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 這是圈套!(2 / 2)

隻是行不多時,剛剛能看到村民房屋倉庫時,就見到造反的灶戶聚在兩岸邊,兩頭牽一條大篦索,橫攔在水麵上。那船又走不動了。

徐登在船上喃喃怒罵。看那些灶戶時,卻是十來歲的半大孩子,有男有女,都是麵帶怒容,不像是孩童玩鬨。

徐登派人嗬斥:“你們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趕緊放下索子投降!”

衛珠娘舉起手,向下一揮。

“記著六奶奶的吩咐?安全第一,殺敵第二。”

孩子們齊聲大喝,整齊劃一地拎起那篦索,朝著官軍後方跑起來。

官軍隻見一條橫索撲麵而來,連聲驚叫。有的抽出刀試圖砍斷那索,未曾想那繩索卻是浸了桐油的,滑溜溜刀砍不斷。有乖覺的連忙矮身閃躲。還有不少犯愣的,直接被那篦索當頭掃到,一下子頭破血流,撞進水裡。

所幸這片水道又寬又深,不適合埋伏。那落水的隻是狼狽,濕淋淋的亂遊亂刨,掙紮上船。

衛珠娘:“灰瓶!”

薄陶罐裡裝了摻了石灰的沙土,讓力大的孩子當沙包,沒頭沒腦地擲將過來。

陶罐有的落在船頭,有的砸在官兵身上,碎出無數煙塵,迷了眾人眼。雖不致命,但也惱人。更有人因為目不視物,眩暈落水,貓在水裡不敢出來。

童大壯哈哈大笑:“好玩,痛快!”

有同伴提醒他:“快跑!”

說話間,官兵已棄船上岸,氣鼓鼓地拔刀衝鋒。

少年們呼啦一下,兵分幾路,作鳥獸散。

官兵雖不濟事,但也不是廢物。被一幫娃娃兵這麼一整,也知道水路難行,必須上岸了。

徐登想,灶戶果然和強盜勾結,不然哪裡來的草頭軍師,怪招迭出,讓他今日經曆九九八十一難?等拿到人,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不可。

鹽田裡泥濘不堪,官軍走得艱難。突然有人一腳踩空,出溜一下滑個狗啃泥,整個臉拍在鹵水裡,被同伴救起來,死命咳嗽,手上也起了大泡。

隨後又是幾人詭異跌倒。這才發現,鹽田裡讓人掘了不少陷坑,被新鮮鹵水一蓋,完全看不出來!

當然,灶戶人數有限,倉促間也挖不出什麼大工程。這些陷坑隻是一二尺深的小洞,底下擺了削尖的木塊和碎石,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讓人崴腳扭傷、破皮出血。傷口一接觸鹵水,更是如同上刑。平日養尊處優的鄉軍哪受得這等苦楚?一時間哀鴻遍野,鹽田裡全是傷員。

徐登麵色嚴峻,喝令抬走傷員,收拾隊伍,保護好輜重裝備,令人持棒探路,一點一點地穿越鹽田。

村莊大本營近在眼前,卻如鏡花水月,就是走不到;至於什麼少年兒童,早跑沒影了。

這麼跋涉了許久,終於繞過了三個先鋒隊折戟沉沙的港汊。有眼尖的看到:“是咱們的船!”

幾十艘空船擠作一塊兒,吱呀作響地飄蕩在水麵上,連船上的纜繩雜物都不少,唯有上頭的官兵都無影無蹤。

有點滲人。

再定睛細看,船上也並非毫無人氣。幾個衣衫樸素的草莽漢子提著刀,踩著船舵,隔著十丈遠,朝官軍虎視眈眈。

有認識的道:“領頭那個高個子好像叫李俊,常在左近收取私鹽,販至潯陽江……”

徐登嘴唇有點顫:“咱們那些先鋒隊,都……都是這幾個人殺的?”

本能的不太信。這人數差距也過於懸殊。就算那李俊和手下都是活大蟲,也吞不下這許多全副武裝的鄉軍啊。

有人提議:“殺了這幾個賊,奪了船,咱們就能直搗賊窩!”

徐登忙活一上午,接連陰溝裡翻船,減員近半,此時卻有些猶豫,遲遲不下令。

鹽幫那邊,有個小弟笑道:“阮姑娘料得沒錯。官兵怯了。咱們得激他們過來。”

遂雙手合攏在口,送出一陣臭罵:“你們這等虐害百姓的贓官,儘做那辱沒祖宗的事!爺爺們正在此等你!不來的不是好男子!——就恁這慫樣,隻配當小卒,一輩子彆想高升!哈哈哈!”

官軍憤怒,跟鹽幫對罵幾句,卻還是無人敢衝。

李俊做個手勢,讓小弟先閉嘴:“這是她們梁山的罵法,你隻知學舌,不管用的。”

他側耳,辨了辨對麵官軍的口音,提氣大喝:

“你們這些蘇南的蠻子……”

半句話沒說完,如同點了炮仗,官軍全炸了。

“蘇北豬狗,竟敢侮辱老爺?!哇呀呀——”

如同潮湧,一發衝來。

李俊一聲呼哨,鹽幫幾人撲通跳下水,一時間無影無蹤。

官軍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剛才的怒氣還沒下去,敵人都沒了,一時間有點懵。

卻平白奪了許多船。徐登當機立斷,叫道:“開船!免得夜長夢多!”

官兵火速上船,撿起船槳,忽然發現:“咦,這些船上怎地堆了許多柴草?”

還沒開動,忽然遠處單獨衝來一艘帆船。那帆鼓鼓脹脹,借足了風力,頃刻間駛到官軍船陣跟前。

那船上裝的卻是了硫黃焰硝,雜以油薪。船上的人赤著精白上身,握著個赤紅的火把,一聲長笑。

有那乖覺的官兵,瞬間麵如土色。

“是圈套!逃,快逃!”

哪裡來得及。張順點燃自己的船,在煙火爆炸的瞬間,畫一個漂亮圓弧,縱身躍下水。

官軍的幾十艘船還在排隊堵車,被那火帆船全速衝進,如何能脫?霎時間大火竟起,烈焰紛飛。會水的不會水的都跳下去逃命。但見隔水茫茫蕩蕩,都是蘆葦煙火。水麵上慘叫聲一片。

李俊早跳上岸,帶兩個人等著。有冒頭的,一刀一個;張順伏在水裡補刀。一時間水麵上屍橫遍野,屍首漂進火場,又是焦味衝天。

幾個好漢殺人正酣,最後卻被這燒肉的味道熏得夠嗆。李俊見好就收,一聲哨響,大夥撤退。

彈壓官徐登在軍漢的拚死護送下,跳上離得遠的一艘船,倉皇逃離。

這一撤就撤回了上次的營寨。整肅隊伍,檢點人數,減員過半,隻剩一百來個能走路的。

徐登讓人給自己包紮了幾處皮外傷,傻愣愣地坐了半天,還是不太能接受現實。

有人勸諫:“賊人勢大,要麼暫且收兵回府,再行……”

“他奶奶的!”徐登拍案而起,“我就不信奈何不了這一個小小鹽村!”

他沉思許久,招招手。

“來人!把那個炮手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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