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著白蘇酸溜溜的嘟囔,飄入了檀越耳朵裡,清雋眉眼裡浮出笑意,一如山間白雪,緩緩化開。
檀越眼裡帶笑的看向白蘇,“她們隻是看我雙腿為何不能動罷了。”
“明明是因為你長得好看。”白蘇笑著看著師兄出眾的長相。
不得不說,恢複師兄記憶的檀越,氣質更清風霽月了,他什麼都不用做,一言不發的坐著這裡都極為賞心悅目。
白蘇也忍不住多看兩眼,“師兄是中醫界裡最好看的人了吧。”
“小白蘇。”檀越滿眼無奈的看著同樣容貌昳麗的師妹,“彆皮,再這樣不幫你做事了。”
“師兄彆生氣嘛。”白蘇不用去取針,節省下來的時間又能多看兩個病人了,她笑著從抽屜拿出一顆養脾胃的山楂糖遞給檀越,“請你吃糖。”
檀越垂眸笑著看向手裡的山楂糖,“隻是一顆糖可不夠辛苦費。”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我晚上給你熬當歸枸杞羊湯,再幫你抄書,再把書房裡的醫書都給你看,行吧?”
檀越對吃興趣一般,對後麵兩項倒是很有興趣,“抄書時彆寫錯了,寫錯了罰抄五遍。”
“......”白蘇忽然如喪考妣,自己怎麼給自己挖坑了呢?
檀越見她怔住,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一些,還是這麼怕抄醫書。
白蘇歎了口氣,默默將山楂糖剝開塞自己的嘴裡,然後繼續幫人看診。
後麵進來一個病人,病人坐下後立即撩起褲腿給白蘇看:“麻煩大夫幫我看看,我這兩天有點發熱、頭痛、惡心,還有點發熱和想吐,腿上還有一些微微隆起的紅斑,有點灼熱疼痛,還有點發癢,一直忍不住的想伸手去撓。”
病人就住在外麵村子裡,發現不舒服就來找白蘇了,還沒去過醫院,“小白大夫,你能看出我這是什麼病嗎?”
白蘇伸手幫他把了下脈,脈滑數,舌紅苔黃膩,“發熱,腫脹,撓了之後類似紫斑,是嗎?”
病人點了點頭,“對看起來怪嚇人的。”
“忽然就這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什麼過敏物了。”
“不是過敏,是丹毒。”白蘇看病人應該是濕熱毒蘊導致的丹毒,“濕熱毒蘊一般發於下肢,一開始是局部紅赤腫脹、灼熱疼痛,嚴重後會導致結毒化膿或皮膚壞死。”
病人嚇得吸了口氣,“這麼嚴重?我以為我隻是過敏。”
白蘇翻了翻陸問給她的醫學名詞解釋,輕聲解釋:“不是過敏,從西醫角度來說這是鏈球菌引起的急性感染性皮膚病,你可能不知道在哪裡被傳染了。”
“我完全不知道。”病人就前日忽然有點發熱、寒戰和惡心,昨天出現了水腫紅斑,今天變得更嚴重了,“還好我過來找你了。”
“白醫生,這病好治嗎?”
“挺好治的。”白蘇直接提筆開了藥王穀常用的五神湯合萆薢滲濕湯,能快速清熱利濕解毒,“回去喝兩天就好了。”
病人連連點點頭,“兩天後就能好?”
白蘇嗯了一聲,“回去後飲食清淡,少食冰冷。”
“好,我知道了。”病人連忙道謝,然後拿了藥方自己跑去抓藥。
等他走開後,又有一個年輕女孩走了進來,臉色有些蒼白,有氣無力的坐下後對白蘇說道:“小白醫生,我血壓有點低該怎麼辦?”
“低血壓?”白蘇幫她摸了摸脈,脈細無力,軟綿綿的,氣血明顯不足,“頭暈目眩,心悸氣短,食欲不好?”
女孩點點頭,“我以前挺能吃的,但最近就不太行了。”
白蘇摸著脈,她氣陰兩虛的問題影響到了脾胃,所以胃口不好:“之前減肥了?”
女孩點頭,夏天那三個月她基本上都不吃主食,然後瘦了一大圈,十月初某一天忽然渾身冒冷汗,渾身虛脫的直接暈倒住院了,出院回家後就一直氣喘不勻,一直隻想躺著。
她媽還專門買了東西給她進補,但她完全吃不下去,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她媽媽帶她去小鎮另外的醫館看了病,吃了效果很慢,所以她媽媽幫她預約了今天來看病。
白蘇摸著她的脈,脈裡顯示也是吃了藥的,但應當是比較差的藥材,藥效來得非常慢,“氣陰兩虛,不是什麼大問題,補一補就好了。”
她直接用生脈散為基礎方,另外加了生地、阿膠、黃芪、炙甘草等藥材,以此來補氣養陰,固攝津氣,“吃兩付。”
女孩點點頭,“謝謝。”
“沒事。”白蘇頓了頓,“不要過度減肥。”
她頓了頓,“人需要氣血充足,才能支撐起身體各個功能的運轉,想想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如果氣不足,就隻能躺床上了,如果氣沒了,人也沒了。”
女孩也很害怕,“我再也不減肥了。”
“白蘇姐姐,真的不能減肥嗎?我還想再瘦個十來斤呢。”才起床的薑芝芝溜達著走到醫館,剛進來就聽到白蘇在恐嚇病人。
白蘇打量著薑芝芝,“你已經很瘦了,不要胡來,該吃吃該喝喝,才能保證充足的氣血。”
“好吧。”薑芝芝揉了把自己的略有點肉感的臉頰,中醫說不能減肥,那她正好有理由繼續吃吃喝喝了,“我外公針灸完了嗎?”
白蘇嗯了一聲,“他早和其他大爺們一起去釣魚了。”
薑芝芝哦了一聲,“難怪我打電話他都沒接,肯定為了安心釣魚靜音了。”
“我外公中午估計不回來了,我能在你們這蹭個飯嗎?”
“可以。”白蘇指了指程冬冬,“你想吃什麼和他說,等下要去準備午飯。”
“誒。”薑芝芝不打擾白蘇看診了,立即朝櫃台裡的程冬冬跑了過去,“冬冬?中午吃什麼?”
“粉蒸肉、白切雞、水煮魚、蘑菇小炒肉、小青菜還有一個豆腐湯。”最近醫館忙,中午都是請飯館送好進來的。
“我想吃一個糖醋排骨。”薑芝芝提了個小要求。
“好,我和老板說。”程冬冬和老板娘說加了個菜,然後繼續給人抓藥算賬收錢。
薑芝芝在旁邊看了看,看程冬冬抓完藥還要結賬,有些忙得轉不開身,於是湊上去問道:“需不需要我幫忙?”
“你?”程冬冬覺得薑芝芝就是一個來玩的富家小姐,能幫什麼忙,“你還是去後院客廳坐著玩吧。”
“我一個人去後麵也沒意思。”薑芝芝瞅著旁邊運行的電腦,於是拿起一張藥方,“我幫你弄吧。”
程冬冬有些猶豫,但看著排著隊結賬的病人,也隻好讓她試試,“你將藥方上的藥名克重輸進去,然後加上膏藥、針灸的費用,彙總就行。”
程冬冬還是有點不放心的看著她,“會吧?”
“我會。”薑芝芝精通電腦的,隻是輸入彙總再簡單不過了,她拿起一張藥方便開始忙碌起來。
白蘇和曲大夫考慮到何信和程冬冬方便識藥,所以寫得比較工整清晰,所以外行的薑芝芝也能輕鬆辨認出來。
她在程冬冬的監督下,成功的幫一個病人算好了賬,收了錢之後將藥方放入盒子裡,再單獨將藥遞給病人。
薑芝芝算完一個後繼續算下一個,一切順暢,成功解放了程冬冬和何信兩人。
多了檀越和薑芝芝的幫忙,上午看診工作非常順利,早早的處理完病人的事情,也早早的吃上了午飯。
天氣不錯,陽光明媚。
午飯擺在了院子裡,大家就坐在陽光裡吃午飯,秋末的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一點都不曬,讓人覺得懶洋洋的。
因此午飯後大家就各自回屋休息,白蘇小憩半個多小時,然後便去書房裡開始抄帶回來的醫書。
抄了一會兒L,院子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她打開窗戶朝外看去,發現是程冬冬、何信兩個在外麵曬李叔他們新送來的一批草藥。
薑芝芝好奇的聲音也時不時響起,“我昨天在河邊看到許多這種野草,你們曬野草做什麼?”
“這不是野草,這是車前草。”程冬冬指著車前草介紹了一下,“路邊的確很多,但卻是清熱、利尿、祛痰、涼血、解毒藥材,若是舍不得用其他貴得清熱涼血藥,那這個就是最好的平替。”
薑芝芝很還是第一次聽說草藥也有平替,“那高配版是什麼?”
程冬冬說道:“生地、玄參、牡丹皮、赤芍等都算是,藥材市場裡車前草一斤大概七八塊,生地能四五十塊一斤。”
薑芝芝問道:“區彆這麼大?藥效也會更好嗎?”
程冬冬點頭,“效果自然更好的。”
“原來是這樣。”薑芝芝看著周圍的藥材,“那哪個是生地?”
“這個就是。”何信指著簸箕裡已經曬乾的生地,切片曬乾的生地顏色黑漆漆的,聞著藥味兒L特彆濃鬱。
薑芝芝仔細看了看,然後又看向其他的藥材,拿起聞一聞摸一摸,聞一個就問一下那是什麼藥材。
等白蘇出來時便看到她在了解草藥功效
,“怎麼,對草藥感興趣?”
“有點好奇。▎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薑芝芝幫著翻了翻簸箕裡的當歸,然後拿起一片當歸聞了聞,“我覺得這個當歸味道還挺香的。”
“你能聞習慣?”白蘇倒是挺驚訝的,“很多人都聞不習慣。”
“我爺爺就是中醫,我們家還有爺爺以前用過的藥櫃,如今聞著還有淡淡的藥味兒L。”薑芝芝偶爾會進去轉悠一圈,所以聞得習慣。
程冬冬忍不住問:“你爺爺是中醫?那你怎麼不會?”
“我爺爺去世得早,我爸爸他們認了幾年藥,覺得太難就沒再學了。”大概是血脈傳承的緣故,薑芝芝對中醫印象很好,也聞得習慣這些藥味。
“原來是這樣,學中醫確實挺難的。”程冬冬想著自己的進度,就有些發愁,“師父,我練把脈去了。”
白蘇看了看時間,再有十分鐘就要繼續看診了,“就幾分鐘了急什麼。”
“急啊,我怕我再拖下去連檀先生都要超過我了。”程冬冬說著轉身就跑,爭分奪秒想多看一點書。
白蘇看他風風火火的背影,揚眉笑了笑,你就算再爭分奪秒也比不過師兄的,不過她沒有解釋,有壓力就有動力。
看程冬冬跑去看書了,何信也立即跟著卷了起來,薑芝芝覺得無聊,也湊過去看了看,瞧著裡麵把脈斷男女的內容,她一下子就看入了神。
白蘇沒打擾幾人,去煮上一壺秋梨茶,然後裝進保溫杯走到醫館給大家看診。
早就等候在門口的病人見她出來,立即站了起來:“白醫生,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針灸的先進來。”白蘇讓複診針灸的人先進屋裡,她陸續幫大家針灸了穴位,然後才開始給新病人診脈。
下午第一個病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女人坐下後朝白蘇笑了笑,剛想說話時眼瞼和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動了起來。
白蘇看著她臉頰抽動,忽然想起之前那個舞蹈病小孩,不過這人身體倒是沒有抽動,但是有點像普通痙症。
“不好意思啊白醫生,讓你見笑了。”中年女人揉了揉眼睛,“我一緊張就忍不住抽搐。”
白蘇有點好奇西醫的名字,“你這是什麼病?”
“檢查說是梅傑綜合征,有點控製不住抽動,情緒激動和緊張時會更明顯一些。”中年女人一邊抽搐一邊說道:“我平時白天還好一點,放鬆時也會好一點,但這會兒L見到你有點緊張。”
“彆緊張。”白蘇輕聲安撫她,然後順手幫她把脈,脈象細沉,舌尖紅苔薄白,氣血虧虛,另有肝腎陰虛導致情誌不遂、緊張的問題,辯證來看應當是肝脾氣血虧虛、虛風上擾頭麵五官諸竅不暢,導致麵部肌肉痙攣。
白蘇問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去年,我老公去世後。”中年女人想起青梅竹馬的丈夫,心情又有些差,眼睛嘴角又抽搐得更厲害了,“他去世後我一直狀態不好,忽然有一天就開始抽搐了,眼睛特彆乾,有時候微光嚴重,連睜眼
都困難,視線現在慢慢下降,看不清東西。”
白蘇又仔細問了其他症狀,“後來治療過嗎?”
中年女人點點頭,“從年初一直治到現在,期間也找了大夫針灸,剛針灸時有點效果,但過後還是仍然不停的跳。”
白蘇問道:“找的誰啊?”
“找的我們家附近的老中醫,沒什麼名氣,就我們那條街的人愛去,但效果太慢了。”中年女人見沒有太大效果就自暴自棄,女兒L在網上打聽了名醫,得知白氏醫館又好價格又便宜就讓她過來了。
“你這是氣血虧虛導致神不導氣,麵部經脈也因此失養,另外肝腎虧虛,虛實夾雜,所以症狀纏綿難愈,也因此需要更大的耐心。”不過白蘇覺得隻要針灸行氣,效果還是很好的。
“那可能是我太沒耐心了。”中年女人壓了壓自己的眼角和嘴角,“白醫生,我聽說你能紮好中風的那種抽搐,我這種應該沒那麼嚴重,那要多久才能治好?”
白蘇沒說準確的時間,隻是告訴她先針灸一個療程看看效果。
“行,那麻煩你幫我好好針灸一下吧。”中年女人抱著自己的包,一臉英勇就義的閉上眼睛,有些害怕地說道:“來吧。”
“不疼的,彆自己嚇自己。”白蘇取針幫她針灸了神庭、印堂及素髎、四神針等穴位調督脈氣血,振奮腦神,另外再紮了合穀外關調理麵部經氣,還用陽白透魚腰、地倉透頰車的針法止攣活血。②
白蘇的動作很輕,隻是紮那一下有一點點感覺,中年女人在氣流的安撫下,慢慢的也沒那麼緊張了,抽搐的眼瞼和嘴角也慢慢歸於平靜。
中年女人稍稍了口氣,“好像還真不疼。”
“我之前找的老大夫紮得可疼了。”
“太疼要麼是你瘀阻太嚴重,要麼可能沒紮好。”不過白蘇把脈時覺得瘀阻並不算嚴重,不過並沒有多說,“我給你開藥方。”
因為中年女人是血虛生風型的梅傑綜合征,所以開了養血祛風、滋肝養腎的藥方,開好後直接交給了何信去抓藥。
何信拿著藥方時看了兩眼,想到之前也有麵部抽搐的病人過來,於是說道:“小師姐,現在的人壓力大,麵部抽搐的病好像挺多的。”
白蘇頷首:“說到底還是熬夜壓力多,肝脾氣血虧虛,虛風上擾就是容易導致麵部失調。”
程冬冬嗯了一聲,“我有時候熬夜了眼睛就老愛跳,但幸好是乾眼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