,請他入城一續。

李斯對利伯道:“許諾你的粟米,你回我的營地去取就行了。就此彆過。”

李斯讓利伯自行離去,他則是隨著那一隊趙軍卒進了邯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