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無春說道,但是族裡的人肯定是要見一見的。這時候就得需要個族裡的女性長輩來帶領時韻了,要請誰呢?
曾無春這心裡正盤算著,就覺得鼻子上癢癢了一下,一抬頭,時韻正拿著個小羽毛,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正在他鼻子上擦拭呢。
“怎麼了?”曾無春問道,以為是自己鼻子上沾染了什麼東西,時韻噗嗤一聲笑出來:“沒什麼,我出來時候不少了,現下得回去了,不然怕是她們會著急,你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曾無春想了想,搖頭,暫且沒有了。
於是兩個人起身,一同往門外去,走到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曾無春後退一步,將門口讓開:“你先過。”
時韻也就不客氣,抬腳出門,曾無春跟在後麵又去隔壁屋子,那桌子上的大盒子已經打開,裡麵裝著的是一堆雜七雜八的玩意兒,什麼捏麵小人兒,吹的各色糖人兒,還有木雕玩具,鐵質魯班鎖之類的,一看就是街上買的亂七八糟的。
這些不算值錢,所以何家的幾個小姑娘也就收的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了。這會兒一人分了幾個,一邊看著外麵表演,手裡一邊玩著,也算是開心。
曾無春說道:“中午請你們吃百味樓,等我來接你們,好不好?”
時韻應了聲,曾無春這才離開。
妹妹扒在時韻身上:“你之前說姐夫相貌好,是看中了姐夫的相貌了,今兒我瞧著,我這姐夫,脾氣也挺好,也大方,做事兒也周全。”
看她一個小孩子,偏偏做大人樣子說話,時韻就忍不住笑,伸手捏她鼻子:“你啊,小小年紀,不要操心那麼多,小心變老了啊。”
妹妹給她翻個白眼:“什麼變老了,人長大了,不都是要變老的嗎?我這是長大了。”
“好好好,你長大了。”時韻笑嗬嗬的,領著幾個妹妹看了皮影戲,又跟著曾無春到百味樓吃飯。時韻自己私底下去請了老板往何家送一桌,這銀子自然是她自己給的。
曾無春知道後倒是有些不太願意:“我們現下也快定親了,合該是我孝敬長輩的,如何還能讓你自己掏錢呢?再者,之前我們不是還說,要儘快將銀子都用掉的嗎?”
時韻也不和有他爭辯:“日後多的是機會,不差這一次,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那我們就要先回家了,回頭見?”
曾無春沒辦法,隻好擺擺手,送她們上馬車。
吃飽了容易犯困,尤其是小孩子,尋常這個時候也都了要午睡的時候,在馬車上就都打起來瞌睡了。時韻索性直接讓門房將門檻給摘掉,馬車直接進了二門。
叫了嬤嬤們來,將小孩子一個個的給抱走。
她自己去給何夫人請安,進門的時候,就見何夫人正看著外麵的陽光發呆,她悄悄走過去,伸手捂住何夫人的眼睛:“猜一猜我是誰?”
“是小貓小狗還是小猴子?”何夫人瞬間笑起來,按著時韻的手胡亂說,時韻忍不住笑,何夫人放開她的手,這才略帶了幾分惆悵的說道:“你小時候最是喜歡這樣問了,還喜歡說自己是小老虎,不是小貓小狗。”
何朧月是屬虎的。
時韻微微笑一下,並不接話。何夫人就岔開了話題,問她今兒去哪兒玩了,玩兒的開心不開心之類的。
時韻也並不隱瞞,將曾無春去戲樓的事情也說了一下。
“你說得對,這銀子還是儘快花用了比較好,反正那莊子鋪子還在,隻要手裡有東西,日後細水長流慢慢來就是了,現下這個還是有些太惹眼。”
何夫人很是讚同時韻的做法:“買了大宅子,日後你自己住著也舒坦。”
“爹娘也得經常去陪著我才行,我就是想著讓爹娘經常去,帶了弟弟妹妹們也去,才想要買大房子的。”時韻忙說道,何夫人笑話她:“哪兒有成親了還要爹娘陪著去住的?那像是什麼話?得虧你是沒有公婆,你若是有啊,這些話可就是得罪人了。”
娘兒倆說了一番話,時韻就要告辭,免得打擾了何夫人休息。
何夫人隻擺擺手:“下午還有事兒,你午睡起來,到我這兒來一趟。”
時韻忙應了,下午的事兒就是何夫人給她說定親的事情。定親雖然沒有成親那麼麻煩,但也差不多了。
而且,還不能挑最近的日子,需得往一個月之後挑選。挑選了日子之後呢,還得準備定親的宴席。何夫人還得找人算八字,幸好他們兩個的八字是很不錯的,護國寺的方丈直接說是天作之合。
不是天作之合也得是,畢竟這賜婚的聖旨都已經下來了。皇上賜婚了,你這邊說這不是好姻緣,那就是皇上錯了?
所以,這姻緣必然是極好的。
臨成親之前,皇後娘娘特意宣召了何夫人和時韻進宮。
皇後娘娘是個很和善的人,略有些圓潤,相貌可親,等母女兩個行禮之後,就將時韻叫到了身邊:“本該是早些見一見你的,但奈何事情繁忙,這才一直拖到了現在。瞧著倒是個伶俐可愛的,在家裡可喜歡做些什麼?”
“並無什麼大的愛好,隻得空了看看戲,聽聽書。”時韻說道,急的何夫人趕緊給她使眼色,在皇後娘娘麵前呢,可不能說那些不著調的,得說自己喜歡看書寫字吟詩作畫。
時韻就當沒看見,繼續說道:“後來倒是喜歡練練拳腳,現下大約是能跑的很快,再遇上什麼事兒了,至少能逃過去了。”
何家的演武場也已經修建好了,兄弟姐妹,哪個都沒能逃過去,都被抓過去習武。原本呢,是想請皇上給賞賜個武師傅的,後來因著時韻和曾無春定親,索性就請了曾無春出麵了。
曾無春偶爾會親自去指點,但很多時候也就是叫自己的屬下過去。
不過不管是哪個,何家的姑娘少爺們,都是叫苦不堪的——習武這事兒,哪兒有輕鬆的?都需得是好好打磨,不是要蹲馬步就是要站樁,能堅持一炷香的都算是有毅力了。
皇後娘娘笑道:“可真是沒說錯,你真是個機靈的,不過,你現下是不用擔心再遇上什麼事兒了。”
停頓了一下,她又問何夫人:“可要去見見何明月?”
何夫人立馬搖頭:“不用見了,我們老爺說了,自打她進宮,她就是這宮裡的人了,該伺候皇上該伺候皇後娘娘,都是她本分,她做的好了,那是她自己福分,她做的不好,自有皇上和娘娘責罰管教,自此之後,她就和我們何家沒什麼關係了。”
皇後笑道:“倒是舍得?”
“有什麼不舍得的?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我們做父母的,既然是阻攔不得,那也隻好是順著她心意了。這天底下,做父母的,少有能拗得過做子女的。”
何夫人笑著說道,皇後娘娘點頭:“說的也有道理,既如此,那不見也罷。”
轉頭又說起來曾無春:“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總算是自己有出息,能走到了幾天,日後既然你們兩個成親,可千萬要相互扶持。若是他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也隻管來進宮找我,我為你做主。”
都說我了,也沒自稱本宮什麼的,可見是親切了。
時韻自然不會將這種親切當真,但麵上也是感動的不行,趕緊應了下來。
又說了一會兒的閒話,皇後娘娘才讓人送了她們出宮。原本時韻還想著,是不是半路會遇見何明月,或者何明月宮裡的下人之類的,但奇怪的是,一路暢通無阻,彆說是人了,連個動物都沒遇見半隻。
隨後再想想,皇後娘娘既然是一宮之主,何夫人說了不見,那她定是能掌握住整個後宮,讓何明月彆出現的。
當然,大約側麵也能看出來,何明月現下是不太受寵的,或者說,那份量還小的很,至少是扛不住皇後娘娘的。
“皇後娘娘見咱們,就是為了問問要不要見何明月?”她問何夫人,何夫人搖頭:“何明月不是重點,這是賜婚之後必要過的流程,皇上賜婚,皇後娘娘召見,你這個不過是略拖延了一段時間。”
時韻這才恍然大悟:“哦,夫唱婦隨。”
何夫人想了一下,點頭:“就是這麼個意思。”
何明月的事兒誰也沒有再提了。
轉眼間就到了成親的那天,時韻一大早就被拉起來梳妝打扮,換上了大紅色的嫁衣,蓋上了大紅色的蓋頭。坐在床榻上,饑腸轆轆的聽著外麵熱熱鬨鬨的聲音。
臨近黃昏,接親的人才算到。
時韻是嫡長女,下麵弟弟還年幼,自然是背不起來她的,隻能是堂兄出麵。她這邊被塞到轎子裡,那邊一盆水潑出來,這就叫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
時韻本人是不太喜歡這個風俗和說法的,但是改變不了,也隻好是儘量忽略了。
在嗩呐聲音中,轎子被抬起來,晃晃悠悠的往新宅子那邊走——買宅子,找人收拾,這都是曾無春的事兒。半個月前,這些事兒才算是忙活完,所以這婚期也就是定在了這時候。
時韻一天沒吃東西,這會兒被轎子晃蕩的隻覺得自己胃裡反酸水。幸好這轎子走的時間不算長,太陽落山之前就趕到了新宅子裡麵。
接下來就是成親的一套流程,時韻順順利利被送到新房,再被曾無春給掀開蓋頭。
曾無春還要到前麵陪客人吃酒,但時韻現下是已經輕鬆了。頭上的首飾能被丫鬟們給摘掉了,她一邊坐在鏡子跟前卸妝,一邊催促自己的嬤嬤:“到廚房去看一看,有什麼吃的,儘管拿上來。”
嬤嬤很快就過去,沒一會兒就拎著盒子過來了,盒子裡麵就裝著一碗麵。
那嬤嬤小心翼翼的將碗筷給拿出來擺放好:“夫人嘗一嘗,若是覺得好就多吃點兒,若是覺得不好,老奴就到廚房,讓人再換一份兒來。”
時韻點頭,起身到桌子旁邊坐下,伸手拿了筷子夾幾根麵條,正要吃,鼻子就忽然聞到一股子若有若無的異常的味道。
正常的雞湯麵,不是這個味道的。
時韻停頓了一下,抬頭打量那嬤嬤。那嬤嬤穿著一身靛藍色的衣服,看著有些麵生。
“陳嬤嬤呢?”時韻隨口問道,那嬤嬤趕緊笑道:“陳嬤嬤到了廚房傳了話,就說自己肚子有點兒不舒服,趕緊上茅房去了。”
她剛才叫去廚房的那個,叫王嬤嬤。
“陳嬤嬤今兒穿的不是長裙嗎?”她又問道,皺眉不解:“上茅房豈不是很不方便?”
“是啊,所以廚房的小丫頭特意過去幫忙了。”那嬤嬤笑著說道,時韻已經確定不太對了,因為王嬤嬤今兒穿著的是褲子,雖說是陪嫁嬤嬤,但為著做活兒方便,她就沒穿長裙。
時韻放下筷子,招手:“過來,近一些。”
那嬤嬤還沒反應過來呢,但該是走近了兩步:“夫人有什麼……”
話沒說完就被時韻一手給按在了桌子上,反抓了胳膊,那嬤嬤殺豬一樣叫起來:“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快鬆手快鬆手……”
時韻抬起來下巴,叫自己的丫鬟:“將這一碗麵,喂到她嘴裡。”
那嬤嬤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眼看著筷子就到了嘴邊,她四處轉動腦袋,就要躲開那筷子。就是傻子,這會兒都能看出來這一碗麵是有問題的了。
丫鬟的臉色也很難看:“姑娘?”
“不要緊,捉賊拿贓,咱們不光是連贓也拿了,人也抓了,這害怕抓不到背後之人嗎?”時韻笑眯眯的,伸手拍拍那嬤嬤的臉頰:“現在,你該做選擇了,是你自己死,還是你一家子死,還是讓你背後的人死?選擇你自己死,那你一家子也彆想活,選擇你一家子死,那也行,反正咱們老爺,那可是錦衣衛,抓幾個人進昭獄去審訊還不是輕輕鬆鬆?至於你們撐不撐得住,那就不關我的事兒了。死了,也是你們命薄沒撐住。”
那嬤嬤一開始是緊咬牙關,但現在臉上就有些掙紮了。
她之所以聽從吩咐做這種事兒,就是為了銀子,就是為了家人。但是現在連家人都護不住……那她還要那些銀子做什麼?
“我說我說,還請夫人饒命。”嬤嬤立馬開始求饒,“我不知道是誰指使我的,我正在花園裡做事兒,忽然有個人,穿著一身黑衣服,就給我一個盒子,說是將這個盒子給夫人送過來就行了,給了我二十兩銀子,銀子就在我口袋裡裝著,我發誓,我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都說了,我全都說了,求夫人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