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去喊大夫, 江家以醫藥起家,府內就養著好幾個大夫,很快就有提著藥箱匆匆趕來的郎中。
大夫來到前堂, 先是被兩個陌生人吸引了注意,微微一呆——雖不曾露出麵容, 那二人氣度著實難以忽視, 隨後見江嶽手臂血流不止, 才陡然一驚:“老爺是被歹徒傷著了?”
什麼人這樣大膽, 竟敢來砍江老爺?
小廝欲言又止, 不敢說是老爺突然發瘋, 自己砍了自己……
雲遙沉著道:“快些醫治。”
“是,少夫人。”大夫收斂好奇心,給江嶽處理傷口。
“撒藥有些疼, 老爺忍耐一下。”他特意叮囑了一句。處理這種外傷, 包紮的過程疼痛不亞於二次傷害, 病人往往難以忍受。
但整個包紮過程, 江嶽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不僅沒喊出聲, 連忍痛的表情都沒有。
大夫暗暗咂舌, 他治過那麼多病人, 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不怕疼的。
江老爺真非尋常人。
處理完傷口, 江嶽屏退左右,前堂隻剩他、雲遙、陸雪朝、謝重錦四人。
江嶽麵色已然冷靜下來,隻是眼底仍有按捺不住的激動。若說砍自己一刀還不能證明什麼,這整個包紮過程中的無痛感就足以說明, 痛覺屏蔽不是短暫的, 可以維持很久, 能夠用在治療時。
“方才讓二位見笑了。”江嶽並沒有對小輩說話的語氣,這項發明足以叫他將二人奉為座上賓,“二位此番前來,可是考慮好合作?”
陸雪朝頷首:“雲公子上回提的條件很豐厚,陸某確實有意與貴府合作,不止麻沸散。”
“哦?”江嶽驚訝,“難道陸神醫手中還有其他藥?”
光一個麻沸散,就足夠令世人瘋狂。要是還有其他奇藥,他都要掂量江家有沒有本事買下了。
陸雪朝道:“聽聞江家名下除了江燕藥堂,還有酒樓、米鋪、布莊等商鋪。”
江嶽點頭:“陸神醫是想入股這些鋪子?實不相瞞,近年水患,江某一介商賈,卻也有濟民之心,這些生意的價錢都壓到最低,基本是虧本買賣。陸神醫若是覺得分成不夠,江燕藥堂可以出四分利。不是江某不給這些鋪子,是給了陸神醫才吃虧。”
江嶽以為陸雪朝是覺得分成不夠多,想在其他產業也入股。他並不覺得對方太貪,手握麻沸散獨家秘方,對方能開出比江燕藥堂更有名的藥堂,卻選擇與他們共享,賺的本就是他們江家。
他是個實在人,毫不避諱地講了名下產業都在虧空的事實。無良奸商都想找人接手爛攤子,他守著良心不肯叫人被坑,寧願爛在自己手上。
江嶽此言,更讓陸雪朝確定對方是個可信之人。
這樣就不怕暴露身份後,對方會多嘴說出去。
“不是入股,是收購。”陸雪朝說,“那些鋪子,我全要了。”
酒樓立刻就要用。至於彆的鋪子,現在用不上,以後遲早也要用上,早早籌備就是。
江嶽與雲遙皆是一驚。
江嶽再次強調道:“陸神醫,那些鋪子都是賠本買賣……”
入股已是虧了,收購不是花錢打水漂?
還是說對方有什麼法子,讓那些產業起死回生?
雲遙則想,他們真有錢。
俠客和神醫的劇本應是與清貧為伍,對方有錢得超乎想象。
謝重錦道:“謝某與家妻乃玉京人士,家中皆行商,原在玉京經營酒樓,如今想在雲州開一處分樓。隻是我二人此後回玉京,恐難以打理,便想直接求購,貴府仍占分紅,代為經營。”
這就是買了,但沒完全買,明麵上經營打理的還是江家,隻是內裡真正的老板變成了他們。
一聽是玉京來的,江嶽和雲遙都瞬間明白了對方那身不凡氣度從何而來。京城的風水養人,天子腳下,達官顯貴聚集之所,處處是潑天的富貴。對方財大氣粗,張口就要買下江家大半產業也不稀奇了。
隻是兩人同為商人的事還是顯得有些奇怪。江嶽雖聽雲遙說過陸神醫並非大夫,也當是醫藥世家培養出來的,誰知道家裡是開酒樓的,八竿子打不著邊。
江嶽和雲遙倒是耳聞近來玉京的花滿樓獨占鼇頭,一家獨大,必然會導致同行生意慘淡。興許對方就是玉京的酒樓被花滿樓打壓得不景氣,才跑來江南分一杯羹。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既然對方本行就是開酒樓的,想必買下酒樓後自有打算,江嶽不再阻撓。江家主要產業是醫藥,其餘隻是錦上添花,虧損時本就急著脫手。他往日撐著做慈善,如今朝堂賑了災,他也無心經營下去,這些鋪子也是時候賣了。
這樣一來,雲遙就從為江家打工,變成為江家和皇家打工……
四個精乾聰明人辦事效率很高,絕不拖泥帶水。上午才開始談合作,下午就已辦好商契交接,江嶽低價將名下商鋪都賣給二人,藥堂分紅契約也很快定好。
遞出商契時,江嶽道:“我這酒樓已是二位產業,自當更名。不知兩位在玉京的酒樓叫什麼名?”
既然是開分樓,名字肯定要一樣。
陸雪朝並不隱瞞,況且也瞞不住:“花滿樓。”
江嶽失去鎮定:“……什麼樓?”
雲遙已然震驚:“那個被聖上親賜題名,玉京貴人專供,招牌菜鬆鼠鱖魚名列天下美食譜第一,一道菜千金難求的花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