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突然闖入的麻辣紅螯蝦更是讓他欲罷不能, 特彆是再配上一碗酒,他也在嘈雜的人聲中,讚歎道:“舒坦!”
到了最後, 鄭琬隻能看到桌子上無數雙來來往往的筷子,碗中的紅螯蝦以驚人的速度消失。
剛開始準備做的時候,她還覺得牛辛櫞準備的有一點太多了,現在看來這點遠遠不夠呀!
同時也在為這樣的場景而高興,再一次證明了沒有誰能夠抵抗小龍蝦的魅力!
等到散場的時候,桌上已經沒有幾個清醒的人。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隻有此時距離宵禁還有一個時辰,家住附近的還能回家好好休息。
杜明兆就是擁有這個條件的人,也是那個看起來最醉的人, 兩個魚師把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 幾乎是以一種半拖拽的姿勢,把杜明兆從雜役們的居所一路帶到都水監正門。
沉浸在美味的紅螯蝦中的杜明兆, 對於自己位置的轉移絲毫沒有感覺, 嘴裡還在不停地嘟囔著:
“你們彆搶某的麻辣紅螯蝦!來!再來一碗酒。誒,說的也是,要是早知道這裡有好吃的, 某就把家中存放的好酒帶來, 這個酒吃起來總有點不夠勁。
是不是啊?牛魚師!”
這一聲問話把攙扶著他的魚師弄不會了,牛辛櫞又不在這裡, 他們又怕自己不回話杜主簿鬨起來,趕緊胡亂地說:
“是是是!下次, 我們必定等著杜主簿您家中的好酒好菜, 屆時有機會可以去你家中一聚。”
“就這麼說定了,然後再邀請鄭娘子當主廚,我們美美的吃上一頓, 好不好?”
“好好好,杜主簿您小心著點,馬上就要是下台階的路了。”
“嗝——多謝提醒啊。”
突如其來的一聲酒嗝把兩人弄不會了,特彆是被直接衝著的那個人,趕緊彆開頭,呼吸一起新鮮的空氣舒緩。
然後就這樣看見了令人眼熟的守衛,衝著對方點點頭,然後繼續攙扶著杜明兆往前走,時不時還回複杜明兆幾句空話。
隻留下在都水監正門目瞪口呆的兩個人。
宋勉有些疑惑地說:“剛剛不是看見杜主簿要歸家了嗎?怎的現在還在都水監。”
“我們倆剛剛不是去稟告了紅螯蝦的事,還是你親自說的。說不準杜主簿就是去調查紅螯蝦的事了。”
“調查紅螯蝦,然後把自己吃的肚肥腰、滿臉酒氣?”
汪奇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因為杜明兆剛剛路過的樣子,隻要是個長眼睛的人就可以看出來對方是吃美了的狀態,醉醺醺的,還念叨著下一次的聚餐。
同時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信息點,這個時候的都水監公廚劉大廚是不在的。
而可以吸引杜主簿這麼名門弟子吃成這副模樣,肯定是以為廚藝高超的人士,在都水監的地界,他除了鄭琬不作他想。
因此,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個有點驚世駭俗的念頭,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自己對麵的宋勉。
宋勉還沒想清楚,就看到好友突然露出來的癡呆模樣,有點無語地說:“你在想什麼?”
“莫不是牛魚師他們端進去的紅螯蝦,被鄭娘子做成好吃的。杜主簿去查探的時候正好遇見,順勢加入了他們一起吃紅螯蝦的行列?”
“哈哈哈哈!你說什麼呢?杜主簿是什麼人,家中好歹也是耕讀之家,怎會吃這種看起來惡心的生物……”
說到最後,宋勉也發現了不對勁,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而後露出和剛剛汪奇一樣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
汪奇點點頭,隨後長舒一口氣,腰杆筆直,目視前方,像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過,此刻在表麵看起來淡定的兩人心中,都留下了一顆對紅螯蝦滋味好奇的種子。
翌日,杜明兆從自己的榻上醒來,揉揉自己頭昏腦脹的腦袋,開始回憶自己昨夜到底乾了什麼。
許久他都沒有在自己身上感受過如此難受的滋味,像是腦袋被人敲了一悶棍似的。
他一手捂著額頭,一手撐在被褥上。
當他回憶起自己昨夜的窘狀時,忍不住低頭,用手捂住臉,另一隻手攥緊腰間的被褥。
他實在是不敢相信,昨夜那個杜明兆會是這樣的自己,與魚師們其樂融融、歡聚一堂。甚至為了一口吃的,還用筷子在餐桌上打起架來。
想到這一幕肯定被鄭琬看在眼裡,他覺得自己的臉現在就可以不要了,他還怎麼在大家麵前維持自己主簿的尊嚴啊!!!
杜明兆傷心了一小會兒,很快就恢複回來,用舌尖舔舔嘴唇,開始回憶那頓讓自己本性暴露的美食——蒜香紅螯蝦和麻辣紅螯蝦。
他還是第一次吃到如此迷人的美味,比起這兩道菜,以前吃的是什麼東西。
如果說昨夜想要邀請鄭琬負責小宴是醉酒的話,那麼今天他清醒過來之後,覺得這個提議還挺好的。
並且他還因此想到了一個可以解決現在都水監遇到的難題的法子。
想到昨日製定禁漁區域之後,同僚們唉聲歎氣的模樣,杜明兆飛快地穿戴上自己的官服,匆匆洗漱一番之後,迅速趕往都水監。
仆人那句想要留他在家中用朝食的話,就這樣被吞回嗓子眼。
等杜明兆真正來到都水監之後,又開始躊躇,他很擔心自己的話在崔監丞的眼裡,看成是對崔氏的冒犯。
還不等他繼續在正門站著糾結一會兒,跟在崔知韞身邊服侍的小廝就已經走到杜明兆麵前,喊道:
“杜主簿來了,崔監丞找主簿有要事相商,還請杜主簿速速前去。”
杜明兆的思緒立即被這句話打斷,習慣性地點點頭,然後朝著崔知韞的辦公地點。
等到他來到房門口的時候,才注意到,這一次崔知韞不止叫了他一個人,裡麵還有零零碎碎的好幾位官員,品級都在崔知韞之下。
其中以河渠令為首,他看著這樣的場麵,首先朝著崔知韞所在的方向行禮,“拜見崔監丞!”
崔知韞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杜明兆有眼色地立即站到河渠令身旁,不知不覺地靠近對方,好奇地問:“盧河渠令今日怎來的這麼早?”
聞言,盧清掀了掀垮塌的眼皮,撫著長髯,拋給杜明兆一個你懂的眼神。
見狀,杜明兆感受收斂自己臉上輕鬆的表情,他知道今天把人聚在一起肯定是有大事,說不準結束的時間比昨天還要晚。
同時也比較麻煩的是,他今天忘記吃朝食了,要是待會兒出醜怎麼辦?
其他人可不知道杜明兆此刻內心放飛的念頭,都在思考今天崔知韞會準備說些什麼。
要是沒記錯的話,他們昨日才商議完一件大事,具體的細則還未發放下去。原本今日他們就是準備做這個工作的,現在看來是還要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崔知韞一邊在紙上寫著東西,一邊在觀察每一個進門的人。
當他要求到達的人都出現之後,他立即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一眾人等,開口道:
“今日一大早將諸位請來,是有一事相商。”
聞言,在場的人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微微頷首,示意崔知韞可以暢所欲言。
崔知韞看著這一幕,立即繼續說:“是為了昨日所說的開源節流之事。依據戶部所言,除了給各司魚類供應的銀錢會被限製之外,或許諸位的月俸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並且我們都水監的船舸都要定期進行修繕。
昨日本官將每年我司需要的各項費用整合對比之後,發現我們今年銀錢的缺口不少,不知道大家心中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助都水監度過難關的想法?”
一聽這話,在場的人頓時就惱怒了,在心中不停地唾罵戶部的人不乾人事,甚至還有那小聲嘀咕出聲的。
“就因為我們在管理漕運的時候,發現了轉運私鹽的商販,就要把我們都水監的銀錢都控製了,該不會私鹽案就有戶部的人在參與吧?”
“你說的有道理,不是心虛的人怎麼會如此辦事?這不就是給我們留下把柄嗎?”
“某看戶部的人說不準是給了當了槍使,衝鋒陷陣在第一位,崔監丞可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
“那還能怎麼辦?若是這是崔相的意思呢?”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都沉默了,對於崔家父子之前的關係,大家是越看越不明白了。
就在大家的討論聲又要開始,房門內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時,突然門外有人喊道:
“崔監丞,戶部員外郎蕭員外郎有事求見。”
“進來。”
蕭詰沒想到一推開門,裡麵的人就這麼多,直接把他原本就顫顫巍巍的心差點嚇得碎裂。
抬起的腳也停留在半空中,遲遲下不去腳,感覺自己隻要進入了這個空間,似乎就要被裡麵那一個個紅著眼睛的怪物撕碎。
可是想到自己來之前,侍郎的吩咐,他又不得不頂著都水監人厭惡的眼神繼續往裡走。
走到房間內最中心的位置,對於崔知韞施行一禮,“拜見崔監丞。”
同時,都水監站在一側的官員們,也趁著這個機會給蕭詰行了一禮。
崔知韞麵色平淡,仿佛看不出此時蕭詰的窘迫似的,“戶部有何事務需蕭員外郎傳達?”
“崔監丞明鑒,昨日發放府庫銀錢不足以支付定例,是戶部眾人核驗府庫未來支出再三思索之後的結果,還請崔監丞見諒。”
“府庫困難,我等該為聖人分憂才是。”
此言一出,蕭詰立即緊張的擦拭額頭上隱形的汗珠,臉上露出心虛的笑容。
“還是崔監丞明白我等的難處,為此我們戶部特意將都水監未來一年的月俸都送來了,若是崔監丞沒有什麼異議的話,某就先離開了。”
這種狠狠敲了一棍子,又把一顆甜棗送過來的行為,可算是讓站在一旁的官員惡心透了。
眾人看著蕭詰的眼神越發炙熱和厭惡,似乎是想要從他身上看到戶部惡心的嘴臉。