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茹望著她手裡的糧票,這年頭的精細糧實在太少了,平時她們這些有正經編製的教師職工,吃得都是紅薯土豆加南瓜粗麵等等粗糧加一點細糧的食物,隻有過年過節才舍得買精細米麵來吃,學校食堂偶爾蒸一些粗麵和細麵混合蒸製的饅頭,她們都搶著去買來吃,覺得很香。
蘇曼跟她們不一樣,自從她入職開始,她隔三五差會去鎮上的國營飯店吃頓好吃的飯菜,還會給她們打包,讓她們也跟著打打牙祭。
那時候她們就覺得很不好意思,時常湊錢買細糧到學校食堂後廚,請廚房大娘炒兩個好點的菜分給蘇曼吃,這次看到蘇曼給得糧票,秦月茹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接下來的十天,徐啟峰每天早上都會給蘇曼來送早餐,送得早餐都不重樣,有些早餐明顯是他自己做得,也不知道他從哪裡開得火。到了下午,蘇曼下班,他還會給她打包很多好吃的飯菜,讓王大爺轉交給她,每天還會給她送花。
已經是三月末,南方都已經開春萬物複蘇,北方還是很冷,外麵的冰天雪地已經消融,野草才剛剛冒頭,基本沒啥鮮花,徐啟峰送得都是人家種在家裡的杜鵑,比較耐寒的迎春花,每次就送小小的一朵,有一次送了一朵罕見的冰棱花,放到蘇曼的手裡就走,也不多話,把蘇曼給整不會了。
朱老師看到她手裡的冰淩花,十分驚訝,跟她科普了一下這種花隻在北方開春寒冷之時,開在海拔高的山崖上,或者溪流邊,要走很遠的山路才能看到它們。
側麵說明,這朵花是徐啟峰專門去很遠的還沒化完雪的高山摘得。
蘇曼既驚訝,又有些許感動,這些天徐啟峰為她做得事情,她都看在眼裡,心裡的氣早就消了大半。
如今他不聲不響地為了摘一朵花,去很遠的山區給她摘回來,她很難不為他這個舉動感到窩心。
朱老師勸她:“蘇老師,我看你丈夫對你挺好的,你有什麼誤會跟他說開不就好了。你倆老是這麼鬨彆扭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蘇曼覺得也是,她跟徐啟峰鬨了這麼久,總要解決的,還是早點說開的好。
這天下午放學,徐啟峰沒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學校門口,給她帶好吃的,或者跟在她屁股後麵轉悠。
蘇曼覺得奇怪,原地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影,忍不住走去對麵的小招待所,詢問櫃台的招待員,“同誌,請問住在你們三樓左側房間門的住客去哪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一早就出去了,好像是他一個朋友來找他,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招待員是個年輕的男同誌,認識蘇曼,也知道她是三樓那位顧客的妻子,夫妻倆鬨了矛盾,男顧客正想法子哄妻子開心。
“謝謝你啊。”蘇曼向他道聲謝,離開招待所。
以前她跟徐啟峰在一起的時候,徐啟峰除了外出出任務,其他無論去哪,都會給她打一聲招呼,怕她擔心。
現在她離家出走,兩人還僵著,徐啟峰去哪也沒想著要告訴她。
這樣前後對比的反差,讓蘇曼心裡有些失落,她很想知道徐啟峰的去向,又不知道該問誰,又該去找誰。
神情蔫蔫地回到學校,譚校長正在找她,“小蘇,這段時間門辛苦你跟秦老師她們教孩子了,今天周末,我做東,請所有的老師去我家吃飯。你們在我家裡住一宿,明天咱們再到縣裡的教育部觀光觀光,拿些新的教材,再到文具店,給孩子們添置一些文用具和小人書。你換身衣服,跟我一起走吧。”
譚校長不是黑山鎮的人,她家住在縣上,平時都住在學校裡,如果要去她家裡吃飯,就得跟她一起坐上前往縣裡的末班車,明天才能坐班車回來。
蘇曼擔心徐啟峰,委婉拒絕,“譚校長,我就不去了,我可能一會兒要跟大丫他們回林場,看看張大姐。”
譚校長知道她跟大丫她奶的關係過往,倒沒說什麼,讓她下次再聚。
她們走後沒多久,劉大爺趕著騾子車到學校門口,大丫問她要不要去林場,她推說自己身體有點不舒服,不想顛簸動彈,讓他們先走,下次再跟他們去林場。大丫關切的問了兩句,坐上騾車走了。
人都走光了,整個學校就剩下蘇曼和負責看門的王大爺。
王大爺是鎮上的人,吃飯都在家裡,看她一個人留在學校裡,給她一把備用鑰匙,告訴她,他隔壁的鄰居約他今晚喝酒,他今天可能不會來學校,讓她晚上幫忙把校門鎖好。
蘇曼到鎮上的飯店隨便吃了點東西,回到宿舍,拿上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服裝進搪瓷盆子,走去鎮上東大街的澡堂。
學校裡的煤炭有限,平時食堂做飯的大嬸隻燒少量的熱水供給孩子們洗漱,老師們想多接點水,痛痛快快地洗個澡都不行,隻能去換洗澡票,到鎮上的澡堂裡去洗。
澡堂修建得挺大,供水很足,全天都在供應,裡麵還有專門的搓澡工,幫洗澡的顧客搓洗身體,鎮上很多人都喜歡去澡堂洗澡,澡堂比菜市場還熱鬨。
蘇曼一個南方人,接受不了那種在女澡堂裡,跟其他女同誌坦誠相對,還被身強力壯的搓澡大媽正麵反麵,拿著搓澡的工具使勁給搓洗,直把搓得她都快禿嚕皮,渾身通紅痛得要命,這才停手的習俗,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是不會去澡堂洗澡的。
近來天氣漸漸升溫,本就愛洗澡的她,一天不洗澡感覺渾身都不舒坦,隻能硬著頭皮往澡堂裡走。
好在她在鎮上呆了快三個月,在本就人口不多的黑山鎮上,蘇曼一個南方來的漂亮女老師,很多人都認得。
澡堂一個姓董的搓澡大媽兼國營合作澡堂老板娘,在第一次給蘇曼熱情地來一套北方特有的搓澡項目以後,見她此後再來洗澡,一直拒絕她給她搓澡,大媽想起她身上的肉嫩得跟豆腐一樣,隨便搓兩下就紅的像被刮痧一樣,看見她來洗澡,隻是熱情地喊她蘇老師來了啊,收了她的澡票,讓她進女澡堂去。
女澡堂大約有一百五十多個平方,靠牆的地方有一排花灑,大概五十個,圍著整個澡堂排了一圈,中間門是一個浴池,裡麵放著熱氣騰騰的泡澡水,池子旁邊放著幾十個一米寬,兩米長的木塌,有不少女同誌渾身赤果的躺在上麵,幾個年紀頗大的中年搓澡大媽們,正賣力地搓澡,時不時拍打她們的後背,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公眾澡堂裡沒有隱私,蘇曼從最初的不習慣,到現在已經習慣很多,麵無改色地端著盆子,走到左側稍微偏僻點的花灑下,脫掉身上的衣物,開始洗漱。
澡堂裡都是吃過晚飯沒事做,乾脆來澡堂洗澡,順便跟街坊鄰居,三姑六嬸,東家長西家短的嘮嗑,鬨成一片的鎮上女人。
蘇曼作為一個南方人,個子沒北方的女人高壯,胸脯卻波瀾壯闊,皮膚白得跟玉一樣泛著熒光,總是會讓澡堂的女人把目光投向她,竊竊私語:“這蘇老師怎麼總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洗澡?”
“不好意思唄,她是南方人,細皮嫩肉的,受不住咱們北方的搓澡方式,隻能洗淋浴。”
“你們說她長得細胳膊細腿的,胸卻那麼大,又白又圓,我一個女的看著都想揉一揉,也不知道以後便宜哪個男人。”
“聽說她已經結婚了,她男人還是軍官,就是住在招待所裡,是那個眼神很冷的外地男人。”
“瞎,那個男人是軍官啊,我就說他氣質非凡,這麼看來,他們男俊女美,倒挺合適。”
......
北方的女人說話都很豪爽,聲音都挺大,沒想著要避著蘇曼說。
蘇曼聽著她們的談論,臉上發熱,麵上鎮定的搓洗完全身,換上乾淨的衣服,把換下的臟衣服跟洗漱用品放在盆子裡,端著走出澡堂。
一出門,就遇上了那個長相老實,眼神很猥瑣的老許。
老許一看見她,就往她臉上和鼓鼓囊囊的胸脯上描。
天氣沒那麼冷了,蘇曼圖方便,沒拿厚衣服,就穿著一件保暖長衣,外套一件修身的羊絨衫,將玲瓏的曲線凸顯的淋漓儘致,一走路,胸脯都站顫巍巍的抖,格外引人注目。
蘇曼看到老許又用那種及其下流的目光看她,趕緊將盆子擋在胸前,心裡後悔今天怎麼拿了這樣的衣服來換,遇上眼前這個猥瑣的男人,感覺十分晦氣,匆匆忙忙地離開。
老許本來打算去男澡堂泡澡,看見蘇曼匆匆離開的背影,聞到她剛剛洗完澡,從他身邊經過之時,傳來的淡淡女人香味,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出一幅蘇曼全身赤果,令人血脈噴張的畫麵,下腹不由一緊,大步跟了上去。
澡堂離學校有一段距離,北方人一到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基本都窩在家裡,不會出門,通往學校的大道沒有什麼人在,看起來格外的安靜。
蘇曼聽到身後亦步亦趨地沉重腳步聲,猛地回頭,見是那個老許,心中簇起一團火,橫眉怒對:“你跟著我做什麼?!我再次警告你,我已經結婚了,我丈夫就住在學校對麵的招待所,你再跟著我,我讓他打斷你的腿!”
“蘇老師,你彆緊張嘛。”老許嬉皮笑臉:“我今天有事耽擱了,沒車回林場,我是去招待所開房住一晚,跟你順路,你彆多想。”
蘇曼壓根不信他的鬼話,端著盆子急衝衝地走了。
老許望著她倉皇離開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邪笑,大步走到招待所麵前,給那個招待所工作人員遞上一根煙,跟他閒聊,很快就套出蘇曼是真有丈夫,她的丈夫還是個軍官,兩人像是鬨了矛盾,那個軍官一直在四處找花哄蘇曼開心,今天好像不在招待所的消息。
不在招待所啊.....老許黑黢黢的手指敲著櫃台前的木桌子,豆綠大的眼睛雙眼放光,站在櫃台前許久,思忖好一會兒,這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