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克就守在蔣玫丈夫的床邊,他與白淮野對視了一眼,見白淮野側頭輕輕一指,頓時明白了誰有問題。
兩人在病房裡稍微待了一會便告辭離開。
白淮野走到走廊上,不知道為何,直覺又有一瞬間的炸響,他停下腳步,前後左右看了看。晚上的住院部很安靜,隻有偶爾的說話聲和電視聲。
馮克問道:“怎麼了?”
白淮野剛要說話,就看見剛才那個大媽從拐角裡走出來,一邊走一邊打著電話,瞧見白淮野,她對著兩人露出親切地笑容:“走了啊?”
白淮野點點頭,跟馮克一起離開。
兩人離開後不久,大媽進了病房,她臉上仍舊帶著熱情親和地笑,還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跟同病房的家屬聊天。
幾分鐘後,大媽正常下班。
她從走廊另一端走,經過其中某一間病房時,不知為何,大媽突發奇想地往裡看了一眼。病房門開著,正對著門的角落,放了張椅子,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歪在椅子上睡覺。
他似乎是做噩夢了,眉頭緊皺。
大媽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常,隨即離開。
那個睡著的年輕人,是何照明,他的確是在做噩夢。
而且是第二次,第一次是第二輪遊戲結束的當夜,兩次噩夢,內容都完全一樣。
他夢見了自己被火焰軍扔給快樂教的那天晚上,一個臉上帶著醜陋疤痕的女人,往他嘴裡灌了一瓶叫做快樂水的東西。
接著,他又被推給了火焰軍,那些暴徒逼著他殺人,欺辱擄來的女孩,他一直哀求,卻根本沒用。
但與現實不一樣的是,夢境裡,在他喝下快樂水之後,沒有地獄一樣的折磨,而是整個人瞬間沉入了漆黑裡。
像是一腳踩空,身體墜入了深淵。
他在驚恐裡尖叫著下沉,而視野上方,忽地出現了一隻巨大猩紅的眼睛,扭動的瞳孔冷冷地盯著他。
接著,他聽見囈語,混亂、瘋狂、毫無規則秩序,完全無法聽懂其意思的低沉囈語。
“嗬——”何照明猛地從夢中驚醒,他大口喘息著,驚魂未定般地死死抓著椅子扶手。
“照明啊。”病床上的爺爺虛弱開口,“你要是實在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我沒事的,我自己能照顧好我自己。”
爺爺擔憂地看著何照明:“你這幾天一直坐立不安的,肯定是太累了……”
何照明搖頭,他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
他坐立不安,不是因為太累了,而是因為快樂水成癮。回到現實世界後,快樂水的戒斷反應似乎消失了,但又沒有完全消失。
何照明不會發瘋了一樣的渴望快樂水,但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陷入莫名的焦慮和煩躁中。不論乾什麼,都無法緩解。
瞧見爺爺的輸液袋快空了,何照明站起身,剛要幫爺爺按下呼叫鈴,突然之間,他腦中閃過一道紅光,就像是那隻巨大猩紅的眼睛,在他腦海裡睜開又閉上了。
何照明僵住身體,他發現覺醒了超能力。
很莫名,甚至毫無緣由,但同時何照明又無比肯定,他的超能力——複製,突然覺醒了。
**
宜市,晚上十一點五十七分,某爛尾樓內。
霍景捅死了一隻雞,接著他拎著掙紮的公雞,用它的血,在地上畫出圓形圖案。
旁邊,站著兩個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短發女人,臉型圓潤幼態,看著似乎隻有十七八歲,但實際上卻已經接近三十。
在短發女腳邊,則側躺著一個長發女人。她被捆住了手腳,捂住了嘴巴,頭發淩亂地蓋在臉上,虛弱地急促喘息著。
她是玩家,會被捆著扔在這裡,是因為她在群裡認識了另一個自稱是玩家的女孩,因為位置靠近,兩人又聊得不錯,所以約定私下見麵。
但她沒想到的是,這根本就是一場騙局。
五十八分,霍景畫好了祭祀圖案,他隨手扔掉手裡已經死亡的公雞:“這次要是再不成功,我一分錢也不會打給你們。”
其中一個短發女笑了笑,這讓她的臉看起來更加天真可愛,連聲音都是柔柔甜甜的:“放心啦,這次肯定會成功的!”
“你們最好是。”
霍景抓起那個女玩家,將她拖到祭祀圖案的正中間,反手握緊匕首,抵在玩家的喉嚨處。
五十九分,即將步入零點。
兩個短發女見狀,各自關閉了手機電筒,濃濃的黑暗,以及陰冷的不安,頓時壓了下來。
女玩家並不想死,她掙紮不開繩子,於是閉了閉眼,忍著劇痛的腹部,強行動用了超能力。
“滋啦——”藍色的雷光頓時從她手指尖裡迸發,霍景被電得一個痙攣,往後跌出了祭祀勸。
剛好,時間在這一刻,跳到了午夜零點。
沒說過話的短發女冷漠上前,匕首從女玩家的後背刺入,貫穿心臟,再用力拔出。
鮮血瞬間滋了出來,嘩啦啦地灑進祭祀圖案裡,一股波動猛地蕩開,紅光亮起,扭曲複雜的圖案霎時間被點亮。
冰冷的風從地麵刮起,女玩家的身體登時浮了起來。
黑暗與紅光裡,猛地睜開了一隻巨大的紅色眼睛,蠕蟲盤結而成的眼瞳冷冷俯視著下方的眾人。
兩個短發女當即低頭跪地,額頭貼著地麵,虔誠而狂熱地喊道:“恭迎至高之神降臨。”
霍景則是急忙上前,他既然興奮又恐懼,剛張開嘴巴,想要跟這隻眼睛提出要求,蠕蟲組成的瞳孔便看向了他。
一瞬間,他的意識被巨目穿透了。
祂已經知道了霍景的所有欲望。
“哢——”骨頭扭曲的聲音響起,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女玩家,她的身體以一個不科學的姿態,扭曲地翻折著,腦袋下垂,整張臉倒了過來,兩隻眼用力睜大,盯著霍景。
接著,她的嘴巴開始一張一合,發出了極其奇怪扭曲的模糊叫聲:“嗬哈嗬哈——”
霍景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怪相,很詭異地,他聽懂了這些聲音的意思:“吾給你力量。”
下一瞬,漂浮在半空中的女玩家身體用力一掙,像是一張被人繃緊了的弓,四肢用力向下彎折,腹部朝天。
一層微微帶著藍色的薄膜光,從女玩家的身體裡拽了出來,像是靈魂,又像是另一種無法解釋的能量。
它被另一股人類無法窺見,無法感知的力量,生生拖拽出來,再如幽靈一般,帶著嘯叫聲,噗嗤一下衝進了霍景的身體裡。
霍景往後一退,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被塞進身體裡的力量,他動了動手指,試探性的調用那股力量,藍色的電光,竟真的出現在了他的掌心。
“啪——”女玩家砸落在地上,圖案裡的紅光不穩定地閃了閃,逐漸變暗,似在要消失。
兩個短發女連忙跪行向前,齊聲道:“偉大的至高之神,我等等候您的命令。”
女玩家肢體扭曲的癱在地上,腦袋斜側,眼珠大大撐開,對著兩個短發女,她的嘴巴開開合合,卻隻發出了兩道模糊的咕嚕聲。
下一秒,女玩家的身體一寸寸融化,變成一灘濃稠的血水。
圖案裡發出奪目的紅光,又在下一瞬猛地一收!
紅光消失了,圖案以及圖案裡的血肉和屍體,同樣消失無蹤,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兩個短發女慢慢站起身,對視了一眼,她們是雙生子,不用言語交流,也能清楚知道彼此在想什麼:“神明的話沒有說完,獻祭需要繼續。”
一旁,得到了超能力的霍景正在狂喜,他不斷從指尖裡放出藍色雷電,感覺自己炫酷極了。
他擁有了超能力,他會得到所有人的注意力,會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對象,以後再有人敢看不起他,他就把那些人通通電死。
霍景握著匕首,嘗試著把雷電導在金屬匕首上。
“小景,”一個短發女溫柔出聲,“喜歡你的超能力嗎?”
霍景心滿意足,哼道:“還不錯,但我隻得到了超能力,還沒有得到玩家的……”
“噗呲——”一聲穿透脆響,打斷了霍景的話。
他反應了一秒,才慢慢低頭看去,一根晶瑩剔透的冰錐,穿透了他的胸膛。
另一個短發女冷淡道:“彆讓他的血流太多,不然不夠畫圖。”
“知道啦。”
兩人一起合作,架起胸口被穿透的霍景,慢慢放出他的血,在地麵上畫出那個複雜詭異的圓形圖案。
最後再將霍景摁在圖案中間,冰刃貼著他的喉嚨,緩緩劃過,鮮血噴灑的瞬間,圖案與神明視線的連接形成,猩紅巨目再次睜開。
兩個短發女齊齊後退,虔誠地跪在地上:“恭迎至高之神。”
蠕蟲組成的巨目瞳孔轉了一圈,接著發出了粘稠密集的湧動聲,一根由蠕蟲交織而成的細小觸手,慢慢從瞳孔裡伸出來。
在這根小觸手紮進霍景額頭時,兩個短發女聽見了神明傳來的囈語:“更多的降臨。”
……
紅光散去,霍景的身體從半空跌落在地上。
兩個短發女也隨之站了起來,其中一人習以為常地握起手指,晶瑩冰冷的冰錐緩緩形成,等異種幼體從霍景身體裡出來,她直接把幼體釘在地上弄死,免得跑出去了被神秘局發現。
“這次不處理。”冷淡的姐姐道,“神明要更多的降臨。”
妹妹哦了一聲,她聽話地化開了冰錐。
幾秒鐘後,霍景的身體猛地一抽,乾枯的肚皮高高隆起凸痕,刺啦一聲脆響,異種幼體破肚而出,它長長的柔軟節肢輕輕拍打著霍景翻開的肚皮。
頭部揚起,對著短發姐妹倆,蠕蟲一樣的觸須飛快扭動。
似乎是知道自己不是這兩個超能力者的對手,幼體伏低了身體,像隻靈活的蒼白蜘蛛,噠噠地衝出爛尾樓,消失在漆黑的夜裡。
目送著異種幼體離開,妹妹從角落裡搬出汽油,澆在霍景身體上,準備焚屍滅跡。
而姐姐則站在一旁,撥通了會長的電話,將今晚祭祀的全過程,事無巨細地逐一講述了一遍。
最後她總結道:“獻祭玩家,的確可以剝奪對方超能力,而且神明似乎可以俯身在玩家身上,但時間很短,隻有幾秒。”
“我已經知道了。”會長的聲音沙啞模糊,“至高之神已經告訴了我,接下來,我要你們去一個地方,剝奪一個人的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