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噩夢 大事不好,把我迷倒。(2 / 2)

紅酥手 且墨 9836 字 9個月前

店家趕過來,窘迫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這鸚鵡今兒個是吃多噎著了心情不好,胡亂說話!小姐莫當真,挑幾盒胭脂,當作賠您的好不好?”

本也不想為難店家,餘嫻搖頭說沒事,話音未落,鸚鵡又撲騰起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你這……”春溪挽起袖子想罵它,又因餘府的教養好,實在想不出什麼醃臢詞來,氣得小臉通紅。店家麵色難堪,旁邊站著的良阿嬤是陳家人,她一眼能認出,哪個小店都不想得罪陳家人。她將鳥籠拿下來嗬道,“再說話把你煮了!”

“據傳,”餘嫻開了口,“神鳥有知天測命之能,興許它是在提醒我,倘若我真有大事不好了,心中想著它的提點,還能蹚過去。彆為難它了,咱們走吧。”

春溪雙手叉腰哼氣,臨走前還回頭補了一句,“以後再也不來你家了!”

待餘嫻領著一乾人走遠,那鸚鵡撲騰著把後半句說了出來,“把我迷倒!把我迷倒!”

“原是這麼個大事不好!原是你自個兒見了美人大事不好?”店家鬱悶,用指頭戳它,“你方才怎的不說!氣死我了!”

“再說話把你煮了!再說話把你煮了!”這鸚鵡提點她,方才是她不讓說。店家更氣了。

好容易被餐飯開解的餘嫻又因著鸚鵡的一句話心神不寧,良阿嬤勸她不必信什麼知天測命,“鸚鵡學舌,怕是哪個嘴壞的客人等候自家娘子逛胭脂鋪子不耐煩了,隻得偷摸地與那門前鸚鵡玩,才壞心地教了幾句,你莫去當真。”

不想讓兩人擔心,餘嫻點頭笑開了。可終究是有些準頭在裡麵,之後餘嫻不管是逛胭脂水粉,還是簪釵首飾,總會發生些意外,譬如不慎碰倒了胭脂盒,上好的瓷盒並著嫣紅的膏體摔了粉碎,或是被簪上的銀葉劃破指尖,十指連心,鑽心的疼。春溪說是她老想著那個噩夢,心不在焉的緣故,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錯,倘若放開了手腳玩,指不定什麼事都沒有。

眼看要到傍晚,餘嫻已沒了逛街的興致,但良阿嬤和春溪都不想她敗興而歸,尤其是春溪,一拍手笑道,“小姐!您不是心心念念去大壩子聽曲兒看跳舞嗎?咱們看了再回去好不好?”

大壩子在東市最繁華的地方,露天擺台,誰都能來看,有座兒的打賞錢,沒座兒的湊個熱鬨場,無論跳得好與不好都有人大聲喝彩,旁的小販還有趕過來幫忙發小零嘴兒和小燈籠的,饒是剛被貶下凡間的神仙來了,也得被氛圍哄得高高興興地走。餘嫻想著就歡快,抿唇一笑,是同意了。

日落,華燈初起,最熱鬨的場子開了,仿佛整個麟南的人都一骨碌紮進了東市大壩。頭頂的燈籠個挨個地亮起,映照出餘嫻和春溪兩人明媚的笑容,再一看,良阿嬤也正笑著望那高燈,她沉浸其中,一時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不是春溪伴著春溪的小姐這年,而是她伴著她的小姐,邂逅餘府姑爺那年。

一聲鑼鼓,把所有人拉回神,還未開場,僅僅是有幾個紅衣女子一邊笑一邊拉著手上台,起了勢,周遭便掌聲雷動,紛紛喝彩了。紅衣女子們並不是個頂個貌若天仙的美人,但活潑靈動,喜歡跳舞,便和著姐妹幾個攢了一出,誰也不會覺得她們跳得不好,也不會點評她們的姿色,眾人眼中隻有對美好的事物最純粹的欣賞和讚美。

當她們翩翩起舞,樂聲起,紅衣生光,頭頂的彩繪燈籠也不及這美景萬分之一。這片喝彩聲中,餘嫻窺見了紅衣女們的特立獨行,謂之生動,謂之熱愛。亦窺見了繁華之下的特立獨行,這份特立獨行名為市井俗氣,俗得熱鬨,俗得敞亮。

一舞罷,餘嫻鼓掌,試著放開嗓子叫了聲好,旁邊一大叔回頭看她,鼓勵道,“姑娘,大點聲!”餘嫻害臊,紅著臉搖頭,大叔竟直接舉手大喊,“這有位姑娘也說跳得好!”

眾人也不管是誰說的,紛紛附和:“好!”

奇異的感覺在餘嫻的心中蕩開,她發自內心地笑了,一派和樂中,她回過頭,看見良阿嬤也正凝視著她笑。但這樣的妙感沒有持續太久,她的餘光瞥見了什麼,讓人發毛的,猛地轉頭,卻因人群如潮,多數的人都比她高,擋住了她的視線。

天猛地暗沉,刮起大風,隻聽得一聲驚雷,剛才還和樂熱鬨的人群頓時喝了聲倒彩,餘嫻頭皮發麻,一整日不安的感覺在此刻翻湧至頂峰,良阿嬤也沉了臉色,“小姐……”

“該回去了。”餘嫻搶先開口,抓住良阿嬤和春溪的袖子,“要一起回去。”生怕漏了誰。

良阿嬤凝神看向她,懂了她的深意,而春溪還無所察覺,隻望著天喃喃,“今夜還真要下雨啊。”

又是一聲驚雷,雨沒落下,但風裡已經傳來潮濕的草木氣,閃電將大壩映得亮如白晝,燈籠的星星之火顯得尤其可笑,年邁的班主在台子下招呼大家先離去,改日再捧場,說著讓手底下的人扯了一匹大布將台子蓋上,再拿石頭壓。

這邊,餘嫻三人已擠出了人群,護衛貼身跟著,幾人一路小跑,趕到停馬車的一角,約好等候在此的馬夫卻不見了蹤影,春溪叉腰圍著馬車轉了一圈沒找到貪懶的人,“這馬夫!回去讓老家主發落!”

現在可顧不上等馬夫了,今天的一切太不尋常,餘嫻心中越發不安,指了個護衛,“你來趕車。”

護衛應是,春溪就去扶餘嫻登馬車,又是一陣大風刮來,直吹得餘嫻腳都抬不起來,春溪連忙抬手用袖子為她遮風。

“小心!”良阿嬤的聲音突然高昂,隔著風牆傳過來也格外刺耳,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良阿嬤的身體,她幾乎是撲倒在了餘嫻的身上。

緊接著餘嫻就聽到了護衛拔刀的聲音,春溪也在她耳邊大叫,卻不忘和良阿嬤一起護著她,將她壓倒在地,餘嫻睜開被風吹迷的眼睛,從良阿嬤和春溪交錯的頸間縫隙看去,幾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拿著長劍的黑衣人,正與一名護衛纏鬥在一起,而另一名護衛剛好挑開了方才朝她刺來的一劍!

為了什麼?玉匣?還是尋仇?是新仇還是舊恨?餘嫻心思百轉,一時想不到背後是誰,但要玉匣的人應當不會從鄞江追著她來,更有可能是尋陳家的仇的。是花家那個人嗎?

很快,良阿嬤先爬了起來,一手拉了一個,“春溪,帶小姐先上馬車!我來駕車!”她的聲音洪亮而堅定,不輸此時轟隆滾來的雷聲。

下一刻,驟雨傾盆,澆了幾人滿身。

春溪顫抖著手攙扶餘嫻,察覺她的手心冰涼一片,餘嫻卻反過來安慰她,“春溪彆怕,先上車!”餘嫻撩開簾子,擁著她上,卻不想簾子一開,赫然瞧見裡頭倒了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是馬夫又是哪個?!

兩個人尖聲一叫,嚇得抱作一團,良阿嬤上前探了鼻息,“還活著,彆怕,快上去!”

暴雨中,除了兵刃相接聲,還傳來護衛大嗬的聲音,“你們是哪來的宵小之徒?!我陳家的小姐也敢冒犯?”

“殺的就是陳家的小姐!”其中一名黑衣人憑空而起,躲開了護衛的攻擊,見縫甩出長劍,幾乎是對準餘嫻的脖子去,良阿嬤眼疾手快,將她往回一拉,長劍擦著頸子插到車壁上,險些將她的頸肉剜下來!餘嫻被拽得跌坐在車沿上,驚魂未定。

又有黑衣人揮劍上前,眼看要刺中身前的春溪,餘嫻咬咬牙,抱著春溪往地上一滾,躲開了。

陳家的護衛再精良,頂多也是一個應付兩三個,可這黑衣人瞧著有五六人,總有人插空朝她們襲來,莫說駕車逃,就連伺機上馬車都做不到。

暴雨還往她們身上潑著,恍惚間,餘嫻感覺和夢中重疊了,她轉頭去找良阿嬤,春溪卻噙著淚叫喚了一聲,“阿嬤?!”

她不敢相信,良阿嬤不來護著小姐,竟一個勁兒爬到馬車下頭去躲?!

這樣也好,餘嫻想的卻是,這樣也好,她催促著春溪像阿嬤一樣去躲著,“馬夫還活著,說明他們隻是衝我來的!你現下去搬救兵興許會被針對,但若隻是躲著,卻能活命!”

“小姐你胡說什麼?!”春溪淚眼汪汪,雨水和著淌下來,臉上一會熱一會冷,“我是你最可心伶俐的丫鬟,不怕你笑,奴婢和你一塊長大,同吃同睡同學,私心裡早把你當親妹妹一樣,哪有親妹妹罹難,姐姐跑去躲著的?!”

“那你倆就一起死!多買的命,算我送給當家的!”再抬眼時,護衛已千瘡百孔,另有兩名黑衣人高舉長劍淩空一躍,朝她們劈來。

雨勢太大,兩人的衣服被水重重拽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隻能頻頻往後退,眼看黑衣人的長劍落下,兩人縮起身體彆開眼慘叫,卻好似看見良阿嬤從馬車底赫然拔出了兩把大刀。

正此時,大刀橫擋在身前,像在花家那時一樣,接住了下落的刃,發出鏗聲。刀把上一隻虎頭金光閃閃!餘嫻不可置信地抬眸,隻見良阿嬤雙手持刀,一刀斷了來人的刃,另一刀一揮,斬落了另一人的手。

滑步擺勢,良阿嬤沉聲,“我乃麟南雙刀客,陳家雙姝之一陳玉良,回去問問你們當家的可聽過這名號?不怕死的,儘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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