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趙青悠立即明白,這個魚丸與玉米豚肉餛飩有著許多相似之處,都是需要去腥,但是魚丸吃的更是一口鮮味,僅僅是現在,她都能聞到那股鮮香的滋味。
她們這邊一準備開始行動,坐在用餐區的安雲煥立即發現,他連忙地椅子上站起來,找準位置站立。
算他選擇的位置比較好,居然排到了第一個。
趙青悠剛把汆魚丸端出來,就看到洋洋得意站在首位的安管事,看著對方的笑容,隱隱有種令人生厭的感覺。
她沒看錯,安雲煥搶到首位之後,立即向著其他比自己跑得慢的人,投入鄙視的目光,配上那副賤兮兮的笑容,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趙青悠也不管這些後廚之外的事,將魚丸端到安管事麵前,習慣性地介紹道:
“這是今日公廚供應的早膳——汆魚丸,安管事請享用。”
“多謝。”
話音剛落,安雲煥就迫不及待地端著自己的汆魚丸往用餐區走去。
可以說來的早的不僅能早點吃到,還能坐著吃,他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麵前的汆魚丸。
隻見清亮的湯水之上,撒著翠綠的蔥花,下麵掩映著墨綠色的紫菜,還有那無處躲藏的白色魚丸,僅僅從顏色上,就已經極具誘惑力。
他深深吸一口氣,裹滿鮮味物質的氣體瞬間湧入鼻腔,帶來靈魂深處的悸動。
而後,他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動作,拿著勺子,隨意挑選一顆幸運的魚丸送入口中。
滾燙的溫度讓他下意識地吐氣,感覺到適應之後,立即將魚丸控製在牙齒之間,對準位置,狠狠一咬。
“哢!”
安雲煥直接讓上下牙相撞,那種空落落的感覺令他的心漏了一拍,他也沒想到魚丸居然逃脫了牙齒的控製,加上在剛剛激烈的動作,直接在嘴裡跳起舞來。
感受著魚丸從左邊牙齒撞到右邊,而後有上下跳動,一時之間居然無法迅速得到控製。
那種彈牙的觸感,讓他瞬間瞪大雙眼,雙眼發光地看著麵前的魚丸,想不通鄭琬是怎麼將普普通通的魚肉做成這種口感的。
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還隻是開始。
當他再次咬住魚丸,還用舌尖抵著,防止魚丸逃脫控製,可當他咬破魚丸的一刹那,一股鮮美的汁水瞬間從魚丸中射出,衝擊著整個口腔,嘴巴像是咬住了什麼鮮味的散發物似的,沉醉在汁水的鮮甜當中。
那種咬破之前彈性十足的感覺,更是帶給他奇妙的享受,混合著鮮甜的魚丸,令他驚喜萬分。
對於後來的魚丸他覺得自己做足了準備,但是當再次咬破魚丸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是忍不住為這股鮮味和彈牙的口感沉醉。
不一會兒,一整碗的魚丸就被他吞入腹中,碗底更是連一點湯汁都不剩。
要不是他親眼看著鄭琬從庫房拿出存放了兩天的魚,他根本不會相信自己剛剛吃的魚丸原身是腥味如此濃鬱的魚。
不過,接下來也容不得他多思多想,再不快一點排隊,估計今天第一碗能不能吃到嘴裡都是件麻煩事。
安雲煥不解地看著自己麵前烏泱泱地人群,明明就過了休假一天,怎麼公廚來的人突然增加了那麼多?
牛辛櫞和柳泉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都水監守衛,也想要問這個問題。
仔細說起來這件事與崔知韞有著莫大的關係。
昨日,負責守衛都水監後麵的守衛,親眼看著崔知韞幫鄭琬拎著麻布袋進入後院。
要知道那隻是一個破舊到顏色呈現褐色的麻布袋,而崔知韞是什麼人,是博陵崔氏未來的掌權人,那種粗鄙不堪的東西根本就入不了崔知韞這種見慣綾羅綢緞的五姓子弟的眼睛。
所以除了崔知韞看上鄭琬這個理由之外,大家有些死板的腦袋根本就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再加上私底下也有流言說,鄭琬能夠留在都水監做雜役,也是因為崔知韞發的話。
此時正在吃魚丸的杜明兆,狼吞虎咽的架勢差點直接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
他趕緊咳嗽緩解,繼續拿著魚丸送入口中,暗暗地想:難不成有什麼人在說自己的壞話?
替杜明兆背了黑鍋的崔知韞真的有話想要說。
所以種種巧合聯係在一起之後,大家越發確定自己的猜測。
想到就算是鄭琬被崔監丞納為侍妾,那也是他們這些人結交不到的高門人物,於是紛紛想要趁著鄭琬還在都水監做工的這段時間結交一一。
也不用關係如何好,隻要在鄭娘子心裡留下自己的名字就行。
為此,他們還特意在私底下打聽了一下鄭琬的具體信息,想要投其所好。
這麼一打聽就不得了了,鄭琬的形象由原本該巴結的博陵崔氏少族長侍妾,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廚娘,在她負責的早膳時間點,你能夠吃到各種各樣的美食,就是那種或許隻有門閥貴族才能夠享受到的美味。
但是他們還是有些懷疑,忍不住對著打聽消息的好友說:
“許五,你該不會哄騙我們吧?”
“怎麼可能?某是那種人嗎?我們每日捕撈結束之後,都會到後廚吃上美美的一頓再回家休息,而且絕大多數魚師都在那裡用早膳,某騙你乾什麼!”
“那為什麼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開來?”
說到這,許五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那…那不是大家覺得鄭娘子做的吃食太美味,我們那麼一群人都不夠分的,傳到其他人耳朵裡,往後就更難吃到了。”
“好呀你!你們這群魚師居然吃獨食,不行,今個兒我們也要去。”
“去去去,就是你能不能鬆開圈著我脖子的手?”
“同行!”
說著,守衛們就挾持著許魚師一起到達公廚。
他們看著站在庭院中浩浩蕩蕩的人時,立即明白許五這個家夥說的是真話,但是一想到這些人背著他們吃了那麼久的獨食,心裡還是一陣惱怒。
趕緊將手裡的許五鬆開,推到他們這群人後麵,喊道:
“既然你們都吃了那麼多天,今天就讓我們先嘗嘗味道。”
許五真的是有苦無處訴,他心裡苦啊。明明是自己告訴他們消息的,還背叛了魚師的聯盟,現在居然被拋棄,還真是裡外不是人!
所以,最終呈現在安雲煥、牛辛櫞和柳泉麵前的就是,異常擁堵的公廚。
他們三人心心念念的第一碗也就這樣消失殆儘,捧著手裡空蕩蕩的碗,可憐兮兮地看著趙青悠。
趙青悠雙手一攤,皺著眉頭說:“真的是沒有了,庫房剩下的魚都被我們一早上做完了,現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唉——”
三人隻能夠痛苦地放下碗勺,轉身離去,聞著公廚內一直縈繞的鮮味,回味自己剛剛吃到的魚丸。
恨不得時間能夠倒流,他們肯定會好好細細品味剛剛那一碗汆魚丸。
安雲煥忍不住砸吧砸吧嘴,開始覺得他們非常有必要提高一下早膳的食材供應數量,現在的份量根本就不夠吃呀。
他這個能吃到第一碗都還算是幸運的,沒看到還有那種連第一碗都沒吃上的。
結束早膳,他也不急著離開,等到鄭琬從後廚出來,立馬迎上去,笑眯眯地說:
“鄭娘子有沒有覺得現在公廚供應的早膳數量有點少?今日許多人沒有吃到屬於自己的那一碗汆魚丸。”
“是嗎?可庫房的魚肉就隻能做出來這麼多魚丸,安管事見諒。”
安雲煥等的就是這句話,立馬鼓動地說:“那娘子準備明日做什麼早膳?某可以安排采買,數量肯定充足。”
“呃。”
其實鄭琬自己也不知道她早上會做什麼早餐,她這些日子以來,都是看到什麼食材做什麼,就像是今天的魚丸一樣。
不過,她覺得安管事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像是都水監公廚這麼重要的地方,還是正規一點比較好,每天吃昨天的剩菜,說出去好像也不怎麼好聽。
她回想這些日子自己已經做過的早餐,覺得得給大家展示一下後世豐富多彩的美食文化,那就肯定要做點不一樣的。
“不如明日就吃熱乾麵。”
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安雲煥驚訝出聲:“熱乾麵是何地的做法?”
“是兒來自的漢東郡有名的朝食,需要準備的食材也不多,就是麵粉、鹹菜、花生、胡麻油和胡麻醬。這些需要安管事前去購置,至於其他的材料,現下庫房都有。”
聽到是漢東郡的朝食,安雲煥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鄭琬是想要將自己家鄉的美食介紹給大家嘗嘗。
既然是有名的朝食品種,配上鄭琬那出色的手藝,滋味不用說都能想象有多好吃。
他立馬應和地點點頭,笑著說:“放心,明日娘子定能在庫房看到這些食材。”
鄭琬看著安管事突然露出滿意的笑容,不理解僅僅聽到一個名字就開始開心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定住,沉默了一會兒說:“若是安管事沒有其他事吩咐的話,兒就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娘子自便。”
鄭琬有些不明所以,但她現在還是著急於自己的事情,昨日光把春筍焯水晾曬,她都忘記買醃製酸筍的壇子了,趁著現在有時間,要趕緊出門采買。
出門後突然想到柴火剩的也不多,立即選定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市。
來到西市,她才總算是親眼見證了洛陽的繁華,西市裡麵各式各樣的貨品都有,還有那些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西域商人在進行交易。
僅僅站在門口就能看到這樣的景象,不難想象裡麵的繁華。
不過,為了自己方便,她還是先選擇去找買柴火的,剛走進群賢坊,就看到上次賣給自己柴火的男子,正扛著柴火往街道內部走去。
她趕緊小跑著上前,欣喜地喊道:“郎君,買柴火。”
一聽到有人要買柴火,江大郎立即轉身,看清楚說話的人是鄭琬之後,眼神中更是充滿了驚喜。
“是之前在都水監買柴火的女娘?”
“是,不想郎君還記得。”
“女娘叫某江大郎即可,附近買柴火的人都這樣叫。女娘是想來買柴火,等某送完這一趟即可。”
“不著急,你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送到都水監後門即可,這是兩枚通寶。兒待會還要去逛逛西市,不必趕著送去。”
“原來如此,女娘等著即可,一個時辰之後,必定送到都水監。”
江大郎收了錢,露出愉悅的笑容。
鄭琬看著對方走街串巷賣柴火,也不是什麼會騙人的人,和江大郎約定好時辰,以及往後定期送柴火的時間後,來到自己好奇的西市。
西市內部商品琳琅滿目,什麼地方的貨物都能夠在這裡買到,當她靠近一處香味特彆濃鬱的區域時,就知道自己找定的線索沒錯。
她之前買來番椒的雜貨鋪,說是番椒來自西域商人的手裡,那麼直接和他們買番椒說不準價格能夠更加美麗。
就在她覺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被這些顏色豔麗的商品刺瞎時,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了自己尋找的東西,不止是番椒,還是沒有曬乾的新鮮番椒。
思索了一下現在的季節,她很好奇對方是怎麼將辣椒保存的這樣好的。
商人也注意到鄭琬的靠近,立即熱情地用自己比鄭琬還要地道的官話介紹自己賣的所有商品。
“女娘彆看這些東西看起來簡單,但是用處……”
鄭琬聽著對方的話,配上那深邃的眼眸,生出一股的割裂感,趕緊將其打斷,好奇地指著地下的番椒問:
“請問此為何物?”
“啊?”
商人也有些無語,他好好地介紹自家的寶石、香料,怎麼偏偏客人要去問那賣不出去的番椒,這次無意裝進來,還白白浪費了他一個位置。
於是,對著鄭琬說話也不複剛才的熱情,無奈地說:
“這是我們從西域特意帶來的番椒,滋味辛辣,與胡椒的味道有一種異曲同工之妙,娘子需要嗎?”
說到最後,他還是無法遮掩自己的商人本性,開始利用胡椒在上層人士的美名,企圖誘惑鄭琬將這沒人要的番椒買回去。
鄭琬也不願意被當著傻子哄騙,裝得傻乎乎地說:“那為什麼從未聽過番椒的名字?胡椒倒是聽說隻有門閥貴族可以享用。”
“呃——這是它……”
好吧,商人自己都無法說下去,直接自暴自棄地看著鄭琬說:“這一籃子番椒十枚大錢,娘子要就拿走,不要就離開,其他客人還要買賣。”
鄭琬也怕對方被自己氣出個好歹,而且這個價格十分美麗,比雜貨鋪的還要美麗。
立馬將錢從自己的荷包中挖出來,直接把錢放到商人的攤子上,笑著說:“那這些兒全要了,多謝。”
說完,拎著自己剛剛得來的番椒就往外走。
商人也是十分高興,自己隨意一糊弄就把東西賣出去,那點番椒在他們國家兩枚大錢都沒人要,還是洛陽城的傻子多。
“嘿嘿嘿!”
可以說,這次交易買賣雙方都覺得自己占到了便宜,心情十分美麗。
鄭琬看著西市的貨品十分豐富又便宜,趕緊把自己需要的其他食材都買了,還吃了隻有這裡才有人賣的櫻桃饆饠。
內裡的櫻桃餡料顏色豔麗,滋味清甜,被包裹在裡麵也依舊保持著自己的鮮豔紅色,外層鬆軟綿密,口感非常不錯。
邊逛邊吃的熟悉感覺,若是大家說的話是後世的普通話的話,鄭琬肯定會以為自己來到了什麼旅遊景點。
可惜不是,她帶著自己滿滿當當的戰利品回到都水監。
後門的守衛看到她手裡全是東西,趕緊上來幫忙,驚奇地說:
“鄭娘子是準備明日的早膳做些什麼好吃的嗎?居然自己親自去購買食材。娘子小心,這點東西我們幫著你拿進去就好,不礙事的。對了,剛剛有人來送娘子需要的柴火,我們已經幫忙搬進去了。”
說著,就以一種直接奪走的態勢,從鄭琬手中取過壇子。
鄭琬擔心壇子在爭搶過程中摔破,趕緊鬆開自己的手,笑著說:“多謝兩位郎君。”
“那明日的早膳是什麼?娘子能偷偷透露一聲嗎?”
現在,兩人心神全都撲在每日的早膳上麵,對於鄭琬和崔知韞那無風就起浪的謠言,是一點都提不起興趣。
看著兩人好奇地湊近腦袋的樣子,鄭琬覺得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明日早膳是兒家鄉的熱乾麵。”
“哇!家鄉麵食,還未知曉娘子來自何處。”
“是山南東道的漢東郡,我們那也喜歡在早上吃點麵食。”
兩個人立即被這地名吸引,開始搜尋對於漢東郡的記憶,但兩人就沒出過洛陽,對外麵的世界一點都沒有印象。
隻能裝作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趕緊熱情地把壇子和柴火幫忙拿到鄭琬居所。
看到這裡還有廚具,頓時明白鄭琬也是倍受劉大廚迫害的人,不然怎麼會需要自己還準備廚具,偷偷做一點好吃的。
頓時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不由得開始暢想什麼時候鄭琬能夠將公廚的每一餐都負責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