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良狐疑, 探身問:“第一題是‘來個人把方才的洞補了’?”
陳桉一滯,“呃,第一題按原題去傳。我是說, 找個人把洞補啦。”她揮手示意船上小廝叫人, 抬了抬下下巴讓玉良嘗手中的燒餅, “可好吃咧!”
陳玉良扒開油紙咬了大口,蔥香油滑,她鼓起眼睛點頭, “哪買的?”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陳桉把雙刀卸下, 拍桌怒道, “人家張伯一大把年紀了,早年喪妻, 前兩年三個兒子不是被花家的擄去逼著參與謀反,最後死在外頭了麼, 張伯不肯來陳家做工, 也不要咱們的銀子, 日子過得多麼艱難, 好不容易今天想通了,出來擺個燒餅攤過活,哪裡來的宵小賊寇無緣無故地竟給人家掀了!幸好教我碰上!折斷了那人一條臂膀,拖去接骨拷問!那人嘴還挺硬, 一直不說, 我才來晚了,待我今夜事畢, 我們一起回去再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陳玉良吃著不是滋味了,“也許又是花家那群人作惡……張伯現在呢?”
“沒事了,我讓他以後到福老板的酒樓邊搭攤子, 有我的人罩著,我看誰還敢來犯事!”陳桉一臉自豪,“福老板的酒樓怎麼也是百年老字號,生意興隆,也許還能幫張伯把生意也帶起來!”
“我家小姐,”陳玉良拔刀旋身,比劃了一番,雙刀交錯在胸前,笑道,“就是麟南的護身符!”
“那當然!”陳桉毫不自謙,“沒準二十年後,我已是整個新朝聞名遐邇的陳家主,生祠高立,功在千秋!”
兩人哄然大笑。省得讓人等久了,陳玉良隨手一拋把大刀丟給陳桉,飛身一躍,“奴婢去傳題了。”
陳桉一隻手長伸一攬,就將雙刀都接住,放在桌上,她低頭看了看,與那賊寇打鬥時,被用油潑了半身,雖被她拿刀彈開,沒傷到身,卻有些濺到衣裙上。外頭等待的人都是衣衫整潔、心懷敬意而來,若她太過狼狽,反倒沒有禮貌了。想著,她將外罩紗褪去,喚候侍的丫鬟取了畫舫上作備用的衣裳。
屏風後稍打整更衣。待陳玉良回來時,隻見她換了一身月白色的縐紗裙,領口和腰帶皆為水碧色,有並蒂蓮暗紋,攢銀珠作蕊,勾銀線描瓣。衣裙罩了一層珠光綃,在燈火映照下熠熠生輝。她是明豔的模子,眉如濃墨,唇呈朱紅,唯有一雙眸子像霧中被刀劈開的一條裂口,在鋒利世事中有被霧裹挾擁抱似的溫柔與慈悲,像觀音。她穿著月白,頭上係著白綃帶,單插著一根鴿子蛋大的瓔珞珠簪,就更像了。
第一題與武有關,但多看各人博學見識。陳桉攜雙刀躍上舫頂,背身側首,餘光瞥著河岸那方,迎風而立,衣擺頻頻被風吹起,如水中荇菜參差搖曳,華燈與明月交相輝映,統統落她滿身,又如光捕捉了風的狀貌,將其勾勒。
眾人高呼,“陳姑娘開始了!快仔細看!”
高舫上,陳桉抬手舞刀,一砍一劈,落下時寒芒聚集刀尖,一挑一揮,抬起時華光掠過鋒刃,足有抽刀斷水,一掌破江之勢。雙刀在她那裡隻如木具般得心應手,偶爾興致高起,反手負刀,騰身在空中滾一圈風,衣袂飄然,綃紗悠蕩,有時又抬起長腿,足尖踢動高掛的花燈,聽見歡呼,便抿唇一笑,再連踢好幾個,帶動上方交錯的綢帶儘數晃蕩,而掛在綢帶上的彩燈並連閃動,燈罩中的燭火被驚得猛跳,明滅都映在水中,仿佛是撼動了粼粼波光,再映照出河岸邊眾人的笑臉。
“好美!”眾人無不撫掌驚歎。什麼題都忘了。
“可有人看出,這一舞中,蘊藏了哪些刀法?”陳玉良站在近岸的舫上,高聲問。
“嘶,看不出吧…不會啊。”眾人麵麵相覷。
“陳家精通鍛刀妙法,為此搜羅了天下奇書,後又開辟彆具一格的刀路,我們怎麼會啊?”
“是啊,大家都不會啊!”
“沒人會…”
“不會…這可怎麼辦?”
眾人交頭接耳,甚至抱著能上去一個是一個的希望,好歹作個相麵的先鋒,幫大家探一探,於是各自分享起曾看過的武藝雜書,想拚湊一些答案。
“一點兒也不會嗎?”陳玉良皺眉,“一丁點兒呢?!但凡曉得一兩個招式也行啊!若是沒人回答,這個機會就作罷了!我家小姐才等不起你們討論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