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 車間對峙(2 / 2)

六零年代二婚生活 鴆離 15323 字 10個月前

唐成才明白她這是要把事情鬨大,想把這些作惡多端的廠裡蛀蟲給拉下來,猶豫了一下道:“我說蘇科員,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當過兩年的安保,身手就比普通人強一點,你讓我過去幫武勝利對抗近三十個身強力壯的工人,這不是要我死麼。”

“你不去的話,那我去。”蘇曼指著不遠處的幾個煉鋼爐,“我會拿特質器具從裡麵舀一些沸騰的鋼水出來,拚著老命往那群害人精身上潑,總會拖一些時間。我們作為廠裡的乾部,在看見工人打架鬥毆,甚至可能會出現弄死人的情況下,我們不能坐視不理。我希望你能跑快點,萬一我跟武勝利死在他們手裡,不僅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丈夫也不會放過你!”

唐成才:.......

他是不想拚上自己的老命管這些工人之間的破事,但蘇曼有句話說得對,那就是他現在身為乾部,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工人胡鬨,弄出人命。不說為了業績,就是良心上也過不去。

他無奈歎氣:“得,還是我留下來幫武勝利吧,你去叫人,要跑快點!”

蘇曼很意外他竟然讓她出去通風報信,算是變相保護她的安危,心裡升起一絲感動,覺得自己之前太過以貌取人,度君子之腹,忙點頭道:“唐乾事,儘量撐住,危急性命必要之時,你可以自己先跑,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們是乾部,也是普通人,能出於自己的職業道德之心上前阻止危險的事情,已經算正義凜然。

要是危及自己的性命,他們沒必要為了一個工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唐成才向她擺手:“趕緊去,彆廢話。”

冶煉車間的曹主任見情況不好,想上前阻攔蘇曼,蘇曼惡狠狠瞪他一眼,一腳重重地踩在他腳背上,在他吃痛捂腳抽氣之時,蘇曼冷冷道:“你敢攔,我就敢跟你拚命!我這會兒沒功夫搭理你,等我叫來人,我再慢慢收拾你!”

她說著,從褲兜裡拿出小刀,做一個要抹曹主任脖子的動作,嚇的曹主任一縮,往後退了一步。

蘇曼快速衝了出去,邊跑邊大喊:“冶煉車間老技工要殺人了!大家快去幫幫忙!”

在外麵乾活的裝卸工人聽見聲音都頓了一下,沒有一個人去車間幫忙。

蘇曼知道他們心有顧慮,怕幫了彆人的忙,得罪劉長庚,沒把劉長庚關起來,以後沒好果子吃。

她也沒期望他們主動去幫忙,依然不放棄邊跑邊喊。

剛跑出東區,迎麵走來六七個身形板正,手裡拿著電焊工具,都帶著藤條編製的安全帽子的工人,向她走來。

聽見她的呼喊,為首一個長相周正,一臉正氣的三十多歲工人問她:“蘇科員,發生什麼事了?”

蘇曼依稀記得人事檔案裡,這個人好像叫嶽濤,是一名退伍轉業的前軍人,在廠裡電焊部門擔任電焊組長,在廠裡乾了快三年的時間。

他做事勤奮刻苦,又有軍人的行為約束,冷靜不事多、且身手不錯,他帶領的十人小組成員,有一半都是退伍專業後跟隨他一起到鋼廠上班的軍人,還有一些退伍軍人跟他是戰友,分布在其他不同車間裡,擔任不同的工種。

蘇曼一看到他停下來問話,就像看到了救星,三言兩語把冶煉車間的事情給他說一遍,請求他帶人去冶煉車間幫忙。

“蘇科員,你彆急。”嶽濤麵色嚴肅:“我讓趙奎他們分頭去安保科、各個車間叫上戰友同事、另外也派個人去廠外大街派出所報警,蘇科員你負責通知廠裡的各個乾部,咱們分頭行動。”

咱們分頭行動幾個字,充分說明了嶽濤深入骨髓的當兵記憶,蘇曼莫名放心,喘著粗氣來不及停歇,轉頭向廠委、工會辦公室跑。

周廠長一聽蘇曼說冶煉車間工人在群毆,老技工還揚言要弄死徒弟,這可怎麼了得,當即一拍桌:“把廠委所有的乾部都給我叫上,我看他們有多能耐,要反了天了!”

分管生產事宜的夏副廠長眼皮一跳,預感到風雨欲來,想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來個大事化了,小事化無。

蘇曼壓根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一轉眼又跑到隔壁工會辦公大樓,揪著工會孫主席一頓劈裡啪啦的說話,讓他領著工會諸多乾部,去給工人做主。

孫主席是怕了蘇曼了,上回在她手裡吃了那麼大一個虧,他還沒緩過勁來,她這次又主動上來說事。

他要不去,她肯定會借題發揮,到時候他這個工會主席的位置,都有可能保不住。

他不管夏副廠長遞給他的眼神,帶著工會大小乾部,跟著廠委一眾人等,浩浩蕩蕩地前往廠裡東區的冶煉車間。

這個時候,嶽濤的同事也把派出所的公安同誌請來了,來得是苗公安和他師傅吳公安,另外還來了四名公安,每個公安的腰上都掛幾副明晃晃的手銬,手持警棍,嚴陣以待地跟著廠委工會的乾部一同前往冶煉車間。

他們進入車間的時候,嶽濤組織的其他車間一同來幫忙的退伍軍人,以及安保科的安保們,已經把車間裡的鬥毆人員都給拿下了。

蘇曼擠過叢叢人群,進到最裡麵的車間員工休息室,看到滿身是血,頭破血流、鼻青臉腫的武勝利,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旁邊是左半邊臉有些腫,左手臂很不自然下垂的唐成才。

兩個人都活著,蘇曼鬆了一口氣,衝到兩人麵前,先問唐成才:“唐乾事,沒事吧?”

“胳膊脫臼了,其他方麵沒事。”唐成才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星子,普普通通的五官帶著一副桀驁不馴的表情:“想當年老子、不,想當年我當安保的時候,那也是打架能手。以前廠裡那些打架鬨事的工人,我沒少去壓陣,區區鋼廠的工人,完全不是我的對手。”

蘇曼:.......

先前不是說身手隻比普通人強一點,現在變得這麼狂拽酷炫,蘇曼忽然有些葉科長為何安排唐成才跟著她了,這人就是典型的深藏不露老狐狸。

蘇曼又轉頭問武勝利:“武同誌,你怎麼樣,傷的重不重?”

武勝利的前胸後背幾乎被劉長庚的人群毆打斷,腹部、手腳、腦袋也遭受重拳打擊,看到蘇曼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

他聽到蘇曼的聲音,知道因為她,唐乾事才會幫他,他才能活到現在。

而蘇曼作為一個公平公正的乾部,肯定會給他做主。

武勝利眼裡湧出血淚,高大的塊頭,昂著血淋淋的頭顱,眼淚模糊地看著蘇曼泣不成聲:“蘇科員,你終於來了。”

他說完這話就支撐不住,身子往旁邊倒,暈了過去。

蘇曼臉色一變,過去扶他:“快,王科長,快叫幾個安保過來,把武同誌和唐乾事送去廠區醫院急救!”

王科長同樣是退伍軍人出身,如今已經有五十多歲,擔任安保科科長,他沒二話,叫上幾個身強力健的安保人員,把武勝利跟唐成才都抬去了鋼廠自營的醫院。

他們一走,周廠長率先對著被抓住的劉長庚、邱齙牙等近三十五號人發難:“劉長庚,你了不起啊,一個技術工師傅,一個小小的爐前管理組長,竟然敢攛掇這麼多老工人對一個剛轉正的工人進行圍毆!要不是蘇科員今天下車間來調查,碰巧遇到你們欺壓武勝利同誌,你們是不是要像以前那樣,製造一些意外事故,欺上瞞下啊!”

周廠長當然知道這些重工車間老職工們乾得那些齷齪事兒,可是他們每回乾那些喪心病狂的事情時,總是在半夜,無人看見,無人佐證,無法證明那些隔上半年一年就死得不正常的工人,是出於他們之手。

周廠長就算有心想給死者一個交代,苦於沒證據,加上他跟管理生產問題的夏副廠長一直不對付,車間裡的事情一直是夏副廠長在管,他不好插手夏副廠長的職務,就這麼睜隻眼閉隻眼。

如今大好的打壓夏副廠長的機會在麵前,周廠長怎麼可能放過。

他說得明明白白,被嶽濤擒住,半跪在地上,神色浪費的劉長庚,見到廠裡的乾部都來了,還帶來了公安局的同誌,麵如死灰。

他知道這次怕是要栽跟頭了,嘴上辯解道:“周廠長,你誤會了,我沒有攛掇其他工人對武勝利群毆,這隻是一場誤會。武勝利不服從工作安排,跟我進行理論,我耐心跟他說教,不知道哪句話戳痛了他,他直接往我臉上就招呼,對我大打出手。邱大莊他們幾個想上前拉住他,跟他理論,他連他們一起打,還拿根鋼筋要他們和我的命,其他人見狀,紛紛上來拉架,怎麼到周廠長這裡,變成我的過錯。”

“裝,繼續裝!”蘇曼不等周廠長開口,搶先開口道:“我跟唐乾事突襲你們冶煉車間,正好從都到尾看到你攛掇邱大莊等老工人一起欺負武勝利同誌,想要他的命!我跟唐乾事怕勸不住你們,反被你們弄死,這才四處叫人求救。你現在倒打一耙,反咬武勝利同誌一口,真當我們廠裡的乾部是傻子?”

蘇曼說著,轉頭看向周廠長:“周廠長,我在進廠之初就聽聞鋼廠重工車間,每年都有好些工人不明不白的死去。死者的家屬要求廠裡成立調查組,給個說法,總是調查不出個結果。他們又到派出所狀告過我們鋼廠無數回,說自己的兒子、丈夫身體很好,乾起工作來精神極度集中,不可能犯困失誤出現意外,要求給個說法,結果派出所的同誌們也無從查證。漸漸的,廠裡就有了某些重工車間,老職工跟車間各個領導拉幫結派,排擠打壓其他工人,進行收賄受賄,分派工作厚此薄彼,如果有人反抗,拿不出行賄錢財,得罪了這些勾結在一起的人,等待的就是他們意外死亡的謠言。”

她說到這裡,目光看向劉長庚,雙眼充滿嘲諷,“我剛開始進廠,本來也不信這些無稽之談。我們廠是國家重點單位之一,鋼廠在市委領導和我們廠各位領導的督促下,怎麼可能發生這些駭人聽聞的事兒。可從劉長庚同誌欺壓學徒工四年都不給人轉正這件事情來看,這些謠言,不是空穴來風。所以周廠長,我提議,徹查此事,給武勝利同誌,以及以前被害的同誌一個交代!徹底拔出隱藏在我們廠裡的毒瘤害蟲!”

劉長庚臉色一變,想開口,周廠長已經點頭:“蘇科員說得是,我們鋼廠本就任務繁重,要是有毒瘤害蟲隱藏在我們其中,從內部瓦解我們,我們決不能姑息養奸,今天必須徹查此事!”

“周廠長,我支持你,另外我還有一個建議。”蘇曼馬上附和道:“廠裡的毒瘤害蟲已經在我們內部隱藏許久,根深蒂固,要調查取證恐怕很困難。我建議廠裡開設三個匿名信件箱,分彆放在宣傳科門口的畫板旁,我們廠委、工會的辦公樓下,鼓勵廠裡職工進行匿名舉報。一旦核實舉報信件內容成真,給予分房或調薪等獎勵,您看如何?”

此言一出,引起眾人嘩然,鋼廠分房和調薪都不是小事,要根據職工就業年度和日常工作表現,才能進行分房、調薪等等,這是廠裡每個職工都無比重視的事情。

可現在為了做一個調查,要許下如此重的獎勵,許多乾部都覺得不合適,紛紛出言反對:“蘇科員,你這提議太過理想化,我們廠裡的房子名額有限,調薪製度要嚴格按照國家標準來算,哪能說給就給。”

“我覺得也是,要人人都舉報,那我們得分多少房子,漲多少薪資?要大麵積的搞,我們丟工作事小,驚動市裡省裡甚至是首都那邊的領導,我們怕是吃一百次官司都不夠!”

.......

也有讚成蘇曼意見的,比如高曉娟,不怕得罪那些出言反對的乾部,嗤笑道:“怎麼,你們是跟劉長庚他們一起同流合汙,欺壓工人做賊心虛,怕被查啊?儘說這些有的沒的。”

姚燕紅也道:“對啊,蘇科員能提出意見出來,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你們都不等她把話說完,這麼激動乾什麼?你們不會是心中有鬼吧!”

“你們彆血口噴人!誰同流合汙,誰欺壓工人做賊心虛了,你們要亂汙蔑人,我要告你們損害乾部名譽!”

“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你們非得亂講,可把你們人事科能得,就你們會來事是吧!”

......

一群乾部七嘴八舌,各持己見,聽得周廠長頭都大了,大喝一聲:“夠了!”

眾人閉嘴,周廠長看向蘇曼:“蘇科員,說說你還有其他建議沒有。”

蘇曼道:“為了調動廠裡知情人士的積極性,配合廠裡的調查組及公安同誌們的工作,早日真相大白,拔出毒瘤。我建議,將最近調去其他單位兩名有房職工空出來的兩套房子,作為此次全廠舉報的獎勵。凡實名舉報,且舉報信有明確的證據佐證,能將廠裡毒瘤拔出來的,即可參與抓鬮抽房。到時候抽到誰,就是誰的房子,另外再抽兩個基礎薪資變動崗位的工人,往上升一級工資,相信能調動大家的積極性。”

房子是這個年代多少人心目中一直渴望分配的單位福利,但因為分房需要看資曆,還要等待有房源的時候才會分房,很多人都隻能跟一大家子擠在十幾平米的房子裡苦哈哈的過日子,慢慢的熬資曆。

現在蘇曼出這樣一個狠招,隻要有證據證明重工車間某些技術工、小領導存在欺壓謀害工人的證據,即可參加抓鬮抽房、抽漲工資的抽獎活動,這誰還願意做沉默的羔羊,為了房子工資拚上老命了!

夏副廠長臉黑成鍋底,想反對,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雖然什麼事都沒做,也沒參與,但作為管理生產的副廠長,要劉長庚等人做下的混賬事一旦落實,他這個副廠長職位怕是保不住了。

周廠長也想到這一層,立即讚同蘇曼的意見,還現場叫大家進行投票否決,最終蘇曼的意見以壓倒性的勝利,獲得大部分乾部的支持。

周廠長立馬成立調查小組,配合派出所同誌的調查,調查組組長由蘇曼擔任,組員讓她自己看著挑選。又馬不停蹄地叫上宣傳科的人,馬上去廣播站同誌全廠職工進行舉報之事。

一時之間,整個鋼廠熱鬨非凡,也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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